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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太太樂顛顛兒的心下盤算著,自家六個兒子,都攆來念書,隨便一算,一年就能賺上百銀子。莊太太就仿佛看到一條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鋪就,她雙手合什直念佛,道,“果然縣尊老爺賢明非常,想出這樣好的主意來。”
何子衿也便沒有戳破這主意完全照搬老家書院的,何子衿就順嘴問起莊太太家孩子的學習狀況來,用莊太太的話說,“以往學裡沒這些好規矩,孩子們念著不來勁,如今都能賺銀子了,如何能不用心呢。明兒我就都叫他們過來念書。”
何子衿幫書院招到了六名學生,晚上沒忘同阿念說了說莊巡檢家暴的事,何子衿道,“莊太太有理沒理的先不說,估計她是辦了什麼不占理的事兒,不然,依莊太太的性子,早就該抱怨開了,但,不論如何,有理沒理都不該動手。打女人算什麼本事,莊巡檢不就是會點子武功麼,要是武功好沒處使怎麼不去上陣殺敵啊,打媳婦算怎麼回事?阿念你定要說說莊巡檢,這叫個什麼事,把人打得鼻青臉腫的!”
阿念得了他家子衿姐姐的枕頭風,可不就說了莊巡檢一回麼,還扣他倆月薪俸。莊巡檢一向是個脾氣大的,若是往日,媳婦背後告他狀,說他的小話,怕是早發作了。這回因挨了縣尊大人的批評,莊巡檢壓著火,回家說媳婦,“你咋嘴這麼碎,還把家裡的事拿縣尊太太跟前兒說,這回好了,我被扣倆月薪俸,下頭倆月,咱家就喝西北風吧。”
顧不得丈夫的抱怨,莊太太一聽竟然扣了薪俸,一下子就急了起來,連聲道,“如何能扣你薪俸,這是什麼緣故?”
“什麼緣故?”莊巡檢臭著臉坐下,“還不是你到縣尊太太跟前告刁狀,說我打你欺負你。”說來,這縣尊太太也忒會吹枕頭風了吧。
莊太太倍覺冤枉,“我哪裡有說過一字!”
莊巡檢不信,“你要是沒說過,縣尊大人如何會因此訓斥於我。”
莊太太張著嘴,不可置信,“就因咱們,咱們幹仗,縣尊大人就訓你,還扣你俸祿啦!”
“可不是麼。”
“這不成,我得找縣尊太太說明白,這不成!咱們可沒打架啊!平白無故的,這怎能扣你俸祿呢,家裡銀子本就不寬裕。”莊太太拍拍身上裹裙,就要去縣衙找縣尊太太解釋。
薪俸什麼的,莊巡檢能忍,但有一樣,他是不能忍的,他跟在媳婦身邊叮囑道,“你可與縣尊太太說明白,我可沒再碰你一下。”
莊太太擺擺手,“知道,我說自己磕的。”然後,與丈夫道,“你別將這事兒與咱爹娘說啊。”怕公婆挑她理,之後,自己拔腿嗖嗖跑了。唉喲,這怎麼說的,怎麼能扣她當家的俸祿呢。
莊太太急吼吼的跑去解釋此事,莊太太一口咬定的與何子衿道,“您實在是誤會了,我這臉上這傷,是我自己磕的,不是那啥,不是被我當家打的。”
何子衿心下嘆口氣,還真有許多家暴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其實,何子衿當初見莊太太說話那陣仗,就知莊太太是沒拿挨男人揍當回事的。何子衿倒不是聖母非要給莊太太出頭,只是,她自己見不得這個,才同阿念說了幾句。看莊太太這麼火急火燎的過來,何子衿裝出一幅驚訝模樣,道,“不是啊?”
“不是。絕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莊太太一臉討好道,“您就跟縣尊大人說說,別扣我們當家的薪俸了。您也知道,我家裡六個小子,還有小姑子這就要嫁人了,上頭公婆都在,家裡用銀子的地方委實不少。”
何子衿面無表情道,“我剛跟老爺商量了,說讓老爺把扣的莊巡檢的倆月薪俸悄悄給你做私房算作補償,既你這般說,那就不必扣了的。”
莊太太甭看別的事情上不大機伶,這事兒上機伶的了不得,她立刻就轉了彎兒過來。原來扣他家男人薪俸是要悄悄給她的,唉喲,莊太太忙又改了口,道,“別別!其實,是他打的!”
