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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阿寬對自己的殺人手法還是太自信了些,如果他再細心些,多呆幾分鐘,一定會給老何再補上一刀。
老何天生心臟長的比旁人偏一些,阿寬那一刀並沒有讓老人立刻死去,他走後不到兩分鐘霍子南就破門而入,判斷了現場情況後果斷地給老何做了急救。
然而那一刀畢竟還是傷到了老何的心臟,血也流了太多,霍子南做完急救後第一時間摸到手機打了120,但地下室沒有信號,剛要跑去地上打電話,老何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老何醒了,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快六十歲的人了,平時身體就不好,常寬那一刀扎在胸口,就算去了醫院他八成也救不活,何況,肯定會有人來滅口。
“別……走……”老何祈求地看著霍子南,他自己死了無所謂,可萬一他們不放心,去找他的兒孫們怎麼辦?
這個秘密不能跟著自己埋葬,得有人幫他,幫他用這個秘密來保護他的兒孫……老何彌留之際腦子卻轉的分外清晰,霍子南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出個安全的辦法的……
猴子在地下室門口足足等了二十分鐘還沒見霍子南上來,心中疑竇漸生,最終還是決定違背他的命令下去看看。
剛進地下室大門,他便看見霍子南走了出來。
“怎麼這麼久?”猴子問他。
霍子南沒有回答,猴子注意到他手上全是血,衣角也染紅了一塊,細碎的額發被汗浸濕了貼在額頭,表情是說不出的嚴峻。
“出什麼事了?”
“他死了,被人殺了。”
“誰?”猴子驚疑,“誰殺了誰?”
霍子南不答,沉默片刻忽然問他:“猴子,元宵節的晚上,你是不是和聶辰在一起?”
猴子臉色變了變,遲疑了一下說:“是,我們辦了點公事。”
霍子南轉頭死死盯住他,猴子在他的注視下竟有些無處閃躲般的尷尬,吶吶說:“怎麼了?”“沒什麼。”霍子南古怪地笑了笑。
“哦。”猴子皺眉,看了看表,“霍先生,我們耽誤的太久了,還要回去換禮服……”
“哦,對,我打個電話給他。”霍子南掏出了手機,猴子提醒他:“法事開始前大家都要關機的,座機也都拔了,這會兒恐怕打不進去。”
霍子南看著手機皺眉,良久忽然說:“猴子,我有些急事要辦,你幫我打120,等他們過來大致解釋一下。”
說完話他拔腿就走,猴子忙跟了上去:“霍先生,你要去哪兒?你不能單獨行動,辰哥……”
“別跟著我。”霍子南回頭警告他,聲音異常嚴厲,“我晚一點會跟聶辰解釋。”
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太巧合了,霍子南疾步走在漆黑的街道上,他無暇為聶辰指使猴子殺人感到恐懼排斥什麼的,只知道現在這件事一經暴露一定能要了聶辰的命。
13K幫規森嚴,對於殺死幫中最大的堂主、自己的親舅舅這種事,一旦證據確鑿,霍子南簡直不敢想像堂主和長老們會怎麼對他。雖然道上混的人人手上都沾著別人的血,可明面上,對親人感情和兄弟情意卻分外推崇,要是這件事捅出去,誰也不會為他說一句好話的。
殺老何滅口的是阿寬,一周前潘昱雄說過要在聶元宏的法事上給聶辰一個驚喜……
所有的細節對在一起,霍子南幾乎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沒時間想別的,沒時間弄清楚誰對誰錯是是非非,在重大事件發生的一瞬,人,往往是靠著直覺去處理事情的。
他的直覺只有一個——要救聶辰,要阻止潘昱雄。
在街邊打了輛出租,霍子南報出了潘昱雄家的地址。
春季的M市是多雨的,午夜時分,細雨不知不覺撒了下來,淅淅瀝瀝地下個纏綿。
站在潘昱雄家大門口,霍子南怎麼也挪不開步子過去按門鈴。
潘昱雄為什麼要釜底抽薪打擊聶辰,甚至要他的命,霍子南不敢想,也不願把他這種可怕的手段跟“嫉妒”這個字眼連起來,繼而引到自己身上。
但潛意識告訴他,即使這件事只是他們黑道傾軋的一次暗鬥,自己也絕對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一旦敲開這扇門,他很清楚以往他與聶辰所有對於美好未來的勾畫恐怕都必化為泡影,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永久無法擺脫的威脅和挾制。
他不願這樣,也不甘心。
但,他想不出第二個辦法,如果他此刻轉身離去,明天的這個時候,聶辰大概已經在長老們的授意下被査飛的死黨給殺了,那些美好的憧憬同樣蕩然無存。
不管怎麼樣,必須先保住他的命。霍子南看看表,供自己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與此同時,大門內寬敞的客廳里,潘昱雄獨自坐在沙發上,也不開燈,黑暗中只看到指間的菸頭閃著微弱的紅光。
