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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fèng合完一個傷口,外面忽然傳來吵吵嚷嚷的爭執聲,接著診室的門被“嗵”一聲撞開了,一個身材瘦小的醫生被人一腳踹了進來,帶翻了椅子摔倒在地上,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站在門口大聲叫喊:“他媽的這醫院的大夫都死絕了嗎?”
傷員嚇的尖叫一聲暈了過去,被踹飛的醫生爬起來後躲在霍子南身後渾身發抖,霍子南只好擋在他身前問闖入者:“你們是誰?為什麼打人?”
“我們大嫂撞了頭,叫了半天你們居然沒人管,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來人語氣囂張,“我們大風哥你們都不放在眼裡!”
原來是那個肇事司機,霍子南皺眉,他本是極厭煩這種酒後駕車糙菅人命的人的,但本著職業道德還是耐心地解釋,“她已經檢查過了,沒什麼問題,我們要先騰出精力來治療比較緊急的傷患。”
“什麼緊急不緊急的,我們大嫂頭疼最緊急!”來人點著霍子南的腦袋,“海盛大風哥你得罪的起嗎?還不趕緊過去看看。”
原來是黑社會,霍子南更加反感:“對不起,重傷員還沒處理完,頭痛的話我開個CT單給你,等結果出來後再說,現在先請出去,不要影響我們工作。”
“你說什麼?”那人大怒,一把揪住霍子南的衣領,“你他媽的叫誰出去?”
霍子南抓住他的手腕,掙了一下沒掙開,厲聲說:“鬆手!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叫保安?”對方狠狠一推將他撞在牆上:“讓老子教教你怎麼做事……”剛抬起手來,右腕忽然被人一把握住了,怎麼也劈不下去。
“誰他媽的管閒事?”那人惡狠狠地一回頭,臉色刷一下變了,吶吶說:“阿、阿寬哥,您怎麼來了……”
阿寬冷冷瞥了他一眼,鬆開手,對霍子南欠了欠身:“對不起霍醫生,讓您受驚了。”
見阿寬對霍子南如此恭敬,那人也嚇了一跳,審時度勢,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幫霍子南理了理制服,又拍了拍他身上莫須有的灰塵:“對不起對不起,一場誤會啊誤會。”
霍子南厭惡地閃身躲開了,阿寬推了那人一把:“帶你的人滾出去!”
眾人退開,霍子南冷淡而客氣地對阿寬說了聲“謝謝”,開始收拾之前摔在地上的椅子和醫療器械。
阿寬站著不動,霍子南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還有什麼事嗎?哦,你是來處理車禍的吧?你們那位女士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交警都在外面等著,有什麼事請跟他們去交涉就行。”
“不是為了這個。”阿寬說,“剛才有人打電話說他們在急診科鬧事,我正好在附近,怕他們傷著您就過來看看。”
“那真是麻煩你了。”霍子南微微笑了笑,一邊在水龍頭上洗手,一邊淡淡說:“我想我的日常生活你現在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其實我的日子過的很簡單,麻煩你回去告訴潘先生,真的沒有必要耗費資源來監視我,這沒有意義,我想要做些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他不見得能夠阻止,何況……他高不高興我一點也不在意。”
“霍醫生,別這樣,有些話……我一直想跟您說。”阿寬猶豫了一下,回手掩上房門,低聲說,“潘先生他是真的喜歡您,我跟著他快十年了,從沒見他這麼在意過一個人。他那個人性格是獨斷了點,對身邊的人也不算很體貼,但做大事的人,脾氣難免大一些,請您體諒一下他的心情。”
霍子南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問:“是他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麼?”
“不,這些話是我自己想說的。”阿寬說,“潘先生太喜歡您,您脾氣又太倔,他一時轉不過彎來才冒犯了您,可您現在這麼恨他,您不知道他心裡有多痛苦……這麼多年,我從沒見他做事後悔過,這是頭一次,他真心誠意地跟您道歉,您能不能試試把這一頁揭過去?”
