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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嬉嬉笑,“要不,姑祖母也不能相中我不是?”逗的何老娘一樂。
胡文回家還跟祖父母報備了這事兒一回,還著意道,“本來我說一道去的,何家嬸嬸說耽擱功課不大好,怕學裡人說的不好聽,我就不去了。”
胡太太頜首,“念書人家兒,就是知禮。”孫子對三姑娘熱心,胡太太是知道的。孩子們彼此脾性相投,胡太太也樂意看到,畢竟以後是孩子們自己過日子。她並不是那等古怪的老太太,視媳婦如大敵啥的,傻不傻。只是,倘孫子為著三姑娘請假曠課,胡太太即便不說,心裡也是不大舒服的。便是定了明年不再念書,可如今畢竟還在念著書呢,如今聽孫子這樣一說,胡太太才算放下心來,起碼現今看下來,何家為人正派,知道規勸著孫子往正道上走,而不是引逗孫子貪玩兒之類。
胡文特意表白了一回,胡太太還能不知他那點兒小心思,當笑話似的同丈夫說了,胡老爺笑,“阿文這性子是活泛了些,少了定性。何家雖門第不顯,可真能娶個穩重能規勸著阿文的媳婦,也算不錯。”
胡太太笑,“我也這樣說。只要對阿文好,阿文再親近他家些,我也是樂意的。做人還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呢,我聽說他家兩位小公子念書都不錯。”他們老兩口是親祖父母,可底下孫男孫女多了,便是憐惜胡文一些,年歲精力在這兒管著,能看護的時間有限。先時想給胡文說一門殷實的媳婦,未嘗沒有想從這上頭讓胡文 以後多個倚恃的意思。只是,陰差陽錯的,胡文相中了三姑娘。胡太太拗不過孫子,可以往未嘗沒有不大願意的想頭兒。如今瞧著,何家雖家境平常,好在是明理人家,這個時候就知道規勸孫子,倒也不錯。
說到念書的事,這是胡老爺的本行,胡老爺微笑頜首,“是不錯。何家大奶奶的兄弟沈翰林就是正經科舉晉身的,學識好,為人也好。他家在書院念書的,何冽年紀還太小,倒是江念,資質出眾,若能沉下心念幾年書,以後前程未可知。”
胡家是讀書人家兒,說到底是喜歡讀書人家兒的。胡太太又一聽何家孩子讀書不賴,不禁笑問,“比咱家小五如何?”這說的是胡家最會念書的孫子胡宣。
胡老爺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比這個做甚。我盼著他們都用功念書,以後才有出息。”
胡文給岳家刷了回好感值,胡家二老念叨了回兒孫事,轉眼便到了趙家迎接皇帝賞賜的日子。
何家一家子用過早飯便去了芙蓉樓,等著看這碧水縣從未有過的大熱鬧。
不止何家,一大早的,碧水縣人民便早早的起床在街上等了,還有其他村縣聞信趕來的看熱鬧的人也不少。這芙蓉縣的正街,那青石板給沖洗的都能照出人影了。街道兩旁也沒平日間那些亂擺亂放違章小攤販啥的了,乾淨肅整自不必提,且有縣裡的衙役早早在街上站在街道兩畔做維持秩序之用,怕看熱鬧的人太多,驚了天使的駕。
沒錯,這年頭,管傳聖旨的天子使者簡稱天使。
芙蓉樓顯然早得了胡文的吩咐,何家人一來便上了茶點,還留了個小夥計在門外站著聽侯吩咐,頗是殷勤周到。何老娘嗑了幾粒咸瓜子,絮叨,“也不知天使長什麼樣?”
何子衿笑,“一個鼻子倆眼,尋常人樣唄,難不成還能長出倆翅膀來?”
何老娘立刻板了臉,道,“不許胡說!那可是天使,叫別人聽見,得說你沒規矩了,虧你還是念過書的人呢。”說著又往窗外望了一回。
何子衿見何老娘一臉鄭重模樣,笑道,“祖母就不用急了,上午必到的。”
“這你又知道了。”
何子衿道,“我跟著朝雲道長,可是學了點兒神機妙算的本事。您要不信,咱們打賭如何?”
三姑娘忍笑,遞了茶給何老娘。何老娘接茶飲了兩口,想著這芙蓉樓的茶果然比自家的香許多,隨口道,“賭啥?”
“賭銀子唄,要是天使上午來,祖母輸我一兩銀子,倘下午到,我輸您一兩銀子,敢賭不?”
