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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昱雄身形一僵,頓了頓,嘴角忽然上翹,露出一個毫無暖意的微笑,手慢慢鬆開了。
“放下槍!”一直在數米外站著等待的阿寬沖了過來,不知何時手中出現了一把手槍,對準了猴子,聲音又驚又怒:“混蛋,你不想活了?!”
猴子冷冷一笑,不見他上身有一絲晃動,腿已如閃電般向阿寬手腕襲去,阿寬的槍脫手而出,落到了不遠處的水窪里。
阿寬痛呼一聲,猴子手中的槍仍舊穩穩對著潘昱雄,他握著手腕一時不敢靠近。
“你不妨開槍。”潘昱雄忽然開口,絲毫不畏懼黑洞洞的槍口,泰然自若地歪了歪脖子,轉過頭讓槍口對著自己的眉心,冷然看著猴子,“讓我們來試試看,你到底有多帶種。”
遲疑的神色一閃即逝,猴子只一剎那便恢復了狠辣的眼神,咔噠一聲將手裡的槍上了膛:“我也很想試試,聲名赫赫的海盛雄哥,腦袋是不是比別人的硬。”
“我的腦袋肯定不比別人的硬,但……”潘昱雄低垂的眼角微微帶著笑意,“有件事你最好知道,那些曾經拿槍對著我的人從沒一個能得手,而且,無一例外都死的非常難看。”
令人窒息的對峙,霍子南萬萬沒有料到今晚會演變成如此驚悚的場面,而且,他們居然都帶著槍。
這裡是醫院門口,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病人,霍子南不想引起醫院的注意,或者因為自己讓事情擴大的不可收拾,努力維持平靜的語調:“猴子,放下槍,他剛才沒有惡意,別惹麻煩。”
猴子咧嘴一笑,“無所謂,我最大的愛好就是惹麻煩。”
一輛越野車忽然從街角開了過來,飛快地繞過奧迪,在兩輛車之間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放下槍猴子。”聶辰高喝一聲,矯健的身影跳下車,兩步趕過來擋在霍子南身前,抬手按下了猴子執著槍的手,“別玩了,這兒又不是反恐現場。”
猴子嘿嘿一笑收了槍,聶辰拉著霍子南的手將他扯到身邊,撐開手中的傘遮住了,冷冷看著潘昱雄:“潘昱雄,醫院是看病的地方,恐怕不適合在這裡擺你的威風,而且,我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
“承諾?”潘昱雄冷笑,“我承諾過什麼?”
“離我的人遠點。”聶辰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的記性不太好,我不介意再提醒一次。”
“你的人?”潘昱雄啞然失笑,“聶辰,別用那套無聊的謊話來糊弄我,也不用自欺欺人,沒人有資格替我來承諾什麼,我和子南之間的事,更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聶辰針鋒相對,分毫不讓:“我怎麼管不著?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動他就等於動我,你下手狠並不代表能擁有一切,更不可能一手遮天,天下之大,總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哈!”沒料到一直縮在九爺身後的聶辰,竟敢如此挑釁,潘昱雄不由得笑了,“你這是在向我挑戰嗎聶辰?那要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搞不清狀況的恐怕是你,何況子南的事,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讓我挑戰。”聶辰面寒如水,“很晚了,子南明天還要上班。”說罷再不看潘昱雄一眼,轉身摟住霍子南的肩,“我們走。”
車子剛剛發動,霍子南忽然開口:“阿辰,等一下。”
“潘先生,過去那件事就這麼算了,我接受你之前的道歉。”剛才的情況太過劍拔弩張,霍子南隱隱擔心潘昱雄會因為自己對聶辰不利,語氣不由自主帶上了些許妥協,但絕不超出自己的底線,“我們都是成年人,不應該像孩子一樣任性,事事都想要如自己所願,對於自己不太合理的欲望,最好學會自我約束和控制,免得給別人帶來痛苦,對自己的內心,也是一種寬容,好嗎?”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話語點到即止,帶著些需要玩味的機鋒,寬容平和,但絕不留一分轉圜的餘地。
