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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將聶辰一把推給他:“送阿辰回房間去,他需要休息。”
阿蟹不明所以,上前扶住了聶辰的胳膊,聶辰一把將他甩開:“我要出去,猴子呢?”
“送他回臥室,把他給我關起來!”老刀對阿蟹說,“他燒糊塗了,說的都是胡話。”
聞言阿蟹不由分說抓住了聶辰的肩膀,將他往樓上推:“辰哥你傷還沒好,別……”
“放開我阿蟹!你他媽的反了你……”聶辰奮力掙扎,怎奈傷沒好,躺了五天人早就虛了,根本就掙不開阿蟹的鉗制,硬是被他抱著腰拖上樓梯,弄進了臥室。
無視他的咒罵踢打,阿蟹將聶辰強按在了床上,老刀用一副手銬將他銬在了床頭,聶辰掙的傷口崩裂,腰上腿上的衣服都被染紅了一片,還兀自掙扎:“刀叔你打電話給阿滅,別傷害他,他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
“行了。”老刀示意阿蟹出去,之後才說,“阿辰,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哪個也比他強。”
“刀叔!”聶辰掙不開手銬,只得放軟了語氣求他,“我誰也不要,我只愛他一個,舅舅真是我殺的,誰想要報仇就找我好了,別動他……”
“聶辰,我再說一遍,管住你自己的嘴!”老刀冷然說,“你給我清醒點,說這種話於事無補,阿滅他們的做事風格你應該很清楚,到時候他活不成,你也要遭殃,想想你爸爸流了多少血汗才打下13K的家業,難道為了一個霍子南你就要讓它土崩瓦解嗎?現在既然事情都著落在他一個人身上,那就讓他都背了吧,阿滅那兒我去壓著,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信的。要是你承他的情,以後清明多給他燒點紙吧,就當是他上輩子欠你的。”
“不!”意識到老刀要幹什麼,聶辰絕望地哀叫一聲,空著的那隻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眼淚嘩一下沖了出來,“上輩子這輩子,都是我欠他的,刀叔,求你放過他,他死了我也活不成……13K我可以不要,老大的位子我讓給你,讓給阿滅也行,我帶他走,永遠不再回來……”
“老大的位子除了你誰也坐不了,阿辰,你的人生還長著呢,一切都會過去的。”老刀拿起床頭柜上的鎮定劑,不由分說推進了他的胳膊,“我會讓他去的痛快些……”
鎖上臥室門,老刀下去客廳給阿滅打了個電話,對方說他們詢問了一天一夜霍子南什麼都不說,這會兒想上刑訊。
“算了吧。”老刀語重心長地對阿滅說:“你想要得到什麼答案?他是潘昱雄的人,要是他咬阿辰,你想怎麼做?要是他熬不過說是潘昱雄,你又打算怎麼做?是滅了13K還是滅了海盛?阿滅,胡煥已經死了,現在再搭上個霍子南,査爺的事,就這麼揭過去吧。”
電話那頭阿滅沉吟半晌,說:“我聽刀爺您的,人現在在藍灣碼頭,我等您過來處置。”
掛了電話,老刀站在客廳窗前抽了很久的煙,直到時針指向中午十一點,才叫來了阿蟹:“備車,跟我去藍灣碼頭走一趟。”
大雨傾盆而下,老刀出門時恰逢猴子開車進來,便囑咐了他一句:“你看著點阿辰,今天他情緒不太穩定。”
“哦?發生了什麼事?”猴子疑惑地問,老刀還沒來得及細說,忽見管家忽然冒著雨飛奔而來:“刀爺!阿辰他醒了,說要見你。”
老刀皺眉,“等我回來再說。”
“他拿著把槍,說你不過去見他,他就崩了自己的頭。”
臥室里,聶辰的睡衣都被傷口崩裂流的血染透了,手腕也勒出好幾道血痕,大床被他拖的挪了兩米遠,衣帽間裡的柜子被打開了,一柄手槍握在他手上。
“你瘋了?你想幹什麼?”老刀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真想陪著他死?”
