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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眉目精緻,笑意溫柔,令人一見便不禁生出好感,她笑望何子衿,“我是三月初三的生辰。”
何子衿笑,“那我整大妹妹一個月,我是二月二出生。”
江氏不禁道,“你們兩個,一個生在龍抬頭,一個是上巳節,都是節慶日子,這也是天生的緣分哪。”
兩人亦覺著十分湊巧,不由相視一笑。江氏的女兒江贏年歲就小些了,還是個糰子樣,偏喜歡奶聲奶氣的裝大人,很是有趣。
初來拜訪,何子衿原是想說些話便告辭的,江氏必要留飯,於是父女兩個在李家用了午飯方告辭。李姑娘笑道,“這幾天姐姐定要忙的,待過了斗jú會,我去找姐姐玩兒,咱們一道逛一逛府城。”
“那可好。”何子衿與李姑娘說著話,外頭沈山媳婦章氏進來說何恭在外頭等了,何子衿再次辭過江氏,江氏命丫環送了何子衿出去。
何恭身上微帶了些酒氣,何子衿問,“爹,你喝酒了?”
何恭笑,“略喝了兩杯,沒多喝。”
何恭笑問,“中午吃的可好?”
“挺好的,沒喝酒。”何子衿湊近問,“喝的什麼酒?jú花酒麼?”
何恭平日裡飲酒並不多,他很實誠的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跟咱家的酒差不多。”
何子衿素來想起一件是一件,說到酒,她就道,“爹,等弟弟生了,明年咱們釀些酒,埋在地下藏起來。過他個十幾二十年,等弟弟成親時再挖出來喝,多有意思。”
飲酒是風雅之事,釀酒啥的,何恭倒不反對,現今家裡日子好過,無非就是多用些米糧,何恭倒了盞茶呷一口,問,“你會釀?”他可不會。
何子衿道,“這個不難。酒又不會釀壞,釀壞無非就是酸了變成醋,醋放個十幾年,也是陳醋啊。”
何恭險噴了茶,笑,“你就別活寶了。”
何子衿追問,“爹,你聽到沒啊?”
“聽到聽到了。”何恭素來好脾氣,笑,“釀吧釀吧,反正都是喝的。”
回到陳家別院,何子衿命丫環去廚下煮些醒酒湯來,何恭連說不用,還是被何子衿催著灌下兩盞醒酒湯,床上歇著去了。何恭不忘道,“你也去歇一歇。”
何子衿應了,給老爹在床前矮几上放了盞溫水才回了自己房間。
章氏過來道,“早上我家那口子去寧家送帖子,寧家給了回信,說請大爺姑娘明兒個過去說話。”
何子衿笑,“這也好,勞山大哥跟管事提前說一聲,明天咱們要用車。”
章氏笑,“我家那口子已是說了。”
何子衿道,“今天也沒什麼事了,嫂子去歇一歇吧。”
章氏又說了幾句話,見何子衿屋裡的丫環服侍的還算周全,方下去了。
何家父女住在陳家別院,陳大郎自是消息靈通,晚上問何恭,“表弟明日要去寧家麼?”
何恭笑,“是啊,等斗jú會結束,我就帶子衿回家,不然,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還真不放心。就想著,該走動的親戚朋友,先去走動。”
陳大郎笑,“那正好,咱們同行,我與父親也是想著明日過去的。”
何恭自然應好。
倒是何子衿第二日聽聞要與陳家一併去寧家走動,挑挑眉毛,沒說什麼。
何子衿不是頭一遭來寧家,與李家比,寧家除了富貴氣派些,其實也沒啥。這次寧家著實客氣,完全是接待親戚的意思,沒有半點怠慢,何子衿是女孩子,直接由婆子接進內宅。
何子衿是第一次見寧太太,寧太太坐在一張百子千孫的長軟榻上,按理年紀應與陳姑媽相仿,瞧著卻像比陳姑媽年輕十歲,氣韻保養頗佳,自眉眼到膚色再到打扮,都能看出什麼才是真正的富貴之家。寧太太下首坐著兩位青年婦人,一位妃色長裙,一位藏青衣衫……何子衿略略一掃,心下便有了分明,妃色長裙的自是寧家五奶奶,另一位便是小陳氏了。小陳氏嫁到寧家便開始守寡,如今重陽臨近,又有長輩在堂,不好穿的太素,可若太花哨便有違她的身份了。
何子衿先給寧太太請了安,又給寧五奶奶與寧六奶奶小陳氏見禮,寧五奶奶笑挽著何子衿的手,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她一回,道,“唉喲,這丫頭,可真是生的好相貌。”
何子衿微欠身,“您過獎了。”
寧太太笑,“是個好丫頭。”一伸手讓何子衿坐自己身邊兒了。她老人家活了這把年紀,見過的女孩子多了去,甚至她依稀還記得十來年前沈氏陪陳姑媽來寧家時的情形。那會兒她就覺著沈氏雖是鄉下出身,有些土氣,卻生得好眉眼,是個伶俐人。如今看何子衿,比沈氏那時又有不同,不論禮數還是舉止,都很有些樣子了。難得的是,初次拜訪也大大方方,沒有半點小家子氣。這要是來的與寧家門第相仿的姑娘,寧太太倒不為奇,何家的家世她也略知道些,不過小戶之家,難得把閨女教養得這般大方。
寧太太笑握住何子衿的手,軟軟滑滑,可見是沒幹過粗活的,問,“你姑祖母沒來?”
