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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姑媽極力想低調一下,卻發現自己怎麼都低調不起來,下巴不自覺抬高,唇角浮起,眉開眼笑,“可不是麼,就是那個寧家。本家嫡系排行第六的公子,身上有秀才功名。唉,可圖什麼呢,就圖孩子上進。”

    一聽說陳姑媽家閨女小陳表妹定了寧氏嫡支的公子,周圍的人知不知道的都紛紛奉承起陳姑媽來。何氏也跟著諸人說了幾句小陳表妹有福之類的話,又問,“是誰給表妹說的親事,這可真是一門好親。”

    陳姑媽笑,“倒不是外人,你姑丈在州府做生意,與你姑丈相熟的一位寧三爺,因是實在交情,他對咱也知根知底,方托媒人定了親事。”

    何氏再三道,“表妹好福氣。”先前母親的心思,何氏不是不知。只是,弟弟一意相中了沈氏。何況,那時只是兩家長輩有意,親事卻是未定的。後來弟弟與沈氏成親,聽說小陳表妹很是傷心了一場,何氏也嘆了幾回氣。如今聽說小陳表妹有了好姻緣,何氏也為小陳表妹高興來著。

    何老娘的壽宴,沈氏早半月前就開始預備,何家雖只是小富之家,起碼雞魚肘肉還吃的起,鮮果茶點也都齊備,請了相熟的親戚族人過來,很是熱鬧了一日。  

    沈氏早給何氏一家預備了屋子,何氏難得回娘家一趟,讓丈夫帶著兒子住,她自與老娘一屋,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

    熱鬧了一整天,何老娘有兒女奉迎,極是開懷,只是到底有了年紀,晚上便有些倦了。母女兩個靠著涼榻說私房話兒,何氏道,“我在婆家,有時遇著族人過去,時常打聽著家裡。常聽人說弟婦賢良,我沒親眼見,到底不信。如今見了,才算是信了真。”

    何老娘將嘴一撇,“你也就看個面兒罷了,知道什麼。”

    何氏之所以提起沈氏,就是見老娘對沈氏似是不喜,才出言試探,也是想著勸一勸老娘的意思。聽老娘這樣說,何氏道,“娘你這又是想左了,看個面兒怎麼了,能看個面兒的媳婦便是百里挑一了。不說別人,就是我在婆家,難不成能將婆婆似娘似的那樣待麼?我在婆婆面前,也就是弟妹這樣了。”

    許多話,何老娘是沒法跟兒子說的,卻是想同女兒念叨一二。何老娘道,“你是不知道,仗著那幅狐媚子模樣,把你弟弟迷的暈頭轉向。你弟弟,哼,我就不樂意說他,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只拿著那狐媚子當心肝寶貝,他眼裡還有誰!”  

    何氏笑勸,“娘這是哪裡的話啊。弟弟弟妹情分好,難不成是壞事?就是誰家成親,那大門口對聯上還得寫一句‘百年好合’以示吉利呢。”

    何老娘憤憤,“難不成你不知道,當初我都跟你姑媽說好了你表妹的。你表妹多老實,又是我看著長大。咱家艱難的時候,你姑媽也沒少幫咱家,可你弟弟這不爭氣的,偏叫狐狸精給迷住了!我一想起這事,便覺著對不住你姑媽,也對不住芳姐兒!”

    何氏嘆口氣,“人家都說,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要我說,這也不怪弟妹,怪只能怪弟弟跟芳表妹沒緣份。娘聽我一句,人都得往前看,弟妹既嫁進來,就是咱家的人。她到底品性如何,不在人說,要看她怎麼做。娘只看弟弟身上多麼周全妥帖,便明白弟妹是用心的服侍弟弟,只要她把弟弟服侍好了,咱就不用挑剔她別的。”

    “再者,娘總是想著姑媽如何,可之前到底沒把事定下來。如今弟弟這都成親兩年多了,娘還說那些陳穀子爛芝麻做甚。你沒見姑媽說芳表妹的親事也定了麼,還是州府有名望的人家兒,這也不算委屈芳表妹了。”何氏苦口婆心,“芳表妹有了好前程,娘也略寬一寬心。只看著子衿,也該給弟妹些面子。”  

    何老娘嘀咕,“丫頭片子罷了,咱家可是三代單傳。”

    何氏立刻拉下臉來,道,“娘說這話當真沒良心,我也是丫頭片子!”

    何老娘笑,對閨女卻是要低頭的,軟了口氣道,“我就隨便一說,瞧你這丫頭,還生氣不成?你娘我待你如何,你心裡沒數還是咋地?今天可是我的大壽,不說奉承你老娘幾句,倒跟我擺起臉子來!”