對他這種不著痕跡而又恰如其分的示弱,潘昱雄幾乎生出一絲驚訝,原來,他不是完全不識時務,也是這樣會審時度勢,這樣會為他人著想的。
可惜,那個人不是自己。
想到這裡潘昱雄淡淡一笑:“子南,對於那些自己非常在意的事情,如果一旦遇到挫折就立刻放棄,那豈不是一輩子什麼事也做不成了麼?對自己我從不過分寬容,至於曾經給你帶來的痛苦,那確實是我的錯,但相信將來我一定能夠彌補。”
“不必了潘先生,我們到此為止,再見。”霍子南對他這樣固執的近乎霸道的態度實在頭痛,只好明著把話說死了,轉頭對聶辰說,“阿辰,我們走。”
聶辰和猴子先後駕車絕塵而去,潘昱雄忽然說:“阿寬,窯街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窯街是M市最有名的紅燈區,充斥著最高檔的KTV、三溫暖和私人會所,從前這一行一直是13K壟斷的,春節以後胡煥也砸了一大筆錢進去,開始和査飛對壘,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緊張。
潘昱雄一向是不過問窯街的生意的,不知今晚怎麼忽然想起來,阿寬只好回答:“煥哥砸了很大一筆錢給美人港KTV,下半年以來査飛的生意縮減了幾乎六成,他們矛盾很大,但煥哥管著白粉,手裡現金充足,時間長了査飛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三天以內給我一份詳細的資料,下月中旬,挑個時間給我約一下査飛。”潘昱雄說,“另外,找個可靠的人,二十四小時盯著霍醫生,尤其是他和聶辰在一起的時候。”
“是。”
凌晨兩點,吃完宵夜聶辰駕車送霍子南回住處,車子停在紫玉花園門口:“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霍子南解開安全帶,“很晚了,猴子不是說你最近很忙的麼?早點……”
話音未落,聶辰忽然將他整個摟在懷裡,緊緊圈住了:“別動!”
“干、幹嘛……”霍子南嚇了一跳。
“有人跟蹤。”
“嗯?”霍子南回頭想要往窗外看,聶辰抬手箍住了他的後腦,“別回頭,既然人家想看,就讓他看好了。”
“看?看什……”
還沒說完,聶辰的唇不假思索地蓋在了他唇上,先是輕輕觸了觸,而後密密地貼合了,輾轉廝磨。
熟悉的氣息幽幽飄在鼻端,他的唇溫溫地,潤潤地,帶著些陌生的溫柔,甚至有點誠惶誠恐。
一剎那,霍子南忘了任何動作,心底被某種柔軟的東西倏爾填滿,滋生出淡淡的微妙的眷戀,有些苦,有些酸,又有些甜。
久違的溫暖和踏實如cháo水般一寸寸蔓延開來,浸透了兩年來的一切悲傷痛苦。
還是放不下啊,怨尤,也只是因為曾經愛的太深,付出太多,一旦目睹不堪,連聽他撒謊的力氣都失去了,根本無法面對,只想落荒而逃。
可縱然逃開了,還是無法割捨,仍舊貪戀他的擁抱,他的體溫,即使接受他便等同於背叛過去的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要再試一試。
聶辰的唇小心地挨著他的,親吻一般,卻絕沒有越矩的動作,片刻後十分君子地退開了,甚至沒有弄濕他的嘴唇。
“晚安。”聶辰的氣息有些紊亂,漆黑的瞳仁閃爍不定,仿佛有火焰想要跳躍而出,卻被理智地壓抑住了。
“晚、晚安。”霍子南心慌意亂地打開車門下了車,不知怎的,心頭有些莫名的焦躁,以及……失落。
“子南。”聶辰忽然叫住了他:“下周五晚上有空麼?”
“我還是十二點下班。”
“有個車手向我挑戰,我們要在海濱大道單挑,你要是閒著沒事,過來看看好麼?”聶辰說,“放鬆一下。”
“嗯。”
第27章 急診·飆車
微黑的天色中,急救警報聲響徹天際,幾來輛救護車飛馳而來,停在天佑醫院急診大廳的門口,護工們從車上抬下一個個簡易擔架,擔架上的人們有的哀哀哭泣,有的大聲呻吟,有的渾身鮮血昏迷不醒。
急診外科,搶救室里氣氛緊張無比,護士們熟練地清理著猙獰恐怖的傷口,醫生面色凝重地操作著各種急救設施,竭盡所能地挽救著傷者的生命。
陰雨連綿一個多月,交通事故層出不窮,這天下午七點,天佑醫院附近的路段發生了一起非常嚴重的撞車案,一輛Pajero撞翻了一輛十三座的麵包車,駕駛Pajero的女人毫髮無損,麵包車裡寫生歸來的職高學生卻是兩死十傷,送到天佑醫院的時候,幾個重傷員已經是奄奄一息。
霍子南十幾天前就被借調到了急診外科,自然也參與了這場搶救,因為職位較低,他只負責處理一些輕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