“一兩銀子!”何老娘險嗆了茶,瞪何子衿一眼,“我不賭!你要嫌私房多,就交我收著,省得你燒噪的慌。”那模樣,很有沒收何子衿私房的意思。何子衿笑吟吟地,“我不嫌私房多,就是祖母再給我二十兩,我也不嫌多啊。”
二十兩?難不成這丫頭有這許多私房?何老娘眼珠往何子衿那張笑臉上一轉便移開了,何子衿一笑,湊過去問,“祖母,你是不是在算我有多少私房?你猜,有沒有二十兩?”
何老娘硬給氣笑,拍她一記,笑罵,“死丫頭,真箇成精了。就是有錢,也不要花,銀子是用來攢的,知道不?這才是持家的道理。”想這丫頭藏錢的本事,何老娘早便有心替丫頭片子“保管”私房,只是她實在找不到何子衿把私房藏在哪個老鼠洞了,實在恨得人牙痒痒。
欽差果然上午就到了,可惜排場不甚威風……當然,比起平時縣太爺出行是威風一些,但,怎麼說呢,比何子衿想像中差遠了。
倒是何老娘伸長脖子站在窗前,雙手合什念了幾聲佛,直說趙家好運道。何子衿悄悄同三姑娘道,“還不如總督大人的排場呢。”
三姑娘點頭。去歲她與何子衿去州府,州府貴人多,她們在街上遇到過總督出行,那排場,比今天可氣派多了。
何子衿三姑娘嘀咕了幾句,待欽差走了,熱鬧過了,何家人也便回了家。
看了熱鬧,何子衿隔日去朝雲觀,朝雲道長還道,“原以為你昨日會過來的。”
“如今縣裡有這大熱鬧,我怎麼也要長回見識。”何子衿問,“師傅沒去看?”
朝雲道長倒茶的手一頓,問,“什麼熱鬧這般稀罕。”
“師傅沒聽說?”何子衿倒覺著稀罕了,就算住在山上,可趙家的事傳了這些日子,山上便是消息不甚靈通,也應該聽說了啊。何子衿道,“就是趙家娘生產了皇子,皇上派欽差來趙家行賞的事啊。師傅難道不知?”
朝雲道長穩穩的倒了一盞茶,恍然笑道,“我當什麼事。趙家前兒打發人往我這兒送了一百兩銀子,打算給祖上做道場。這事我知道,只是,這算什麼稀罕熱鬧。”
何子衿道,“這還不算稀罕,我還沒見過欽差呢。前兒個欽差來咱們縣,阿文哥幫我們在芙蓉樓上定了包間,我們一家子都去瞧了。只是可惜不甚氣派,還不如總督大人出行。”
朝雲道長淡淡道,“宮裡便有賞賜,也不過是派個內官,算哪門子欽差。總督是從二品高官,自然非內官可比。”
何子衿嘆,“要早知這樣,我就不去瞧了。”
朝雲道長慢慢喝茶,何子衿道,“倒是皇帝賞的東西,可都是極好的東西。”
朝雲道長是真覺著稀奇了,問,“難不成你見了?”
何子衿眼睛亮亮的,“當然見了,趙家擺在堂屋給鄉親們開眼,我和三姐姐陪著祖母一道過去看的,有衣裳料子,金玉器物,都金碧輝煌的,一看就是好東西。”說來她兩輩子還是頭一遭見這許多寶貝。
朝雲道長徐徐的呷了口茶,“千里迢迢的賞賜過來,自然是好東西。”
何子衿小聲道,“好雖好,就是不大實惠。”
“既是好東西,怎麼還不實惠?”
“有什麼用啊,料子還能做了衣裳穿,那些金啊玉的,雖是值錢,又不能拿去賣,不過當個擺設。我可聽說,賣御賜之物是犯法的。”何子衿讀過東穆律,頗有些法律意識,她悄悄道,“要我說,還不如多給些金銀實在。”
朝雲道長給何子衿逗的一樂,搖頭笑道,“真是傻丫頭,名面兒上多少有什麼要緊。”
何子衿也明白朝雲道長的意思,先時縣裡傳言趙家娘娘在宮裡不過是個五品才人,趙家便能開個碧水樓與胡家的芙蓉樓一爭高下,如今趙娘娘生了皇子,宮裡賞這麼些好東西,趙家氣焰怕要更盛了。
何子衿感嘆,“這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朝雲道長笑,“怎麼,羨慕了?”
“切,我會羨慕這個。”何子衿將嘴一撇,道,“師傅有所不知,趙家行事可不似別家有禮數,我就看到過他家公子放學時騎快馬,路上那麼多小學生,一點兒都不擔心會撞到人。由微處便可知這家人可不是謹慎人。以前都說他家閨女在宮裡做了娘娘,還說他家大爺跟總督府的公子都有交情……以後還不知如何呢。”
朝雲道長不以為然,“不過是生了個皇子,那位趙娘娘如今在宮裡何品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