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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持續時間最短的一次房事,但在潘昱雄的記憶中也是最和諧的一次,雖然因為背對著自己,他看不清霍子南的表情,但他感覺得到,當自己壓抑著情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霍子南鬆了口氣……
對於一件一直很糟糕的事,如果有一次糟糕的程度低了那麼一點點,哪怕仍舊被定義在“糟糕”的範疇里,也會讓當事人覺得,這件事不是一無是處。
洗完澡後潘昱雄照例摟著霍子南愛撫,霍子南很沉默,躺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直到天都微微亮了才呼吸平穩地睡了過去。
摟著他細瘦的腰,潘昱雄長長嘆了口氣。
即使身體是空的,一絲感情也沒有,畢竟他還屬於自己……
可是,什麼時候起,自己對感情對愛的奢求,竟變得如此簡單,如此卑微……
第64章 祭奠·死證
天亮時潘昱雄迷瞪了一會,六點半準時清醒了過來,一睜眼發現霍子南竟又脫離了自己的懷抱,背對他裹著被子遠遠蜷縮在床邊。
潘昱雄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深究什麼,想想也好,這樣起碼自己起床時不會驚醒他。
上午胡煥的屍體就要被送去火化了,下午還要舉行葬禮,又是一整天的忙亂,想到這個潘昱雄有點頭疼,洗了個冷水澡才感覺好了些,換了身黑色正裝下了樓。
早餐已擺在了桌子上,知道霍子南醒不來,管家只準備了一人份的量,全是潘昱雄的口味。
“一會不要叫醒霍先生吃早餐,讓他好好睡一覺,叫廚房備點他平時喜歡吃的東西,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吃。”潘昱雄在餐桌上吩咐管家,“如果他中午醒來,你下午陪他出去院子裡活動活動,不要老是悶在房間裡,叫他餵一餵後院阿傑養的兔子,就說我吩咐的,必須餵。”
管家一一答應了,潘昱雄簡單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管家跟著他出了餐廳,猶豫了一下說:“先生,昨天下午霍先生的叔叔打了電話過來。”
“哦?什麼事?”
“您之前不是告訴他霍先生後天要跟您去英國麼?他說這一去一年半載的回不來,問能不能讓霍先生臨走前去給他父親掃個墓。”
“掃墓?他父親死了也有年頭了吧?”潘昱雄皺眉:“最近外面本來就亂,再說不逢年不過節的掃什麼墓啊,等春節再說吧,說不定會接他回來國內過節。”
管家還想說什麼,偷眼看了看潘昱雄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看著奧迪絕塵而去,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霍先生啊,也真是挺讓人心疼的,先生喜歡他是沒錯,生活起居也十分上心,可惜,他哪裡會真正照顧人、遷就人啊……再這麼下去,就算到了英國,恐怕也得弄出抑鬱症來。
算了,操心也沒用,但願這倆人有朝一日有一個能想開吧。
昨晚估計鬧的不輕,得給他弄點藥膳粥什麼的調養一下,管家往廚房走去,霍先生漂亮是真漂亮,可也太單薄了些,這樣的身體怎麼經得住折騰啊,後天還要坐那麼久的飛機。
……
寒巍墓園。
胡煥的葬禮堪稱隆重,雖然他因為殺了査飛被13K的人擊斃在海上,算是橫死,潘昱雄在這件事上也早說過兩不相幫,但畢竟胡煥是海盛最大的元老,跟著潘氏兄弟幹了二十多年,三十八歲又算是英年早逝,道上眾人都有些唏噓,在身後事上潘昱雄自然不能虧待他。
下午六點,參加葬禮的人紛紛離去,潘昱雄看著最後一撥賓客驅車離開,方才問阿寬:“酒店那邊都安排好了麼?”
“都安排好了,您還過去跟唁客們致謝辭麼?”
“要去一下的。”潘昱雄揉了揉太陽穴,問,“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查到了一些,煥哥沒有結過婚,外面有三個女人,但都沒留下孩子。”阿寬說,“他的會計說他最近六年裡每個月都會劃出一筆固定的款項,據說是給什麼人的贍養費,但每次提的都是現金,由他親自交給對方的,因此沒有留下轉帳交易的記錄,我也查不出他給了誰。”
潘昱雄皺眉:“他的遺產分割事宜是誰在負責?”