快十一點了吧?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因為下雨,沒什麼星光,時鐘的指針也看不太真切,但他心裡的鐘告訴他,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致命快遞呢,但願這個禮物和聶辰的心意,潘昱雄翹著二郎腿笑了笑,當然,最好能要了他的命。胡煥殺不了他,13K的幫規可不是吃素的,何況,査飛還有那麼多死心塌地的忠黨。
雨聲中他隱隱聽見門鈴好像響了,這麼晚了會的誰呢?潘昱雄不由得放下抽了一半的煙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先生。”管家正帶著一個人從大門那邊走過來,低聲稟報說:“是霍醫生,他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見您。”
潘昱雄心中“咯噔”一聲,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忽然斷了,說不上是癢是疼。
管家悄然離去,跟在後面身材瘦高的男孩遠遠停了步子,站在了廊檐下的細雨里。因為沒有打傘,他身上的米色風衣幾乎濕透了,頭髮也都浸濕了貼在臉上,暗淡的燈光下只看到蒼白的面頰和幽深的眸子。
“子南?”潘昱雄疑惑地喊了一聲,聽到他的聲音霍子南抖了一下,而後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過來。
“怎麼沒有打傘?”潘昱雄迎上去將他拉到了廊檐下,伸手捋了捋他濕淋淋的頭髮,皺眉問:“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霍子南沒有像往常一樣甩開他的手,甚至乖覺地站在那裡任他擦去自己臉上的雨水,完全沒有躲避他的觸摸。
他越是乖巧順從,潘昱雄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他隱約覺得,霍子南恐怕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但不可能的啊,這件事辦的那麼隱秘,除了自己,連阿寬都不是全盤清楚。
潘昱雄探究而忐忑地看著霍子南,後者反而神色平淡,低聲說:“潘先生,你送給聶辰的禮物,是不是已經在路上了?”
潘昱雄動作一窒,霍子南抬手擦掉了鼻尖的一滴雨水,一字一句略有些艱澀地說:“潘先生,我,能不能求你……求你取消你這項致命的饋贈?”
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到外面越來越大的落雨聲,以及兩個人各自紊亂而緊張的呼吸。
廊檐下的仿古燈灑下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周圍正在下墜的雨絲,那光仿佛因此變作了實體,一伸手,就能觸摸得到,不像面前的男孩,抓的越緊,離得越近,卻越發感到無力,感到無法觸及。
這個念頭瞬間打敗了潘昱雄,以往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偽裝,都在這一刻化作烏有,一剎那他有一種幾乎篤定的直覺,自己曾經夢想的近乎完美的愛與擁有,因為這個計劃的敗露,從這一刻起,已經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小心肝兒啊……555……抱住呆毛羊羔薅羊毛……
第53章 矛盾·權衡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潘昱雄沒有回話,只一語不發地看著暗夜裡的雨,眼神複雜而糾結。
霍子南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這麼好的機會,13K一旦失去聶辰,對海盛將是多麼大的喜訊?何況為了這個他連老何都殺了,又怎麼會因為自己這微不足道的乞求放棄如此縝密的計劃?
然,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就好似在海上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微小的浮木,明知道扒著它也不見得能活命,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苦苦掙扎。
“潘先生。”霍子南的聲音有些沙啞,還含著些無奈而又虛弱的乞求的意味,“求你放過他。”
良久潘昱雄的嘴角翹了翹,忽然說:“離開他。”
霍子南瞪大眼睛看著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點了點頭:“行,我、我會……離開他,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