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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坐下說起話來,也頗是高興。余夫人對閨女的大姑姐亦是久聞其名,這會兒早就心服口服了,余夫人甚至覺著,何大姑姐真不愧是把她閨女降伏了的人,實在太有本事了,看何大姑姐這對龍同胎結的親事,閨女嫁給邊關大將的嫡長子,兒子娶了蘇相家的孫女,而且,都是陛下賜婚,就這結親的本事,余夫人就很服氣。便是帝都豪門顯貴,想得這麼兩樁親事,也不易呀~余夫人就問起阿曦,實在是好奇,讓紀玉樹千里迢迢請假回家相親的女孩子長得何等樣容貌,何子衿就說了阿曦留在北昌府的事。總之,見著何大姑姐,余夫人與兒媳婦余太太都覺著,初時看余幸這親事有些虧,如今看來,還是太爺老太太有眼光啊!以後子孫結親,還是得多問一問老人家的意見才好。
何子衿最後一站是去的唐家。
唐老夫人已是九十多的人了,現在少有見客,不過,很賞臉的見了何子衿一面,與何子衿說了幾句話,就讓小兒媳小唐夫人招待了。
因小唐大人今任正二品內務司總管,小唐夫人是正二品誥命,兩家一直有生意往來,這些年,何子衿不在帝都,原說將烤鴨鋪子就兌給小唐夫人的,小唐夫人不肯收,說了是兩家合夥,只是何子衿不在帝都,小唐夫人便讓她讓一成利,如今,唐家與江家算是八九分,江家這裡何子衿再分一半給三姑娘。這些年,鋪子全賴小唐夫人派人打理,每年紅利一分不少的打發人送去,就憑這一點,兩家交情就差不了。阿念都說,唐家人人品出眾。
小唐夫人也已是四十出頭的年歲了,仍是愛說愛笑的性子,眼尾有微微笑紋,極富親和力的一位貴夫人。仍是夸孩子那一套,小唐夫人尤其喜歡生得圓潤潤的雙胞胎,直夸雙胞胎一臉福相,把雙胞胎美的夠嗆,雙胞胎對小唐夫人的印象也是好的了不得,直道,“老夫人,您可真是太有眼光啦,比帝都九成九的人都有眼光。您不曉得,我們來的時候,好多女娘給大哥拋花拋果的,也沒人給我們拋,這些人是不是瞎啦,怎麼就看不到我們呢。”
小唐夫人給他倆逗的好懸沒笑差了氣。
阿曄深覺無奈,道,“男子漢大丈夫,相貌都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內心,內心豐富方是根本。”
雙胞胎很實在的表示,“除了老夫人,都沒人看到我倆豐富的內心。”
好吧,有雙胞胎這對話癆在,簡直不必暖場,氣氛都好到不行。待何家告辭時,唐夫人還說,“以後常帶雙胞胎過來,我實在喜歡他倆喜歡的了不得。”
雙胞胎也很喜歡小唐夫人,覺著自己有了除了他們娘以外的女性知音。
待這幾家走動完畢,何子衿以為,總算能歇一歇了,結果,當天阿念就沒能回家,因為,宮裡要準備立太子之事。何子衿這剛打聽出太子是哪個時,結果,轉天皇帝陛下就崩了。
國喪期間,全城戒嚴。
待阿念回府,已是新君登基以後的事了。
第456章 帝都風雲之八
人的視角不同,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如何子衿,聽說皇帝立太子, 第一反應就是立的是誰。
如阿念,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陛下寢宮宣文殿外間,他,他論官階,在帝都實在不怎麼排得上號。不過,看到其他幾位同僚皇子師都在,阿念也就心下稍安了。
阿念與同僚們在外間,裡間站的都是諸皇子、內閣重臣、皇親國戚,蘇皇后生下公主的消息已被送至宣文殿。阿念等人是受召入內,里外里公卿大臣總有幾十口子,此時此刻,卻無一人發聲,阿念亦是寧神秉息,周圍亦只余同僚們的呼吸之聲。
皇帝陛下的聲音其實不大,他病久矣,病痛幾欲將整他個人掏空,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陛下能支持到現在,就是在等著皇后生產,今嫡女降世,那麼,今日就是大位將定之時。
皇帝陛下聲音輕且淺,可在這極為肅靜的環境之下,連在外間的阿念都聽得一清二楚。皇帝陛下問,“母后,您看,立儲之事……”
皇帝陛下這話雖音不大,卻是讓諸人心臟都不由自主一提,這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謝太后的回答也並沒有絲毫猶豫,但諸人就仿佛經歷了一個天長地久的等待。
終於,謝太后沉穩的聲音傳來,“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這聲音不同於皇帝陛下病中聲線的虛弱,謝太后的聲音沉且穩,帶著一種天經地義的篤定,仿佛此言便是天地至理一般。
