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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參政眉心一動,“有這樣的事?”

    “可不是麼。先時我都不大敢確認,想著聽江同知雖是探花出身,但聽說他自小無父無母,寄居何家長在的。何學政不過蜀中寒門出身,又沒什麼背景。後來,江同知中了探花,娶了何家長女,就是這位江太太。江太太倒是極會做生意的人,現在城裡最有名的紅參白玉膏,就是這位江太太的生意。可她就是再有錢,也買不到貢品。以往我不確認,今兒趁著吃酒時我就問一問她,她只說是長輩所賜。”田太太就更不解了,何家這樣的寒門,倘能有這樣隨隨便便拿出貢品衣料的親戚,也就不稱他們是寒門了。田太太畢竟隨丈夫在北昌府時間久了,道,“先時巡撫大人與何學政家結親,我就覺著稀奇。何學政家的長子,便是再出挑,聽說巡撫大人家的大孫女在帝都時都能到太后娘娘面前奉承的,巡撫大人的長子在帝都都是三品侍郎了,如何把個閨女嫁到何家去。你說,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

    田參政悄與妻子道,“此事,你暫莫要與他人說。”

    “我曉得。”田太太想到一事,又是一笑,道,“可笑那柳太太,還說江太太衣著簡樸,真箇沒見識的,她也就認得那些舊花樣的蜀錦罷了,哪裡曉得江太太身上那是今年最新上貢的好料子。還自詡什麼名門出身,哼!就這點子見識,還稱名門!”  

    田參政摸摸頜下鬍鬚,想著當好生查一查這位江同知才是。

    此時,柳太太也在與自家丈夫報怨,“再未見過這樣的婦人,未來北昌府之前,總聽人說北昌府如何苦寒之地,我看,是咱們誤會了北昌府。那田太太,身上珠光寶氣不說,便是用來擋風的料子,都是上等蜀錦。我略說一句,她便攀扯到巡撫太太。我等豈能與巡撫太太相比,余太太出身名門,又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輩份,再如何精細些也不為過的。倒是她,只怕別人不曉得她娘家是賣布的呢。”

    柳知府聽了妻子這一通話,很是道,“不必與這等無知婦人一般見識。”

    柳太太於言語上貶斥了田太太一番,也與丈夫說起江太太子衿姐姐來,柳太太道,“這位江太太,年紀不大,竟弄些異樣事,聽說在折騰什么女學。平日裡看她衣飾不顯,不想倒是我沒認出來,說江太太的衣裳都是上貢的新料子,便是有錢也沒處買去。這位江同知什麼來歷,老爺可知曉?想他官階不高,江太太如何有這樣的好料子?”連田太太那等暴發都說好,想是真好的。

    柳知府不愧帝都柳氏出身,柳氏一等一的豪門,柳知府於帝都的消息也是極通靈的。再者,謀此北昌府外任,柳知府自然也是做過一番調查準備的。柳知府道,“要說別人,我不曉得,這位江同知與江太太,我還真知道一些。”柳知府呷口茶道,“十二三年前,帝都極有名的綠jú,就是這位江太太種出來的。”  

    柳太太“哦”了一聲,她也是知道這綠jú的名聲的,道,“原來如此。對,這位江太太就是蜀人。”

    “不止於此,聽說,太宗皇帝生前極喜歡這綠jú,江太太娘家何家在蜀地以務農為生,那時她年歲不大,時蜀中總督李終南,因知太宗皇帝最喜此花,便想將這何氏獻入宮中侍奉。何家不願讓女進宮,李家百般逼迫,最後,李終南因此丟了總督之位。”

    柳太太到底出身衍聖公一族,雖是個愛裝的,也有些個有見識,聞此言道,“這倒是奇了,何家不是寒門種田的麼,如何能讓一地總督丟了官。”

    “當時,先帝還未被立太子,今上幼齡代父就藩蜀地。李終南有一女,是晉王側妃。這裡頭的事就不只是何家的事了。”具體如何,柳知府其實也不大清楚,他道,“後來何家去帝都春闈,何家是舉家去的帝都。太宗皇帝不曉得因何緣故,竟認得了這位何氏,那時何氏還未成親,聽說曾被太宗皇帝宣入宮中。”

