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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就站在岩止的身後,他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睛也同岩止一樣,一直看著孟輕塵的那個方向。
「莫,她說『旦』是一切美好的初始之意。你也這麼認為嗎……」岩止忽然開口,那低沉的嗓音輕輕地飄落在空氣中,很快就被子民歡呼雀躍的聲音給淹沒了。
「莫不曾接觸過中原之說,不知。」莫頓了頓,險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最後他還是沉聲回答道。
岩止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了,莫沉默了半晌,終於低聲地問道:「您為何要為那個孩子舉行這樣隆重的典禮。」
岩止似乎沒有想到莫會問這個問題,他微微皺眉,沉思了一會,卻沒有發怒,他忽然眉間一松,也不知是笑了還是沒有笑:「這是他應得的,沒有人會忘記他的存在。即使……」
後面的話莫已經聽不清了,因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已經震耳欲聾,蓋過了王的聲音……
卷三:王的寵妃 143 想要下胎
夜深了,牧民們正在一堆堆篝火旁載歌載舞,大有徹夜狂歡之勢,岩止膝下無子,如今他們的王有了子嗣,對於匈奴子民來說,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今時不同往日,即使是到了這個時節,牛羊們仍然生得健碩高大,各戶人家囤糧可觀,加之在這短短兩年之內,匈奴國力日趨膨脹,疆土擴張之快令人乍舌,可見岩止統治匈奴帝國區區兩年,卻已算勵精圖治,政績斐然。
折騰了這麼久,輕塵有些乏了,誰說漠北蠻荒不比中原重禮,這的祭祀典禮冗長得她精疲力盡,又是頌念讚詞,又是拜神祭祖的,也不知道岩止是真的太過高興了,還是故意折騰她的,來日方長,賜名擇神大可待孩子出世之後讓他自己折騰去,何必苦了她被祭師折騰得暈頭轉向。
這座搭起的帳篷很暖和,外層是厚厚的氈毛,足以抵擋入夜的寒風。時近冬季,但整個克涅草原之上如火般熱烈的氣氛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輕塵的眼皮直打架,聽得外面的歡呼聲和此起彼伏的祝酒歌,精神卻是一振,好像也被這樣澎湃的氣氛感染了。
由綠蕪攙扶著進入帳中,輕塵苦著臉,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我竟淪落到這般地步。」
想她一個自小出入軍營,舞刀弄劍之人,挨凍吃苦不在話下,就算這些年的確拜岩止所賜,嬌生慣養了一些,可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綠蕪說什麼也要扶著她,好像只要隨便被風這麼一吹,自己就會被吹倒了似的。
綠蕪見自家將軍這樣鬱悶的神情,也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的好將軍,您別苦著一張臉,有身子的人了,當然要重點看著您。」
就像看著一個戰俘一樣……
「男子漢大丈夫,我哪有這麼沒用。」輕塵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但英氣凜然之間卻已經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了一絲女兒的柔態。
這樣微妙的變化讓綠蕪看得都一愣,看了眼自家將軍分明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卻仍沒有入榻就寢的意思,不由得笑道:「您在等姑爺?恐怕您今夜可等不來姑爺呢,姑爺正和那些匈奴人喝酒呢。不過您想睡恐怕也還得再等一會,方才我們回來之時,姑爺正在囑咐貢桑給您備食,今天您也沒正經地吃過東西,不墊墊肚子,您想睡綠蕪還不讓您睡呢。」
雖然綠蕪仍然打心眼裡將西域人看作沒有開化的野蠻人,但如今自家將軍眉眼中的神采是從前她不曾見到的,她不得不承認,那個野蠻人的確仿佛一個天生的王者,這幾年匈奴的擴張她都看在眼裡,也許天底下也只有那樣一個卓越的男子能夠成為將軍的天,讓將軍像普天之下任何一個女子一樣會鬧脾氣會臉紅會為了腹中的孩兒而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的將軍,可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呢。
在大秦,她從來沒有見到哪一個帝王會像姑爺一樣與自己的子民一塊在草原之上喝酒吃肉,得到百姓這樣的愛戴和敬仰,這個男人,他是草原上的蒼狼,統率著一個日漸膨脹的帝國,但卻又比任何一個中原男子都還要優雅高貴,尊貴的君主之威無論在何時都讓人不敢忽視,哦,對了,優雅的獅子,是的,這位年輕的匈奴王,就如同優雅的獅子,尊貴而危險。
罷了罷了,綠蕪甚至已經做好打算要陪著將軍在這裡待上一輩子了。
輕塵自然不知道綠蕪在想些什麼,她被綠蕪調侃得神情有些窘迫,但她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必然是說不過綠蕪的,索性很明智地選擇了當作沒有聽到綠蕪的話。
她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微見端倪的小腹上,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手心貼著肚皮就能感覺到那一頭有一個小生命正在茁壯成長地變化著,輕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娘親一樣變得那般溫柔,銀會像誰呢,他一定有和岩止一樣英氣的眉毛,眼睛也和岩止一樣深邃,鼻樑也和岩止一樣英挺,嘴唇可不能像岩止那般淡薄,她希望銀的性子能夠像自己,因為岩止的心思太過深不可測了,若是日後她不僅猜不透岩止的心思,也猜不透銀的心思,那豈不是要氣壞了?
就在此時,帘子被掀開了,果然如綠蕪所說,貢桑端著些食物進來了,輕塵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沒有食慾,肉是剛烤好的,還滋啦滋啦地往外冒著香氣,湯是她常喝的羊乳湯,只是出門在外,不比在王城中,輕塵隔得遠遠地遍聞到了一層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