    何氏嗔,“誰叫娘你當著丫頭的面兒就瞧不起丫頭呢。娘怎麼這樣,子衿可是姓何,咱們何家的骨肉,娘你倒歪著眼睛看她。瞧子衿長得多俊哪,我都恨不能帶回家去。”

    何老娘嘀咕,“就像她那個娘。”

    “像她娘怎麼了,要我說,像她娘才生得俊呢。要是像她祖母,那可就慘了。”何氏剛說完就被老娘拍了一記,何氏笑,“我這是實話,我就是像了娘你,才長成這樣。”

    何老娘罵,“像我怎麼了像我怎麼了像我怎麼了!你就是像我,方有這樣的福氣!”她家女婿可是舉人出身。  

    何氏直笑出聲來,母女兩個極是歡樂。

    沈氏看著家下人將宴席上剩的東西收拾完,因今日宴請,何家桌椅不足,有許多是借來的,都令人擦洗乾淨還了回去。直至收拾停當,沈氏方拖著疲憊的身子去休息。

    何恭給沈氏捏捏肩,“累了吧?快躺躺。”

    沈氏斜靠著床頭,道,“就是腿有些酸。我命翠兒送的醒酒湯,你喝了沒?”這種場合,何恭再沒有不應酬的。

    何恭抬起沈氏一條腿放在自己腿上,沈氏想將腿抽回,被何恭按住,給她輕輕揉著,道,“喝了。”

    沈氏又問,“丫頭呢?”

    “跟翼兒玩去了,沒事,有餘嬤嬤瞧著呢。”何恭道,“這些天,真是累了你。”

    沈氏笑,“母親一年只過這一次大壽,老人家年紀大了,看重這個,咱們縱使累些,只要老人家心裡高興了,這也值得。倒是你,很該去姐夫那邊瞧瞧,姐姐姐夫難得回來一次。”

    妻子這般賢良孝順,何恭眼神愈發柔和,“這還用你說,我看姐夫有了酒,方辭出來。素弟也喝的不少,令人送了醒酒湯,他已睡了。”這說的沈素,沈素生了個俊美聰明相,念書上,還不如何恭呢,更不必說與馮姐夫相比。沈氏是個機靈人,沈父一輩子也只是個秀才,為了科舉,家業都填進去大半,也沒考出個一二三來。沈氏想得明白,這世上,如馮姐夫這樣青年中舉的百里無一,這得是家裡祖墳風水好,命里應了文曲星的貴人,世間大部分人還是尋常人。沈素念書天分平平,倒是喜與人交際,故此,但有機會,沈氏都叫了弟弟來,不說別的,多認識幾個人也沒壞處。  

    “阿素就是這樣,說他有酒量吧,每次喝了酒必然要睡覺。說他沒酒量吧,他還能喝一點。”沈氏笑,“這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著,姐夫難得來一趟,又是舉人功名,科舉上的門道肯定更熟一些,正好,咱們都不是外人,阿素念書遠不及你,你帶著他好好跟姐夫請教一二才是。沈氏也只一說,待何恭應了,她又道,“我聽說,姐夫為了下科春闈,想著早些去帝都準備著,可是真的?”

    何恭道,“自然是真的。許多人都是一中了舉便去帝都的,不為別的,帝都里有學問的先生多,就是請教起文章來也更方便。”當然,這得是家裡有錢的,不然,似他們這離帝都遠的,路費便是不小開銷。

    “那姐姐呢,是不是也跟著一道去?”沈氏有些口渴,端起手邊几上的白底藍花瓷盞喝幾口,問。

    “自然是一道去的,不然誰照顧姐夫呢。”何恭道,“就是翼兒,姐姐也打算帶著去帝都長些見識。”

    沈氏點頭,“這是應當的。不論夫妻父子,終要守在一處才是親。”

    何恭笑,“很是。”  

    夫妻兩個說了幾句話,沈氏委實太累,不知不覺便沉沉的睡了去。何恭握住妻子的手,低頭落下一吻。

    第8章 偏心眼兒

    何氏在娘家幾日,沒少替沈氏說好話,意圖緩和一下何老娘同沈氏的婆媳關係。

    沈氏知何氏的情,與何氏道,“上次見姐姐還是成親的時候,那會兒臉嫩,也沒與姐姐多說幾句話。若是早與姐姐相熟,這幾年,我得少走許多彎路。”可惜何氏嫁得遠,若嫁得近,有這樣的大姑子,何愁婆婆刁鑽呢。

    何氏笑,“你這樣聰明,怎麼都能把日子過好。”

    沈氏謙道,“也就是母親相公不嫌我愚鈍,肯教我。”

    姑嫂兩個說話投機,何氏與丈夫道,“以前總擔心弟弟性子太好,如今瞧著,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福氣,看來很不必咱們再操心。”

    馮姐夫笑,“弟弟性子好便有性子好的好處。”

    何氏同丈夫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學問是比弟弟好的,他考秀才也兩年了,總是運道不大好,你幫阿恭瞧一瞧文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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