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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素胡思亂想著,總之是越看何子衿越發順眼。

    沈素來了,何恭也挺高興,還道,“素弟來的正好,明兒子衿搬新屋子,你多留一日,也賀一賀咱們子衿的喬遷之喜。”他是個老好人,沈素縱使與何老娘不對付,對這個姐夫卻是挑不出毛病的。

    沈素道,“子衿還小呢,怎麼這麼早就要自己住一屋了?”

    何恭笑,“早三四個月前就跟我和你姐姐嘟囔,非說自己大了,要自己睡。哪裡拗她的過,只得隨她了,好在如今也不大尿床了,讓翠兒跟她一道,夜裡也好照看。”

    翠兒原是沈家買給沈氏的陪嫁丫頭,也是知根底的孩子。沈素聞言道,“很是,翠兒是個老實的,又素可靠。”

    郎舅二人說了一回閒話,何恭便拉著沈素說起文章來,沈素於科舉一道天分平平,不及何恭。晚間何恭同妻子說起來,“素弟本是極聰明的人,以往在學館中沒有不與他好的,只是文章上不大用心。”

    “如今他且是好多了,小時候,為他這念書不專心,我爹不知打折過多少根戒尺。”沈氏也發愁,“只是,我看他於科舉上沒什麼太大的進取心呢。”  

    何恭悄聲道,“你可別同岳父說,以往聽素弟的意思,倒是喜商賈事。”商賈賤業,當然,商人有錢,有錢的人,怎麼也與“賤”字搭不上邊。而且,陳姑媽也是嫁的商戶,何恭倒不至於瞧不起商人。不過,仕農工商,商排最末。從律法上講,商人再有錢,也穿不得綢緞。當然,這種限制如今也不大嚴,尋常官府也沒人去管。可是,一個商字,不要說己身前程是定了的,就是兒孫,若入了商籍,也是不能科舉的。

    沈家的家境,比起何家是差了一些,但吃穿也不愁。尤其沈素精明,善理家事,沈家種出的糧食瓜蔬,總能賣得比村里其他人家好。故此,村里許多人家的東西都托沈素一併賣,沈素雖要在裡頭抽一些抽頭,可也比他們自己更賣得上價。一來一往,沈素在村里掙了不錯的人緣,於縣城裡那些買賣的商販,也有些面子情。若非如此,憑沈家三五十畝的家業,如何能給沈氏陪嫁得起小丫環。

    只是,這些都是小打小鬧,一個村子能有多大,便是沈素,也不是那等黑心死賺錢的人,不過使沈家日子稍稍寬裕些,就是沈素提出買個丫環分擔家事,沈母都沒同意。

    這裡何恭說的商賈事,絕不是指當中人幫鄉親們賣一賣田裡出產這樣簡單。沈氏微一皺眉,“這如何是好,可千萬不能叫爹爹知道,不然還不打死阿素。”  

    何恭道,“我給你提個醒兒,阿素並未直說,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做不得真。如今咱們也別提,只是若他在你面前露出這個意思,你要勸一勸他才好。”何老娘一直嫌沈家貧寒,何恭卻沒半點嫌棄沈家的意思。要何恭說,沈父是正經秀才出身,在長水村也是個體面人。就是沈素,雖無科舉天分,但郎舅二人素來親近,何恭卻是不希望內弟真的走了商賈的路。

    何恭說沈素如今沒這個意思,沈氏卻是不信的,追問丈夫,“是不是阿素在你面前提做生意的事了?”沈氏與沈素是同胞姐弟,兩個年紀也只差一歲,沈氏最了解弟弟的,當初沈父一意要考功名,家業都被折騰的差不多了。沈素便常說,秀才空有功名,倒不若商賈有錢來得實惠。

    何恭道,“沒有,他要說了,我早勸了她。是素弟說起今秋水果的行情,真箇頭頭是道。不是我說,他若能把這心思用在文章上,秀才早考出來了。”

    沈氏稍稍放心,道,“這話都是白說,我爹不知念叨多少遭。”

    沈素不是念書的料,卻是交際的好材料。他這次進城,除了給姐姐送些當季水果吃,連帶著以前在縣城裡念書的先生家,交好的同窗家,都走了一趟。  

    沈氏則開始準備給小陳表妹定親的添妝禮,小陳表妹說了個好人家,陳姑媽是一刻都不想等的,恨不能閨女立刻嫁到寧家,好做穩寧氏少奶奶的寶座。沈氏對外頭的事知道的不多,同弟弟念叨起來,“聽說寧家十分有名的。”

    沈素長眉一挑,“那是自然,如今寧家還有人在帝都做著翰林,我以往聽同穿說,便是府尹大人也要對他家客氣幾分。不過,要我說,這門親事,陳家還是細打聽打聽比較好。”後面這幾句,沈素刻意壓低了聲音。

    沈氏不解,“這是為何?寧家既是體面,也是陳家表妹的福氣。”嫁過來後,她也聽說了以往小陳表妹似是中意丈夫的事,就是她嫁進何家門,見了小陳表妹幾回,每次小陳表妹那渾身的哀怨喲,簡直能酸倒沈氏的牙。沈氏絕對是盼著小陳表妹嫁的如意的。小陳表妹如意了,也省得再時不時的哀怨一二。