何子衿隨口道,“家裡大表姐就要出閣了,姑祖母很是舍她不得,這次就沒有過來。我來前,姑祖母說讓我替她向您問好。”
寧太太笑,“好好,你姑祖母可好,你祖母可好?”
“家裡都好,只是我們住在鄉下,行動不便,不能常來府城看望您。如今節下,我來前祖母備了些山貨叫我帶來,不值什麼,請您嘗個野意兒吧。”何子衿奉上禮單。
寧太太命接了,笑道,“勞你祖母想著了。”又問何子衿家裡幾個弟妹,知道何家的孩子都在書院念書,寧太太笑,“小孩子家,是該多念些書。朝廷廣施仁政,如今縣裡也有了書院,多讀書,便能明理。”
“您說的是。”
寧五奶奶忽然道,“太太,上次跟咱們阿傑一道來家的,姓何的後生,叫何洛的,不就是弟妹娘家那地方的人麼。說來都姓何,跟子衿是不是同族?”
何子衿道,“五奶奶說的是洛哥哥吧,洛哥哥去青城山求學,難不成您家公子也在那裡念書?”何洛求學的地方還是沈素衣錦還鄉時推薦給他的,極有名氣的先生,姓薛,住青城山。當初是馮姐夫推薦給沈素,沈素取得功名還鄉時推薦給了何洛。何洛中了秀才,在家盤桓幾月便去了青城山念書,極少回家。
寧五奶奶笑,“我就說哪裡有這麼巧,一個地方,一個姓,多是同族的。看,我一提子衿就知道。”
小陳氏看向何子衿,眉眼淡淡,柔聲道,“他們小一輩的孩子,我就大多不認得了。”
寧太太笑,“不是一輩人,你又嫁來咱家十來年,哪裡就認得了。倒是子衿,跟阿洛年歲相仿,且是同族兄妹,想是少時常見的。”一聽這稱呼就知道是極熟的。
“我跟洛哥哥自小一道長大,後來大些,才不在一處玩兒了。”何子衿道,“如今洛哥哥在青城山求學,見的就更少了。”
說到讀書的事,大家共同的話題還真不少,譬如,說到青城山求學,寧家也有孩子在青城山就讀,再說到青城山的大儒薛先生,何子衿又有話說,“我舅舅也曾受過薛先生的指點。”接著再來一句,“說來還是我姑丈讓我舅舅去薛先生門下求學的。”還有譬如,“我在姑祖母家附學時的女先生也是姓薛,我還說呢,我家裡人都跟姓薛的先生有緣。”間接表明自己也是受過教育的小小少女啊。
反正一通話扯下來,寧太太與寧五奶奶都覺著:唉喲,這何家雖是小戶人家,可家風族風都是不錯滴呀。何子衿她爹雖至今只是個秀才,可也是正經功名啊。何家孩子都在念書,連何子衿這麼個丫頭都識得字,有教養,懂規矩。就是族裡也有何洛這樣會讀書的少年,何家還有幾門不錯的親戚,婆媳兩個都是出身,越發覺著何家還是可交往的拐著八道彎的親戚哪。
就這麼東拉西扯的,何子衿中午在寧家用了一頓午飯,臨行前寧太太道,“我家裡的幾個丫頭受邀去了總督府,不然你們定是投緣的。”
何子衿笑,“明年我還過來給您請安,不怕見不著。”
大家又說笑幾句,寧太太命丫環婆子好生送了何子衿出去。
拜訪過李家寧家,接下來何子衿就安心在陳家別院裡侍弄花糙了,斗jú會去歲參加過一次,也算有些經驗。這次何子衿還格外搭配了花盆,花盆是特別燒的,朝雲道長給設計的樣式,用朝雲道長說是古樸雅致,這四字都占全了,可見他這花盆好到什麼地步。何子衿沒看出啥古樸雅致來,不過,她也承認,比大街上十文錢一個的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