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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止說著,攤開的掌心中便躺著一朵枯萎的花,輕塵心下駭然,倏然睜大眼睛,不解地看著岩止。
岩止輕嘆了口氣:「不管它們從何而來,一旦擇了落土之地,這裡便成了它唯一該眷戀的地方。有些事避無可避,你既然已經知曉了,告訴我,你心裡眷戀的究竟是何?」
年少掌權,意氣風發的岩止如今卻以這樣的目光凝望著她,輕塵心下悵然,她何曾見過岩止如此不安的神色啊,儘管他冷峻深邃的面容依舊俊朗自負,淡綠色的瞳仁依舊如一道會將人捲入的漩渦,可如他這樣習慣了將一切掌握在手中,被視若無所不能的天神之子的人,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隱隱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如此溫柔……卻好像目的在於迷失了她的神志,讓她也像這些花一樣簡單又倔強,不管從何而來,既然選擇了落地的歸宿,就不管不顧地將它視作唯一該眷戀的地方……
他是在提醒她,他才是她唯一的眷戀,他的匈奴才是她的歸宿嗎?
「岩止,我……」輕塵蹙了蹙眉,並沒有因為岩止這番的溫柔而高興起來:「那裡畢竟是我守護了一生的地方……如果能不打戰的話……」
輕塵情緒低落,心中不安之感越發濃烈,事實上,自她嫁予岩止的那一日起,便知道岩止有那才能和手腕使匈奴成為漠北第一大國,而今他果然做到了,這也意味著終有一天兩大霸主國必有一爭……
這事她本也看得開,可這回心裡還是沒來由地覺得不安,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上一回炎凌的話猶在她耳畔,滅頂之災……西域各國合謀攻秦,以她對景項的了解,他那樣精明的人,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動作,也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她反而覺得從炎凌的話中看來,景項好像知道一些什麼……
輕塵不由得將自己的臉埋進岩止的胸膛中,耳邊聽到岩止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她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定了定,只是抱著岩止的腰微微緊了些,她只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又只是臆測而已,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早已將岩止視若自己的歸宿,有關他的一切才是她最眷戀的事啊,岩止,不要打戰……不要打……
岩止聽了輕塵的話,眼中卻緩緩地流淌過一抹失望,他的唇角一翹,卻隱隱帶了些涼意:「下山了。」
輕塵心亂如麻,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岩止帶她下山的情緒全然不比來尋她時那樣溫柔,他也沒有說話,沉默,複雜,將她帶下山後竟有些不願以自己此刻這樣的情緒面對她,他將她交給了真水照顧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大帳。
終卷:大漠情緣 166 搶老婆去
輕塵原想等岩止回來後再與他仔細討論這件事,可自打岩止出了帳後便一直沒有回來過,輕塵坐在那,有些焦躁,如何能讓人安生歇息?
初時她還能耐著性子在這等岩止回來,可兩個時辰過去了,輕塵越發覺得岩止似乎根本沒有回帳看她的意思,幾次想要出去尋他,卻都被暗衛禮貌地給阻了回來。
他不想見她嗎?
即使是看在莫的面子上,她也不想和這些暗衛動手,更何況岩止離帳前那幽潭一樣帶著寒意與失望的眼神令她揪心,她實在不想與岩止的人動手又寒了他的心。
暗衛的職責早已經從「保護」她變為「看守」她了,看樣子,岩止難道要一直將她這麼囚在身邊不成?
輕塵坐在那苦笑不已,是她的不善言辭讓岩止惱了氣寒了心,還是他並不如她那樣直率單純地信任他那般信任自己呢?今時今日,她捨棄前塵往事,一心一意為他學著如何溫柔如何用情,為他生下銀兒,為他忘卻了千里之外的故土,他那百般試探又究竟是為何呢?難道自己的木訥讓他對自己並沒有安全感嗎?
「單于大人許是與我阿爹多吃了些酒不能回來,您不如早些歇息吧,單于大人命我照顧您,若讓單于大人知道您徹夜不眠,怕會怪罪真水。」真水撥了撥快要熄滅的燈芯,她已經將斗篷帽子從頭上拉下來了,帶著疤痕卻不減清秀靈氣的臉帶著微笑,邊比劃著名手勢,邊用嘴形輔助著與輕塵溝通。
這裡畢竟是王妃大人落腳歇息的大帳,男孩雖然不過十來歲,但終究是個少年,自然不可跟在真水身旁入帳,更何況男孩自知今夜闖禍,哪裡還肯出來,真水無奈,只能這樣吃力地與輕塵溝通著。
輕塵搖了搖頭,抬眸看向依舊微笑溫柔的真水,可不知為何,輕塵竟感覺哪裡不對勁,自那次地漩渦與莫談接觸過之後,她對任何事都特別敏感,有時候腦袋還沒分析出頭道來,心裡就已經產生古怪感了,真水瘦瘦的身子在微弱還晃動的燈火下看得並不真切。
輕塵近乎有些失禮地盯著真水看,真水也不在意,仍舊比劃著名手勢和她說話,無非就是勸她不要憂心,早些歇息。
「我險些認不出你。」輕塵的眼中忽然清亮起來,剛才一臉的困惑也隨之煙消雲散。
仍在歡樂地指手畫腳的真水先是一愣,然後哈哈笑出了聲來,袖子在臉上一拂,果然那張帶著疤痕卻清秀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五官俊逸眉目瀟灑的容顏,原本藏在斗篷下嬌小的身子也稍稍動了動,只聽得咯吱咯吱骨頭摩擦作響的聲音,眼前的真水赫然長高了幾尺,真水原本與輕塵一般高,而此時面前穿著真水那件斗篷的傢伙明顯比輕塵還高出一個頭,肩膀也跟著寬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