    沈素冷笑,“人們只瞧見這樁親事的好處,姐姐細想,憑寧家的家世,不說一等大家閨秀,起碼里的小家碧玉娶一個不難,又怎會尋親到商賈家去?那陳家,說是有幾兩銀子,不過是在碧水縣,到了州府,誰又知道他家是哪棵蔥?那位寧六公子還是嫡系嫡子出身,等閒怎麼會尋親尋到碧水縣來。天上哪裡會掉餡餅,仔細別燙了嘴才好。”  

    沈氏生於小村長於小戶,人雖聰明,於外頭的人卻知之甚少,小陳表妹未定下這樁親事時,她連寧家是何等樣人家也不大清楚。弟弟這樣一說,沈氏亦是警醒,道,“先時我也存了疑問,只是,聽姑媽說這親事還是姑丈親自應的,最是知根知底……再說,陳姑媽極珍愛表妹,怎能不打聽清楚便叫表妹嫁人呢?”

    陳家事與己家無干,沈素剝個葡萄給何子衿吃,問,“子衿,你說呢?”

    何子衿嘴裡含著葡萄,口齒不清地做裁判,“舅舅對。”

    沈素笑,“果然我家子衿最有眼光哪。”反常既為妖,哪裡平白有這樣的好事。小陳表妹那相貌沈素是見過的,憑良心講,撐死就是個清粥小菜級別的,給人一見鍾情的機率太低。

    沈氏道,“那我給你姐夫提個醒。”

    沈素一哂,“陳家姑媽不是常尋姐姐的不是,何苦多這個嘴,反叫人說姐姐不安好心了。”

    沈氏嗔,“怎地這般碎嘴,若沒這疑慮還罷了,既知道,怎能不說一聲?女子不比男人,真嫁錯了人,一輩子就完了。這可不是,小心無大錯。”  

    沈素一哂,“隨姐姐吧,只盼陳家別狗咬呂洞賓。”

    “你這張嘴。”沈氏笑,問何子衿,“怎麼又不吐葡萄籽?”何子衿天生一樁怪癖,聽葡萄不嚼,去了皮一吞便進了肚,更不必說吐籽了。沈氏時常擔心她閨女啥時候給葡萄噎著。

    何子衿脆聲道,“不浪費啊!”

    沈氏直發愁,同沈素抱怨,“這個貧嘴病真不知要怎麼才治得過來。”

    沈素笑著安慰姐姐,“孩子這樣才有趣,我看子衿就好,誰也比不上。”

    何子衿學舌,“我也瞧著舅舅好,誰都比不上。”

    沈素哈哈大笑。

    第10章 定親禮

    沈氏是好意,將沈素的猜測同丈夫說了,沈氏細細的道,“陳家表妹得了好親事,我只有為表妹高興的,並沒有別的意思。不然,我也不會在這當口說這般掃興的話。可我想著,阿素的話也在理,女子嫁人不比別的,以後大半輩子都指望著男人。將心比心,咱們也是有閨女的人,小心些總沒大錯。”  

    何恭卻是有些為難,道,“這是姑丈親自應的親事,聽姑媽說最是知根底,想來姑媽家也是細細打聽過的。”

    沈氏嘆口氣,“我這話可能不大中聽,以前我也不知道寧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相公常在外走動,定是知道的。咱們又是什麼樣的人家,怎會同寧家這樣的大家族知根底。”

    “眼瞅著要訂親了,這話委實不好說,你也知道,姑媽如今瞧我都極冷淡,我若一張嘴,姑媽倒要想偏。”又安慰妻子,“約摸是素弟想多了,便是同大戶人家結親,也沒有不打聽的。不說別人,以後咱們子衿到了說人家的時候,我不把人家祖宗三代打聽沫清楚,也斷不能許婚的。”

    沈氏輕捶他,笑,“這又是哪裡的話。”

    何恭握住妻子的香拳,“我是說,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不論娶媳婦還是嫁閨女,哪裡有不打聽清楚就許親的呢。你就放寬心吧,興許這就是表妹命中的福氣。”

    沈氏想了想,陳姑媽的性子也實在不好相與,亦不願丈夫為難,便不再說什麼。

    何恭素來是個心軟的人,與妻子說此事不好開口,卻還是敲邊鼓的在老娘跟前提了一句,“表妹這親事,真是寧三爺跟姑丈提的麼?”何恭不是傻瓜,先前陳姑媽小陳表妹對他頗有些個意思,他也隱隱的察覺出來,他對小陳表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總歸就是尋常表兄妹的樣子,何恭也原也以為親事就是小陳表妹了,只是有一次去沈家,遇著沈氏,那驚鴻一瞥,何恭自此念念不忘。後來得知沈氏原來定的那戶人家的公子得病過逝,沈氏親事很有些艱難,何恭卻是不介意,死活硬要母親去提親。何老娘拗不過兒子,雖娶了沈氏過門,到底看沈氏不喜,覺著沈氏狐媚子勾引了她兒子。不然,如何一向孝順的兒子就牛心左性的非沈氏不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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