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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岩止來了,輕塵轉過頭來,卻是微微一愣,神色有些複雜,岩止卻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一如往常順勢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懷裡,溫熱的懷抱將她隨時可能被風吹走的單薄身子捂暖。
「單于大人!」男孩沒有料到單于大人會找到這來,頓時面色惶恐地跪了下來。
岩止淡淡挑眉,並無不悅,只是很難否認自己此刻正覺得這小子有些礙眼。
男孩卻是個機靈的人,倒也不等岩止不耐煩了揮退了他,立即恭恭敬敬地扯了個禮節退了下去,拔腿就往山下跑,但稚嫩的少年面龐上仍揣揣不安,對自己乾的蠢事暗自懊惱。
「帶你出來解悶,你卻跑到如此沉悶的地方待著。」岩止原想教訓她兩句,出口了卻只能變成無可奈何寵膩,然而此刻他站到了輕塵的身邊,輕塵在這個地方能看到的東西自然他也能看到,岩止嘴角正噙著的笑意頓時有些淡了,見輕塵神色複雜,並無出來時那樣情緒輕鬆愉悅,他眸光深深地看了輕塵,卻不動聲色:「你知道了?」
輕塵沒想到岩止會這麼幹脆,她皺了眉:「一將功成萬骨枯,禍及百姓便罪孽更深了,真的要打戰了嗎?」
輕塵自然深知打戰的殘酷,事實上一將功成萬骨枯在她眼裡倒不覺得什麼,身為將士,就理當做好犧牲的覺悟,她不是個畏懼殺戮的人,只是這些年在岩止的羽翼下安逸慣了,如今竟也生了些不忍之心,尤其是見到受戰亂殃及的百姓流離失所,與家人分離的悲苦,憐憫之心更重。
她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又怎麼忍心看到別人失去呢?況且無論是大秦人還是匈奴人,都是她的子民。
「你既來了雅拉,為何從來不曾登上這片山脈最高處?」岩止答非所問,臉上已經恢復了笑意。
「第一次來,為解瘟疫,又入迷陣,不得觀其全貌。這一次也只爬到了半山腰就起了滿足之心,不思進取。」輕塵的眼神微黯,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由著岩止的話題,她自己也是在國家大義和兵家政事中泡過一番的人,做不出無理取鬧之事,也無法仗著岩止對自己的心意就阻他承當一國君主的責任。
岩止和景項都是為君之人,就算岩止沒有稱霸的野心,景項身為秦皇也不可能任由匈奴坐大,更何況,岩止若沒有野心,今日的他豈能還活著?
「這個季節倒也合適。」岩止忽然攬著輕塵的腰便抄了條險道直奔高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岩止王者之威震懾的作用,這山脈本多猛獸,他們穿行於那樣根本沒有人會走的險道,竟然半隻獸類也不敢出來搗亂。
山頂上落定,岩止鬆開了輕塵的腰,輕塵一看,才知這虎丘山頂竟宛如一大平地,和山路上的崎嶇不同,深秋時節,漫山遍野的花開得正艷,竟還未凋敝,因地勢平坦,花開規模驚人的壯觀,借著乳白色月光,那些花朵生得並不起眼,但生長在一起,卻是一簇一簇,互相挨著,如雲如霧,讓人一陣恍惚。
畢竟是山頂,秋夜的風並不溫柔,可這一吹,那些花瓣被捲起,打著優美的旋兒墜落,就像無數蝴蝶在飛舞!
花香隱秘,不仔細聞是聞不出來的,但只稍加留意,卻發現這芳香四溢,一陣一陣,想忽視都難,這香味似有些不尋常,似乎還有些自保的功效,又是奇藥,難怪野獸牲畜不敢染指,才讓它們生得如此肆意。
見輕塵清亮的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岩止看著輕塵的目光便更加滿含深意了,他將輕塵的手包入掌心中,不知是不是受了這花香的蠱惑,輕塵竟覺得岩止的聲音比平時還更要讓人心神蕩漾一些:「和大秦比,這裡的景致如何?」
那聲音暗啞低沉,如附著一層神秘的魔力,直惹得人喉嚨發癢,好似不忍辜負他所期待的要聽到的答案。
輕塵怔怔然地站在那,身處花香四溢中,山高處視野遼闊,雅拉草原盡收眼底,她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巍峨的雪山呈現著聖潔的白,碧綠的草原之上有微風撩動,綠洲之中暗藏涓涓細流壯觀奇景,成群的牛羊與天之雲相互照應,明鏡一樣的湖泊揉碎太陽灑下的金光,浩瀚的大漠猖狂又悲壯……
「西域還有很多你見所未見的景致,以後的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慢慢走遍還來得及。」岩止似有所指,今夜的他用如此蠱惑的心的嗓音與她說話,這些話說得隨意,而輕塵卻覺得岩止並不只是隨意與她閒談那麼簡單……
見輕塵沒有反應,岩止眸光深邃,卻越發幽暗起來:「你可知這些花是何物?」
輕塵茫然地搖了搖頭,終於抬眸靜靜地看向岩止,一副虛心聆聽的表情。
岩止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一陣夾雜著花香的風掠過,將他倆的髮絲糾纏到了一起,一時竟難捨難分,二人皆不以為意。
「這些花沒有名字,曾經也有人見了它們便覺得喜歡,欲帶一些回去栽種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卻發現小心翼翼地挖下去,此花根本沒有根,沒有種子。很多人嘗試著種植它們,因為它們除了生得美麗,也確實是少見的奇珍,但卻無一人能將它們種活。」
聽到這,輕塵便覺得這些花很珍貴,他們此刻隨意地踩在上面,不是糟蹋了這樣的奇珍了嗎?
岩止看她這副懊惱得模樣便笑了:「不必擔心,雖然沒有人能種活它們,但這種花的生命力卻頑強得很。它無根無種子,不知從何處被風捲來,落了地遍會生長成如今這樣,可是一旦被人強行從土裡挖出來,不管如何小心,此花也會轉瞬間便從鮮艷嬌嫩變為乾枯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