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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兒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心急的要去幫歡姐兒,被黑漢捉住,“我倒要看看你這管閒事的,生得標緻不標緻?”沁兒啐了一口,重重踩在黑漢的腳尖上,左手一甩竹簍打到黑漢的頭,右手手肘用力撞在黑漢胸口上。黑漢悶哼一聲放開沁兒,抬手抽出發冠上的短簪,向沁兒撲去,“我非劃爛你的臉不可!”沁兒轉身學著歡姐兒向黑漢□□踢去,黑漢閃身,撲倒沁兒,沁兒在地上一陣亂踢,掙扎中只覺得左額一陣疼痛,血蜿蜒而下自眼角流到面巾上。
就聽到弄口一聲呼喝“住手!”沁兒聽出是暮擎的聲音,一陣欣喜,黑漢回頭,“今兒管閒事的還不少!”暮擎毫不遲疑的衝上來拳腳相搏,數十招後已將黑漢和搜歡姐兒身的男子撂倒在地,連忙上前去扶沁兒,“我去紅城大街迎你,碰上學武兄的小廝正要去找先生,說你在此處遇到地痞,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了。”
沁兒正欲回答,忽驚恐的看向暮擎身後,“小心!”黑漢的銀簪已經插入暮擎後背,暮擎咬牙反身一記飛踢正中黑漢心口,黑漢倒地,先前那個被歡姐兒踢到的男子晃晃悠悠的朝暮擎走來,暮擎冷汗直流,正欲再打,身體一軟昏倒在地。沁兒伸手去探暮擎的鼻息,只覺的氣若遊絲,不禁哭喊著,“暮擎,暮擎!”那男子見了上前來捉沁兒,推搡間,沁兒一個不穩被撂倒,撞在一旁的牆壁上,不醒人事。
歡姐兒醒轉,正惶惑無助的四望,小小的壯哥兒領著衙役們已經到了,將一眾人等帶走。
當夜寅時,鍾銘守得暮擎醒轉,告知一切安好,匆匆趕回顏月小竹。沁兒夜半驚起,嘔了他一身的穢污,又昏昏睡去,迷濛中喊著暮擎的名字。鍾銘坐在床側,聞聲心頭酸澀,拿著帕子輕拭著沁兒的額頭。
又一天一夜,沁兒醒來,鍾銘忙輕聲道,“不要起身。簪子沒有傷到臟腑,暮擎無性命之憂,已先你醒來。歡姐兒是皮外傷,月紅樓的幾個惡痞已被收押。你還需好好靜養數日。”為她診脈抓藥並一陣叮囑,便頂著布滿血絲的烏青眼匆匆離去。
月余,小婉河橋頭,著松綠色錦衣的少年背身而立,捏著簫的手已經汗濕,有些興奮,又有些焦躁,聽到腳步聲並未回頭,微眯的鳳眼中透著忐忑,十指輕動,緩緩吹起了簫。簫聲和緩悠揚,脈脈流出的竟是《青凝》,曲里是濃得化不開的纏綿情誼。來人立在小婉河橋上駐足不前,桃紅的裙衫斜倚欄杆,想到那日眼前人倒在自己面前時心裡的驚惶,漸漸紅了臉,無措的揪住了藏著汗巾的衣袖。
曲終,少年回身定定的望著沁兒,鳳目含笑。沁兒望了少年一眼,側頭去看清澈的河水蜿蜒流淌,睫毛輕輕顫動“你何時學會了吹簫,竟吹得這樣好。”少年走上橋來和沁兒並肩而立,喉頭動了動,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我”不待他說完,沁兒從袖中掏出兩張汗巾轉過身,急急道“暮擎,這是答應你的生辰禮,還有這個是可兒給你的。”
暮擎轉身驚訝的看著沁兒“可兒是誰?”“你見過的,就是米鋪王員外的千金王晗之,她托我帶給你的。那日咱們出了意外,遲了一月這才送到你手上。”只見暮擎好奇的攤開了可兒的汗巾,輕撫著蒼松贊道“繡技不俗”,小心的疊好塞到了懷裡。沁兒睜大了桃花瞳吃驚的看著。