“幫里的律師,他的遺產都留給了他老年痴呆的父親,還有幾個一直伺候他的老家人。“阿寬回答,“不過這些僅限於國內的帳務,前些年他在國外的投資很多,瑞士銀行也有保險箱,幫里的人都不太清楚,是一個德國律師在幫他管理的,我打了電話給他,但對方為人很刻板,什麼都不願意透露給我,只說這部分遺產會依照他的遺囑在適當的時間交給他兒子,至於他兒子到底是誰……查這個需要時間。”
潘昱雄點了點頭:“儘快查吧……這個很重要。”
阿寬點頭:“我會的。”
“去酒店吧,別讓客人久等。”潘昱雄皺眉往停車場走去,這種紅白事最是勞神,也最是講面子的事情,無論跟胡煥平時有多麼不對盤,人死為大,禮數必須要周全。
奧迪緩緩駛出了肅穆的墓地,不過二十分鐘,一輛銀灰色的跑車悄無聲息地駛了進來,蒼茫的晚霞中一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帶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走近了胡煥的陵墓。
花瓶中的白jú被拔下來丟在一旁,女人將懷裡的香水百合細細插好在瓶中,而後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你不是總問誰是你的父親麼?今天媽媽帶你來見他了。”
男孩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身後的母親,有點不明所以:“爸爸?爺爺不是說我沒有爸爸的麼?”
“爺爺是開玩笑的,你當然有爸爸,只不過……因為你爸爸他身份特殊,我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一起生活罷了。”
“那爸爸為什麼不跟我們在一起?劉思涵的爸爸媽媽就在一起,豆豆的也是……”
“你的爸爸和他們的都不同。”女人笑了笑,眼淚卻從眼角滑下來:“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也做不了一個好父親,他不能給我們穩定的生活,還會影響我們全家的聲譽……”
“那他是壞人嗎?”男孩皺眉。
“也許對很多人來說他確實不算是個好人,但對我來說卻是的……”女人緩緩搖頭,像是在跟男孩解釋,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他答應過我,不管他有多少女人,你都將會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也確實做到了……起碼,他是個守信的男人。”
男孩有些費解地仰頭看著母親:“那他為什麼會死?”
“人都會死的啊。”女人淡淡說:“他會,害死他的人,也會呢……”
男孩聳了聳肩,完全不得要領。
天色漸暗,墓園裡起了風,明明不冷,女人卻瑟縮了一下,她捋了捋鬢邊的碎發,再次拍了拍男孩的肩頭,聲音平靜,卻隱隱帶著濃重的悲涼:“關奕,跪下,給你的父親磕個頭吧。”
男孩依言乖巧地跪下了,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走吧。”關傲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們回家。”
天已經黑透了,跑車停在關宅門口,坐在后座的保姆剛要打開車門,關傲忽然說:“七姐,你那個姐妹,聯繫上了麼?”
“聯繫上了。”保姆忙說,“她一個月前被瑞敦道那家物業公司辭退了,現在就住在棚戶區一個垃圾站里,我已經跟她打過了電話,您隨時可以去找她。”說著將一張皺皺巴巴的劣質名片遞了過來,“這是那垃圾站的電話。”
關傲接過名片看了看,說:“你們先回去吧,吃過晚飯讓關奕別看那麼久的電視,早點休息。”
“知道了關小姐。”
棚戶區布局雜亂無章,道路十分複雜,關傲尋到垃圾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路很窄,車子開不進去,關傲熄了火,步行走過惡臭撲鼻的堆積場,幾分鐘後終於看到了幾間破舊的棚戶房。
敲了敲門,關傲靜等片刻便聽見一個踢里踢踏的步子走了過來,有人“吱扭”一聲拉開了門:“你找誰?”
“你是阿花嬸?”關傲問。
“你是……”大嬸上下打量了一下關傲,讓開了一點,“哦,你是阿七說的關小姐吧?進來吧,呃……我這裡很亂,不要介意啊。”
關傲皺著眉走進了房子,阿花嬸大概從沒招待過她這樣嬌貴的客人,有些不知所措,用衣袖擦了擦一個油膩的椅子,殷勤地說:“您請坐。”
關傲沒有坐那椅子,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阿花嬸,正月十五那天的兇殺案,是你第一個發現死者屍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