何子衿:……
何子衿板了臉道,“我不信,你這今兒個東,明兒個西的。”
“真的。”莊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生怕縣尊太太不信,便把起因也說了出來,道,“其實,這事兒也有些我的不是,我家裡的情況您也知道,先前我當家的給姓馬的欺負,他在衙門的日子不好過,又挨了板了,看傷抓藥的就花了不老少。就是,就是邵舉人來了的事兒,那是婆婆給我的叫給我娘過壽置辦壽禮的銀錢,叫他拿了買了半扇豬給邵舉人。其實,我知道,他那人,重情義,當初邵舉人是因著我家小子才罰了閻家少爺,邵舉人後來傷了,他就十分自責,覺著對不住邵舉人。我,我也覺著對不住邵舉人……他背著我偷拿了銀子去花銷,我再去跟婆婆要銀子,婆婆就不肯給我了,我就多念叨了他兩回,這不,就幹起來了。”
莊太太很誠摯的同何子衿道,“您只管把那倆月薪俸交給我就是,我一準兒好生存著,絕不亂花亂用。”
何子衿知道她在家做不得主,就是莊巡檢的俸祿也是交給父母的,莊太太手裡沒什麼銀錢。再者,本就家境一般,莊父莊母又是個均貧富的,莊巡檢的銀子,哪裡存得下喲。便是存下了,也不在莊太太手裡。
可想而知莊太太對於私房銀子的看重了,莊太太再三懇求,何子衿方應了把莊巡檢那倆月薪俸私下交給莊太太的事。
莊太太原是心急火燎的來的,告辭時卻是眉開眼笑,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家,待得進家門時,莊太太才換了幅哭喪臉,回家與丈夫道,“我說我是地上跌的,縣尊太太問我啥地能跌成這樣,我也說不出來了。縣尊太太還說,你要再敢動我一下,她就告訴縣尊大人,還說明兒個叫我過去陪她說話哩。”
“囉嗦這許多,不就是要說以後我不能打你了麼。”莊巡檢道,“你可真行啊,這就找著靠山了。”
“對!”莊太太響亮的應了一聲,然後,就風風火火去廚下忙活了。
莊老太太聽聞兒子被扣薪俸一事,也很有些不痛快,飯桌上就念叨了一回兒媳婦嘴碎的毛病,莊太太憑婆婆如何說,硬是一點兒不氣,風風火火吃過飯,下午就帶著針線活要出門。莊老太太問她上哪兒去,莊太太道,“縣尊太太說叫我過去說話。”
莊老太太不大想兒媳出去,覺著這個兒媳不機伶,笨,容易招事兒,這不,剛連累得兒子損失倆月薪俸。但,縣尊太太相召,又不能不去,於是,莊老太太再三叮囑,“把你那碎嘴管牢了。”
“知道了。”莊太太帶著針線活就奔縣衙去了,然後,頂著那張余腫未消的臉,一整天在何子衿跟前都是樂顛兒樂顛兒的,還跟何子衿打聽什麼時候來拿他男人的薪俸。
何子衿看著莊太太,也不知要說什麼了。
經此一事,江縣尊原就不大響亮的名聲又添了個耳根子軟的毛病,倒是何子衿,大家知道這位縣尊太太吹枕頭風頗有水準後,一時間,來何子衿這裡說話的太太們的數目大為增加。
第319章 北昌行之七
因何子衿會吹枕頭風,沙河縣甭看是小地方,小地方的人也不缺機伶。主要也是因阿念縣尊是個清高的,好不好的總要行詩作賦,要不然就關心書院建設,而且,阿念縣尊除了蹴鞠與愛寫小酸詩外,似乎也沒別個愛好了。
雖然沙河縣衙里官吏們做詩的本事不大成,但,因阿念愛蹴鞠,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為了附和縣尊大人的愛好,大家也都開始蹴鞠起來。
除了蹴鞠,還要走夫人路線。
是的,連閻氏金氏這對愛背地裡笑話縣尊太太的,這會兒知道縣尊太太說話管用,也開始三不五十的過來說話。而且,令姑嫂二人越發不安的是,先時他們只以為縣尊太太是裝富,但,隨著了解的增深,姑嫂二人怎麼都覺著縣尊太太不似個窮的。
何子衿對她二人則有些淡淡的,並不似前番親近。反是一向與閻金二人有所不和的莊太太,如今在縣尊太太面前很是說得上話。關鍵是,莊太太總是來,一有空就來,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尤其,莊太太雖有些摳門兒,手上卻是個勤快的。她見著縣尊太太家的一對龍鳳胎,對阿曦喜歡的了不得,一個勁兒的奉承縣尊太太有福不說,還道,“要是叫我有個閨女,折我十年壽我都樂意。”
這話,聽得人瘮的慌。不過,這也是莊太太一向風格,何子衿笑道,“闔縣誰不知道嫂子你膝下六子,都羨慕你來著。”
莊太太道,“有兒子雖腰杆子硬,可養起來談何容易,一個個的,都似討債來的。不說別個,現今我家裡每餐吃飯,炊餅就得蒸上三大鍋,不然就不夠吃。要是有個小閨女,還能幫幫我,跟我說說貼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