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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如阿媽這把老骨頭也就容得您能折騰折騰了。」玉如阿媽笑著埋怨道,拄著拐杖便要往外走,然而轉過身的一剎那,玉如阿媽卻好似心事重重一般,連笑容都收斂了起來,也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說,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的面色古怪得很。
得了得了,這事她可不想獨自去操心,天意豈是人能揣測的,這事岩止大人遲早得知道,想瞞也瞞不了,不是由她說,自然是她老太太的一個私心,這趟渾水自己這把老骨頭了還是少摻和的好,也不必讓自個的良心干著急。
金殿之外的石雕柱後,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背靠著它站在那。
輕塵狹長的睫毛低垂著,額前的碎發也微微掉落了幾縷,石柱後是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輕塵才稍稍直了直身子,神情一如往昔平靜得讓人無法猜透她的心情,她一言不發地往回走,一路上即使有人看到了她,也都習以為常了,這個中原人從小就能自由出入王城,誰能管得了她,更何況如今她已貴為王的伴侶,匈奴的王妃,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是極有可能的,只是與往日不同,如今王城裡的侍衛們見了孟輕塵,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了,遠遠地他們就已經刷刷刷停了下來向她行禮了。
可輕塵卻似根本就心不在焉一般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侍衛們面面相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若無其事地繼續自己的守衛工作。
方才她在外聽到玉如阿媽與岩止說的話,可她向岩止稟報了很多事情,就是沒說孩子的事,想到這,輕塵便不由自主地皺起眉來,若有所思……
難道,岩止不喜歡她腹中的孩子嗎……
輕塵習慣性地抬起一隻手輕輕地貼在自己還看不大出端倪的平坦的小腹,不知不覺間便已走出了西殿,下意識地停留在了八卦陣中央的那座巨大的石頭旁。
「王妃大人!」
貢桑的聲音忽然響起,蒼老的嗓音中帶了點焦急,似乎是找了她有好一會了,緊接著一個厚厚的外袍子就搭在了她的身上,貢桑畢竟是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說話的時候仍然有些喘:「老奴找了您有好一會了,這個天對別的人來說雖然算不得什麼,但王妃大人您自小就畏寒,雖算不得大冷天了,但這天也怪寒涼的,怎麼也不多穿著點,眼見著冬天就要來了,冬天的衣服老奴都已經拾掇出來了,往後啊,您要出來走走,就命老奴或者綠蕪那丫頭給您帶一件厚衣服來。」
聽著貢桑這絮絮叨叨的叮囑,輕塵揚起臉,彎起唇微微一笑,這一笑,黑耀石一般黑燦的眼睛也跟著彎了起來,看得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輕塵的貢桑都忽然微微一愣,好像不認識她了似的,總覺得這個自己一手照顧大的中原孩子有哪裡不一樣了,這種奇妙的感覺想說又無法仔細地說出來。
「貢桑,岩止不喜歡孩子嗎?」輕塵忽然問道。
貢桑沒有料到輕塵會問這個問題,先是一怔,然後才笑道:「怎麼會。王一定會很喜歡孩子的,尤其若是王妃您和王所誕下的子嗣……」
說到這,貢桑的話忽然戛然而止了,面色居然也和玉如阿媽初時一樣,神情古怪地盯住了輕塵小腹的位置,但那樣的神情只是一閃而過,幾乎難以察覺,繼而貢桑便轉移了話題:「綠蕪那丫頭一向知道王妃大人您畏寒,特意給您準備了些羊肉湯,吃了暖身,還是快回去吧。」
「嗯。」輕塵點了點頭,雙眸微斂,默不作聲地把貢桑方才那一閃而逝的表情盡收眼底。
正欲轉身隨著貢桑往回走,輕塵遠遠地便見到了岩止從那長廊中經過,似乎也發現了她,他當即轉變了方向朝他走來,見岩止過來了,貢桑當即恭敬地往後退了幾步,側身到了一旁,低垂下頭沒有說話。
岩止闊步走向輕塵,見她身上仍搭著松松垮垮的外袍,便知是貢桑才剛剛給她披上去的,他順手替輕塵整理著外袍,這認真又仔細的模樣,比他處理政事時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呢,「侍候」起孟輕塵來,岩之竟然也像習以為常了似的,做得順手極了,只是嘴裡仍然不得不稍稍佯裝嚴厲地訓斥道:「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好自己,再有下次,我可要罰你了。」
見到岩止,輕塵張了張嘴,強忍著才將自己心中的困惑給強壓了下去,她彎起唇,乖巧地笑道:「嗯,不會有下次了。」
對於輕塵今日的溫順,岩止有些驚訝,這要喚作平時,她的個性看起來是不會與你鬧的,但他的話她絕對是當作耳邊風,吹過就算了,像今天這樣乖乖地認錯,還真是少見。
輕塵自然沒發現有何不對勁的了,以前她的身子好,雖然怕冷,但要真把她丟在冰天雪地里,放個十天八天的都不見得能讓她出什麼事,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如今卻是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有責任要好好照顧好自己,至少要保護好她和岩止的孩子。
「我們回去嗎?貢桑說綠蕪準備了羊肉湯。」輕塵的確是長高了不少,但站在岩止面前仍舊顯得嬌小,每次和岩止說話時總是要仰著腦袋,這讓她極為不舒服,只覺得脖子酸。
似乎是看穿了輕塵的心思,岩止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把正在皺著眉轉脖子的夢輕塵一把給抱了起來,這個動作做得無比熟練,從她還是那么小的孩子之時就一直被岩止以這個姿勢抱著的,如今她已經是他的王妃了,他仍然習慣這麼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