好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本也與天地至理差不多了。
只是,阿念在聽到這八個字時,猶是震驚到不能自已,他絕不相信,世間有此大公無私之人,阿念抬起頭時,已聽得皇帝陛下問及內閣首輔韋相的意思,韋相聲音哽咽,“臣等悉聽陛下吩咐。”
阿念此時才確定,他沒聽錯謝太后所言,謝太后是真的支持立皇長子為儲君。
不知為何,阿念此刻心裡卻沒有半分安然,相反,他反是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危機。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仿佛就是身體本能反應一般。
如阿念這般抬頭看向裡間的不在少數,他們都是中階官員,便是望向裡間,其實,國之大事與他們也關係不大,他們影響不了些許微毫。
但,此時此刻,人人皆知,大位已定。
接著,皇帝陛下口述三道旨意,由內閣擬詔,第一道詔書,便是立皇長子為儲君。第二道詔書,皇長子大婚親政之前,由謝太后與內閣共理國事。第三道詔書,是給太子賜婚靖南公之女柳氏為正妻。
皇帝陛下這三道詔書,皆是落在諸人心間,亦可看出這位年輕帝王早對身後事有深思熟慮之考量。皇長子年不過十二,年紀尚小,親政勉強。皇長子這個年紀,朝中必然要有輔政大臣,陛下將國事托於內閣,內里皇家也要有個主持事務之人,此人,非謝太后莫屬。如此,內外平衡,待得三四年,皇長子長大,立可娶妻親政。這段時間不長,只要皇長子用心學習,不論是外臣干政抑或內宮擅權,三四年的時間都夠他們攬權專權,何況,皇帝陛下還給皇長子定下一門絕好的親事。
靖南公柳扶風,這位兵部尚書,當朝權貴,柳扶風本就出身公府,卻不是靖南公,而是平國公府。靖南公此爵,完全是由柳扶風自己戰功所得,這位東穆當朝公認的軍神,曾大敗靖江逆王,收復江南半璧,由此得賜公爵。給新君找這樣的一把神兵做太國丈,可見皇帝陛下安排之縝密。
便是阿念,對於皇帝陛下這份安排也是佩服的緊,哪怕換一個人,也就是如此了。
安排好身後事,皇帝陛下的身體迅速枯竭,撐著第二天舉行完立儲大典,第三天就不行了。便是夏青城亦無能為力,阿念回家已是新君靈前登基之後的事了。
阿念憔悴的很,唇上的小鬍子濃濃密密的遮住上唇,下巴一圈鬍渣,眼中帶著血絲,神色中帶著難掩的感傷。何子衿與他一道長大,第一次在阿念臉上看到這般憔悴。馬上安排丫環端水來給阿念洗漱,廚下上了一碗素麵,阿念二話沒說就吃個精光,吃完後長長嘆了口氣,抱住子衿姐姐很久沒說話。
子衿姐姐回抱著他的肩,一下一下的撫在阿念脊背上,阿念良久方道,“怪叫人傷感的。”特別的傷心沒有,但,心中總是有著揮之不去的傷感。
何子衿柔聲道,“人生百年,終有一去,就是咱們以後,也有這一日的。活著時盡心活了,也就沒白活。”
阿念嘟弄,“咱倆得活到白髮蒼蒼,兒孫成群時,才能閉眼。”
何子衿一笑,“好。”
阿念同子衿姐姐訴說了一番心中傷感,吃過素湯麵,就準備泡個澡,這些天在宮裡,不要說泡澡,休息都是尋個空隙方能眯上一眯的。
阿念洗澡時險些睡著,待洗好出來,立刻就上床睡了。何子衿身為誥命,也要進宮哭靈,阿曄與重陽,每天送夫妻二人進宮,傍晚再接回來。
余幸杜氏雖不需進宮哭靈,家裡阿冽、俊哥兒、興哥兒都要去的。何況,家裡也有一攤子事要打理,別個不說,國喪期間,一應人等都要著素衣,鮮亮顏色悉數都要收起來。再者,家下人也要管好,這個時候,萬不能出什麼差子。
整整一個多月的國喪,何子衿都累的瘦了一圈,阿念更不必說,既傷感同母弟弟的過逝,他們這些大臣們事情也多,故而,阿念更為消瘦。何子衿都悄悄請了竇太醫給阿念診一診,開了幾劑滋補湯藥給阿念補身子。是的,自從竇大夫回了帝都,也就恢復了竇太醫的身份,不過,依舊是在朝雲師傅府里當差。
待得國喪結束,已是初夏時節。
朝廷的秩序一直非常有條不紊,阿念也順利的從皇子師升格為帝王師。
阿念一向本分,他與先帝的情分主要是因倆人性子都偏於溫和,並不肖似生母,故而,對同母兄弟有一份惦念。但,也就這一份惦念了。先帝離逝,阿念雖傷感,倒也不至於傷心。阿念的性子,向來是以自家為第一要任的,至於手裡的差使,身上的官位,他做官時皆盡心盡力,清廉自持,算是好官。但,阿念從不會將官位置於家庭之上,可以說,阿念是個很顧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