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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看老太太數錢,數了好幾次才數明白,好像有一千五百多塊。
他的意思是拿五百塊給老三,被老太太捶了,說頂多給二十。
後來老太太就拿兩百出頭放在錢匣子裡,分家那天老頭兒就咬著牙拿出一百給老三家。
哪裡知道竟然是這麼多。
韓永芳卻沒羨慕,反而嘆了口氣,“老弟啊,這都是青松那孩子的賣命錢啊。一個農家小子,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去當兵,能寄回這麼多錢來,數遍他們部隊裡,估計不超過一巴掌。”
林嵐就咬著牙要三千塊,少一分不行,否則就告狀去。
老韓頭哭喪著臉,“老三家的,你這是要逼死爹娘啊,讓爹上哪裡去給你弄三千塊?砸了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也不值當五百塊錢啊。”
林嵐冷冷道:“那就讓他倆還。反正老太太有錢都給他倆敗壞了,一個打扮得跟資產階級小姐似的,一個就跟封建社會大少爺一樣,整天不是下館子就是看電影。”
這時候物價低,那是農民自己吃飯,在城裡下館子,一頓飯幾個人怎麼也得三四塊錢。
聽二旺和麥穗說,韓金寶隔幾天就去下館子,還經常買那些不要票的高價品送女孩子討好人。
“韓青松同志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家裡吃不飽穿不暖,沒學上,你們卻揮霍他的血汗錢!你們這是還在那在革命的對立面,這是腐敗行徑!”
韓青雲在一旁附和,“是這麼回事,我們去學習是這樣說的。”
韓金玉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地上,冷汗刷刷的。
韓永芳也不忍心鬧成這樣,也知道一家子過日子鬧太厲害也不好,還是留點餘地,畢竟中間還有個韓青松呢。
“青松媳婦,給大爺個面子,三千塊錢有些多,真拿不出來。”
林嵐道:“我聽大爺的,那您說讓這倆腐敗分子還我們多少錢?”
韓永芳看了看那摞單子,“要不這樣,就當哥哥幫襯弟弟妹妹,劃掉個……”他看看老韓頭和韓金玉,他倆恨不得全劃掉,他又看看林嵐,後者一雙眼睛在燈光里熠熠發光。
韓永芳繼續道:“劃掉一半,還一千五行不?”
“大爺!”韓金玉叫起來,“哪裡有那麼多,沒有!”
她跳起來,一下子把自己的手錶擼下來放在桌上,肉疼得心肝肺都疼,“手錶還你,這個一百五十多塊呢,還有券的錢。”
林嵐揚眉,“舊貨不值那麼多了,頂多一百塊。”
韓金玉就開始嚎啕大哭,絲毫顧不得什麼優雅體面了。
林嵐道:“行,大爺,我看的面子。你是咱們村的主心骨,俺們都信你,你說劃掉一半就一半。他倆還欠我一千五,不管誰還多少,反正就給我一千五就行。自行車手錶電子產品可以折舊。”
韓永芳點點頭,“是個懂事的媳婦。”
他對老韓頭和韓金玉道:“真是的,沒有那個本事就別花那個錢。快回去收拾收拾,把窟窿填上。”
林嵐卻不肯走,“還是拿到大爺這裡來吧,讓大爺給主持一下公道,我怕回頭家去,一群人欺負我一個女人。”
老韓頭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他知道革委會主任、村支書出面,就代表這件事已經官方定性——老三的津貼給爹娘一半媳婦兒一半,被金寶金玉花的錢就要還上,否則去縣城告狀,金寶金玉不但要還錢還要唄斗。
沒有什麼可異議的。
韓永芳在村里向來說一不二,只要他拍板,就代表這事兒定局。
老韓頭兒雖然心疼肉疼,面子裡子丟光卻也不得不認帳,除非以後老臉不好不見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認下,捂著臉踉踉蹌蹌地家去,韓金玉趕緊跟上。
老韓頭到家,韓金寶還在殺豬似的喊疼,要砍死那個潑婦,韓老太太一下子坐起來,“老頭子,抓起來了?搶回來沒?”
她藏的錢有一千二,全被偷走了。
老韓頭捂著臉,眼淚都流不出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擺擺手,“收拾收拾,把剩下的錢趕緊拿出來,去還給人家。”
老太太急了,“你瘋啦,你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老韓頭看看她,心疼至極,“你說你、你說你,七千五百塊錢,你是咋的給敗光了的?”
韓大哥韓二哥等人一聽,嚇了一跳,7500塊?家裡有這麼多錢?
韓大嫂和二嫂這時候也過來。
韓金寶一聽急了:“娘,咋那麼多錢?你跟我說只有八百塊呢?我才花了一千塊……”
“畜生,閉嘴!”老韓頭嗓子都疼得說不出話來,“金……丫頭,趕緊的。”
他氣不打一處來,“什麼金寶金玉,趕緊改名字。”
韓青雲那意思,分明就是韓永芳的意思,看來雖然人家不說話,都眼睛明鏡兒似的呢。
老太太又罵他腐敗了,“真是天煞的,什麼七千五百塊,這都十幾年了,不吃飯不喝水?頭疼腦熱不看病?那錢不花的?誰家的錢還能越花越多的?”
雖然這樣說,可人家也沒義務不給自己老婆孩子反而給弟弟妹妹的,現在林嵐還等著要錢呢,要不就去告狀。韓金玉是個嘴上厲害的紙老虎,最怕挨斗,要是讓同學知道了,那多丟人。她看上的男生,還能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