“我要見他。”因為打了鎮定劑,聶辰眼神有點木,說話也有點僵,但堅定極了,“刀叔,我什麼都聽你的,可是,就算死,也讓我親自送他上路。”
……
瓢潑大雨之中,三輛黑色轎車疾馳在國道上,兩個小時後停在了一個偏僻的碼頭,聶辰撐著一把雨傘下了車,臨走前彎下腰看了看猴子,眼神複雜:“回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老刀帶人跟了上來,聶辰關了車門,大踏步往碼頭走去。
因為熱帶風暴即將來襲,絕大多數漁民們都沒有出海,幾百艘大大小小的漁船停靠在港灣里,碼頭上站著一個穿雨衣的老頭,看見聶辰一行招了招手,帶他們上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半舊的漁船,打開底艙門:“他就在裡面。”
聶辰收了傘,踏著嘎吱作響的舷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狹窄的底艙充滿著cháo濕的霉味,還混著濃重的魚腥味,讓人聞著就想作嘔。
一盞足有兩千瓦的燈照亮了狹仄的空間,剛從外面進來,加之鎮定劑的作用還沒過,聶辰一時被晃的頭昏眼花暈,閉著眼站了數秒才回過勁來。
漁船年久失修,底艙里進了水,積水幾乎淹沒了腳面,霍子南熟悉的身影就靠著艙壁站在角落裡,皺巴巴的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都半濕地貼在身上,顯出消瘦頎長的骨架。
乍一看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外傷,只是臉色雪白,神情恍惚,暗淡的眼神木然地看著聶辰,好像不認識他似的,整個人顯得又迷惘又遲鈍。
“阿祖。”聶辰心中一陣陣銳痛,一步步趟著水走近了,低聲喚他的名字,霍子南沒什麼反應,只愣愣看著他。
“你怎麼了?”聶辰的手有點抖,拉著他上上下下看了看,好在除了胸口腰肋的淤青和手腕上繩子綁過的勒痕,再沒有其他傷痕。
看著他恍惚的表情,聶辰心疼的不行,猛地將他冰涼的身體緊緊擁在懷裡,摟著他的背反覆摩挲:“對不起……對不起……”
霍子南輕輕哼了一聲,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氣一般軟倒在了他身上,先是輕輕顫抖,片刻後漸漸平靜了下來,竟然就這樣伏在他肩頭睡了過去。
他太累了。
除了剛被拖出車子的時候挨了些拳腳,阿滅的人倒是沒有再打他,可之後的兩天兩夜裡,一直沒有給他休息,甚至連閉上眼睛都不被允許。
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兩千瓦的燈泡一直亮著,船艙里全是積水,不能坐也不能蹲,好幾撥人輪番進來詢問他,同樣的問題,問了一遍又一遍。
他什麼都沒有回答,一直一直沉默,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後來太累太冷,居然越來越坦然。
再等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厭煩了吧?然後呢,殺了我?會是怎麼樣的死法呢?重生,還會不會再來一次?
不要了……混亂的世界,骯髒的靈魂,一切,都不再有意義,還是就這樣消失、隕滅吧,乾乾淨淨,什麼都不留……
醒來的時候霍子南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底艙,躺在了船艙里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強勁的發動機在耳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身下顛簸起伏,顯然是漁船已經開出了港灣。
聶辰的身體溫暖乾燥,散發著他特有的清慡陽剛的味道,純棉的褲子棉質柔軟,枕在上面很舒服。
一杯溫熱的牛奶遞在了他眼前,聶辰的聲音有點沙啞,但分外溫柔:“喝杯牛奶吧。”
霍子南沒動,聶辰半抱著他將他扶起來攬在懷裡,執意將杯子遞在他嘴邊。
霍子南緩慢地喝光了牛奶,聶辰丟下杯子,將他擁在懷裡靜靜抱著,隔了少頃,低聲說:“我愛你。”
眼淚忍不住洶湧而出,霍子南伸臂回抱了他,聶辰柔軟的嘴唇摩擦他的耳垂:“我活著,你得陪著我,你死了,我也會陪著你,阿祖,你護著我足足兩世,以後,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會跟你在一起,護著你,一直一直。”
霍子南纖長的手指撫過他頭髮,他的後頸,而後停駐在他寬闊的背,緊緊將他摟住了,輕輕點了點頭。
生與死的邊緣,愛與被愛的承諾。
艙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老刀站在門口看了看他們,咳了一聲,說:“不早了,上路吧。”
背上的襯衫倏然被抓緊,聶辰收緊雙臂,勒的霍子南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他窒息之前聶辰放開了他,仔細替他理了理衣領,而後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跟我來。”
霍子南腳步踉蹌地跟上了他的步子,被他直直拉著出了船艙。不知什麼時候起,船已經離開碼頭幾十海里,雨下的更大了,海面上風浪卻都不算高,像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
13K眾人都聚集在甲板上,老刀他們站在雨棚下,阿滅和兩個手下打著傘站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