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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塵來到了莫的身邊,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佐伊的情況,就已經順勢一劍劈落了欲在後方襲擊他的東胡士兵,滾燙的血水霎時間濺了自己一身。
畢竟是已經經過了大半夜的廝殺,莫有些精疲力盡了,聽到了動靜,立即轉過身來,那人已經被輕塵給劈掉了腦袋倒了下去,他剛欲開口說話,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見到輕塵出現在這裡,還是從自己後方上來的,霎時間面色慘白了起來:「你……」
輕塵一點也不意外莫見到她後會露出這樣傻眼了的表情,她一劍又起,陷入了東胡人的車輪戰中,頭也不回,只調整自己的氣息言簡意賅地說道:「我被藥暈了,是佐伊。」
「這裡有我。」見莫沒有動靜,只是下的殺招越來越狠了,輕塵知道他在顧忌什麼,手中的青玄劍和她征戰多年,早已默契如一體,罡風陣陣,當真是橫掃一片。
莫沒有任何表情,他冷峻的臉被血水和火光黑夜重重覆蓋,早已看不清楚了,輕塵話音剛剛落定,只覺得身邊勁風一掃,莫漆黑冰冷的身影已經衝進了廝殺的兩軍之中,但凡他所過之處,都猶如閻王降臨,看得輕塵都瞠目結舌。
……
天漸漸地亮了,雙方的戰事都消停了一會,空氣中都瀰漫著濃烈的乾涸的血腥味,屍橫遍野,其中多為東胡人,但也不乏匈奴將士的屍體。
陰鬱無力的太陽斜照城池,空氣悶得可怕。
輕塵早已經精疲力盡,她靠在巨石後面休息,不知道是誰給她遞了個水囊,輕塵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閉上了眼睛低喘著氣,休養生息。
青玄劍喝了一夜的血,銀白的劍刃上似乎還有新鮮的血液在往下流淌著。
就在此時,同樣在休養生息的將士們之中忽然發生了一些細微的騷動,輕塵緊閉著的睫毛微微一顫,握著青玄劍的手稍稍一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只見屍橫遍野的土地之上,莫正踏著這些屍體,背著那陰鬱的太陽而來,陰影覆蓋住了他的表情,但從這個角度,輕塵還是能看清他的模樣,莫身上的鎧甲脫落了一半,那是明顯被巨斧砍裂的痕跡,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從他的眉峰划過高挺的鼻樑斜向下延伸到了嘴角,但他卻依然面無表情,冷峻得好似一個肅殺的鬼神。
將士們驟然間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氣氛有些肅穆,因為人們都看到了莫大人的懷裡正懷抱著一個人,看那身形,應該是個女人,等走近了一些,人們才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女人身上也披著戰甲,但戰甲顯然沒能保護她,她渾身傷痕累累,眼睛緊閉著,身子無力地向下垂著,一隻手橫在了外面,全身是血……
看那樣子,那女人應該是斷了氣,可令人感到詭異的是,這女人好像死得一點都不痛苦,她的嘴角正奇異地上揚著,第三第四軍團的將士們未必認得佐伊,人們只是知道,這個女人生得極其美麗,即使是死亡了,還是讓人仍不住驚嘆。
輕塵自然也看到了莫懷裡的佐伊,她張了張嘴,眼睛一瑟,也不知道是因為一夜的廝殺使然,還是因為真的看到佐伊冰冷的屍體被莫帶了回來,自己對這個結果還是難以置信,她看到佐伊臉上已經沒有易容所殘留的面具的痕跡了,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輕塵的目光定格在佐伊嘴角的那抹弧度之上,她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震驚,佐伊為什麼……在笑……
莫抱著佐伊的屍體走近,在經過輕塵所倚靠的那座巨石時,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輕塵以為莫會就這麼徑直從她面前走過去,但沒想到他會突然停在自己的面前,並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輕塵站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喉嚨發堵,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莫只是平靜地看著她,一如往昔那般面無表情,但又不算不上視若無睹了,他低沉的嗓音亦是無比平靜,好像沒有絲毫情緒一般:「鬲昆族是戰神的家鄉,佐伊王妃來自鬲昆族,作為鬲昆族的子民,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但唯一一個沒有資格結束自己生命的人,就是他們自己。死在戰場上,是對鬲昆族最高的榮譽。」
那平靜的語調完全如同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莫說完了這些,便收回了視線,抱著佐伊的屍體繼續往回走。
「鬲昆族……莫,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
這一回莫並沒有理會輕塵,就如同沒有聽到一般。
輕塵依舊站在那,失神了一般,定定地看著莫遠去的背影,任憑風沙肆虐,敲打著她……
作為鬲昆族的子民,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但唯一一個沒有資格結束自己生命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佐伊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了這個結局嗎……
十幾年前的那一夜,她以為她已經從那一次的苦難中走了出來的,輕塵的眼神輕顫著,她從來不知道,因為鬲昆族人是不允許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所以佐伊才……
空氣越發沉悶了,死氣沉沉的,突然,放佛驚雷一般,東面傳來震撼天地的馬蹄聲,東胡人又再一次全面出擊了,輕塵看到那仿佛源源不絕的東胡人從山脈的隘口一涌而出,不一會兒便布滿城前的荒漠,低沉的號角劃破長空,又一輪戰事開始了。
「殺,殺光,匈奴人就要熬不住了!」東胡人大聲用胡語喊著,霎時間,驚天動地,他們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那滿地的自己同伴的屍體,甚至就踏在那些屍體之上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