揭過去?霍子南笑笑,他的性格其實一向是寬容的,但寬容並不代表沒有底線,並不意味著就夠容忍對自尊和人格羞辱。
直到雙手的水漬幾乎干透了,霍子南才說:“阿寬,潘先生是你的老大,在你眼裡也許他做什麼都是情有可原的,但要知道,人和人不一樣,如果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那對自己,對他人都是一種折磨。”
“霍醫生,我知道您的脾氣,這個時候說潘先生的好話您肯定聽不進去,可是,潘先生其實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冷酷,只是作為海盛的大哥,經歷了太多腥風血雨,心腸難免硬一些。”阿寬說,“也許從你們相識之初,為了阿傑的事潘先生對您不夠尊重,您對他一開始就是牴觸的。可跟了他這麼久,又跟您接觸了這麼長時間,我真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潘先生需要一個您這樣溫柔寬厚的人在身邊,在這個複雜的城市,您也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的人來保護和扶持。”
“阿寬,你的話也許不無道理。”霍子南說,“可你有沒有想過,人與人之間彼此的愛慕和信任,從來不是因為外人看著合適,或者互相都有需求就能產生的。在我心目中,感情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平等和尊重,可潘先生顯然做不到,我只不過是想要一份平淡安穩的生活,所謂位高權重之人的保護和扶持,對我來說很可能只是枷鎖。”
“是因為聶辰嗎?”阿寬忽然說,“您認為跟聶辰在一起,就能過平淡安穩的日子嗎?恕我直言,那恐怕更加危險……”
“這跟別人沒有關係。”阿寬的話帶著些微妙的弦外之音,霍子南立刻警覺起來,“請你告訴潘先生,不要因為我拒絕了他就遷怒於其他人。”
阿寬輕輕搖頭:“霍醫生,這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事情。”
霍子南還要說話,門忽然被打開了,主任醫師探頭進來,皺了皺眉:“霍醫生,大家都很忙呢,好幾個傷員要轉去骨科。”
“我馬上來。”霍子南立刻答應了,對阿寬說:“抱歉,我還要工作,請將我的話轉告潘先生,讓他別再派人跟蹤我了,還有,不要遷怒於聶辰,這跟他完全沒有關係,失陪了。”
雖然阿寬的話讓霍子南忐忑,但這一晚工作實在是太緊張,緊張的讓他根本無暇細想他話里的深意。
凌晨一點霍子南才結束了工作,頭昏腦脹地出了大門,發現聶辰的車子停在門口。
“工作處理完了?”聶辰替他打開車門,“之前護士說你們在搶救一批車禍傷員,我就沒打擾你。”
霍子南上了車,看看表,“抱歉讓你等了快一個鐘頭。”
“沒關係。”聶辰發動了車子:“怎麼樣,還想去看我飆車麼?”
“哦……”霍子南這才想起上次聶辰說過今晚要跟人飆車的,雖然身心俱疲,還是不想讓他失望,“好啊,正好放鬆一下,反正明天休假,晚點回去也無所謂。”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海濱大道,霍子南一眼便看見自己曾經坐過的那輛火紅的摩托車停在路當中,彪悍而流暢的機型,張揚又不失內斂的顏色,暗夜中散發著魅惑人心的桀驁之氣,就像它年輕的主人一樣。
一上賽場,聶辰整個人都變了,再沒了往日的冷峻淡漠,稜角分明的面孔浮上自信到囂張的光芒,年輕、活力四she,讓人怦然心動。
聶辰為霍子南和隊友們互相做了介紹,四下看看,問“阿安呢?”
“被他老媽徵用了。”阿豪說,“他現在是三陪先生,這會兒正在遊艇上陪他表妹打橋牌呢,十分鐘前還打電話問你到了沒有。”
“晚點我們出去玩再叫他吧。”聶辰整理了裝備,又走過去跟對手說了幾句,兩人握了握手,而後上了車:“開始吧。”
隊友們紛紛給他加油,戴上頭盔前,他回頭給霍子南一個微笑,張了張嘴,口型是“等我”。
身材妖嬈的女孩站在兩輛摩托車之間擺了幾個誘人的Pose,而後雙臂一揮,比賽正式開始。
寂靜的夜裡摩托車發出驚人的怒吼,在眾人的喝彩聲中飛馳而去,暗夜中幾乎看不清輪廓,只有尾燈的光如魅影般一晃而過,消失在第一個轉彎處。
霍子南以前只看過正式的場地賽,從沒有看過這種一對一的地下飆車,沒料到聶辰這樣的註冊車手,居然也會參加這種違法的比賽。
但也許正因為它不合法,才顯得分外刺激,分外誘人,周圍的人都像在過嘉年華一樣興奮地叫嚷著,在這群活力無限的年輕人中間,霍子南也受了感染,拋下了緊張的工作和阿寬帶著機鋒的那番話,漸漸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