暮擎又將沁兒的那張攤開來,看著醒目的寶藍色和碧青色相連,雙目似艷陽下水中的波光,閃動著明麗的光彩“沁兒,我只喜歡這張!那張我會讓阿福給王小姐送回去的。”沁兒聞言想到可兒之託,不安道“這樣不妥吧。”暮擎道“我段暮擎今生只收顏如沁的汗巾。”沉沉的聲音如誓言般,一字一句深深烙在沁兒心上。沁兒怔住,“這也是聽來的戲文嗎?”“我只念戲文給你一人聽。”沁兒目若星子,清朗靈動,含羞望了他一眼,別開臉柔聲道“《青凝》,我很喜歡。等我們都大了,你再吹給我聽也不遲。我先回去了,要去看鐘伯。”
暮擎大喜,強按下想與她攜手而行的衝動,用力握住簫,看著桃紅的衣裙快步走遠,拿起繡著駝背老叟的汗巾輕輕拭了拭額頭的細汗,薄唇翹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兩心相知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事多,好忙,寫著有點吃力。再接再厲吧……
第十章兩心相知
沁兒與暮擎如往常一樣相處,從不提及那日小婉河橋頭的相見,只是心下愈發的默契,每日的相見與道別都纏繞著愈發濃厚的情思。
他陪她上山採藥,聽她細數著每種藥的功效,偶爾講些看過有關藥材的典故。走在林中,她仰著頭笑問“你看這兩株生得這樣像,是母女吧?”他則憨憨的問“為什麼不是父子?”她只調皮的眨眼“因為她們是雌株呀?沒看她們生得身姿娉婷嗎?”他就一陣憨笑。
她又指著地上的兩個小蘑菇問“你說它們是母女還是父子呢?”他就蹲下身認真的看“蘑菇都長得差不多,沒有娉婷和威武之分啊?”她如黃鶯般的笑聲響徹山林“呵呵呵,它們一般小,是後面這個最大的落孢所生,所以它兩是一母同胞。”暮擎紅了臉道“你誆我!”她就笑著跑開了,他在身後不安的喊“慢點,別摔著了!”……他第一次覺得林中的一草一木皆有情趣。
他知道她冬天特別怕冷,特意在拜年的時候送了兩個紅銅手爐給先生,一個罩子上鏤著學字,一個罩子上鏤著思字。如他所料,先生遲疑片刻拎走了鏤著學字的手爐。她淺笑著看了他一眼,抱走了鏤著思字的手爐。春寒料峭也變得暖意融融。
她為他文章圈紅,驚喜的贊道“我總擔心你想得太少,將來商鋪經營上會不適應。沒想到你竟是個靈活變通的,文中有關商業的你都能舉一反三,真是了不起!”他則不好意思道“哪裡哪裡,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經商自古不算有身份的營生,咱們明武朝對商人日漸改觀,我想成為一個貫通南北有口皆碑的大商人,互通物產,小利養家,大處惠民。”她見他說的鄭重,不由凝眸看他,覺得他認真的神情說不出的俊朗。
她給鍾伯做了芝麻花生鬆餅,特意用油紙多包了一份裹上棉布放在竹簍里,想著路過他姑母小院時帶給他,卻和從院裡出來抱著扁筐的他撞了個滿懷。兩人羞紅了臉,他道“我正要去小竹看先生。”看著滾落在地上的兩個橙黃的貢橙,她笑了“我們先去河邊把它們吃了!”他心裡暗笑她嘴饞,又覺得她很可愛。待到他接過溫熱的鬆餅時,疑道“這是特意給我的?”她就笑著點頭,“快吃,一會兒涼了。”他覺得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鬆餅。
知道她落鎖後不便出小竹,星夜他以簫吹起了她喜歡的《螢飛雪》,她在梨樹下練習著《宮人武舞》,轉頭朝簫聲處望去,只見天上好多小小的孔明燈悠然的高升,簫聲漸停,螢火之光卻源源不斷。二月的江邊,他不停地點著地上的孔明燈,衣襟早已汗濕。隔著黑夜,望著天上的飄飛的螢火,她和他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