    柳太太倒抽一口涼氣,若這何氏曾侍奉過太宗皇帝,如今有些上貢的料子倒不以為奇了。

    

    柳知府擺擺手,“反正,那會兒的事不少,但到底如何,怕就是族長叔父也不能完全曉得的。這位江太太,不遠不近也就罷了。自先太皇胡貴太妃一去,胡家的承恩公爵已削,今天下皆知,太后娘娘是不喜胡氏的。江太太這裡,雖看在太宗皇帝的面子上有些個稀罕的衣料子,怕也就是如此了。”柳知府出身大族,知道帝都謝太后是如何收拾太宗皇帝母族胡家的。謝太后對胡家都這個態度,對太宗皇帝也親近不到哪兒去。太宗皇帝活著時,對這位兒媳的態度一直很微妙,都說倘不是仁宗皇帝對髮妻今謝太后前謝皇后情分極深,這位如今的太后娘娘當初做太子妃都難的。

    江太太何氏與太宗皇帝的關係有些不清不楚,柳知府寧可敬而遠之。

    於是,在江太太何氏子衿姐姐不知道的地方,就這麼平白無端的多了一樁莫須有的桃色事件。

    第385章 北昌行之七十三

    何子衿完全不知道自己給人在腦子裡齷齪了一回,她回家還同阿念說了田太太賞花宴上的熱鬧呢。何子衿重點不是說田柳二位太太的口舌官司,而是與阿念顯擺了回自家的傳家寶,與阿念道,“當初就是看著五彩輝煌的,不曉得這般金貴,聽田太太說,當時織的時候就不下萬金。”  

    阿念摸一摸,入手溫暖,望之瑩潤,道,“看著就是不凡,不想卻是有此來歷。”

    “可不是麼。”

    夫妻倆晚上對燈欣賞了一回傳家寶,然後,還偷偷的穿了一回,互相欣賞了一番,便又仔細放回了箱中,留待傳給後人。阿念還發愁呢,與子衿姐姐道,“阿曄他們兄弟三個,衣裳只有兩件,到時可傳給哪個?”

    “那就給阿曦唄。”何子衿很好解決。

    阿念道,“我覺著再過個三四年,姐姐沒準兒再生一對雙生女呢。”

    何子衿道,“那到時就讓孩子們抓鬮,誰抓到就是誰的。”

    阿念道,“以後咱們百年後隨葬也行啊。”他覺著,這衣裳也就他跟子衿姐姐穿著最好看。他家寶貝們當然生得也不錯,但是,阿念覺著,孩子們比起他跟子衿姐姐來還是差一些的。好吧,別個父母看孩子都是比自己好,就阿念這自戀的,看誰都沒他與子衿姐姐好。

    子衿姐姐一聽阿念竟要拿這麼金貴的東西隨葬,立刻道,“這怎麼成?我早想好了,死的時候,什麼值錢的都不放,就把咱倆埋了就成。你看那自古至今厚葬秘殮的,多招盜墓賊的眼,以後給人挖出來,何其倒霉。將來咱倆老了死了,也得告訴子孫,定要薄葬才好。”  

    阿念對子衿姐姐向來是沒啥原則的,棉花耳朵,子衿姐姐這般一說,阿念道,“姐姐說的也有理。”子衿姐姐一提子孫啥的,阿念心裡就甜蜜蜜的,委實不曉得在柳知府夫妻眼裡,打今日起,自己頭上已是換了另一種顏色。

    不論田太太柳太太如何相爭,何子衿除了一意籌備自己的書院,除些之外就是回娘家或者到余太太那裡說話,余巡撫說是要致仕,摺子上了兩回,朝廷也沒批,但,余大人年紀在這兒,顯然也幹不了多久了。朝廷估計是一直沒騰出手來,或者是新君登基,想著余巡撫在北昌府多年,讓他在這裡坐鎮一二。

    不過,余巡撫估計也就是今年了。

    想著余家既是何家的親家,而且,這些年雖然沒有明年提攜,但,何恭阿念翁婿都是順順利利的,在自己位子上做出的成績也沒人貪了去,還都順利升了官兒。今余巡撫離任在即,田柳二人已是掐的不可開交,太太堆兒里也鬧哄哄的,只要一入女眷堆兒,就是打不完的口舌官司,更有些可笑的,田柳二位大人還沒分出勝負呢,她們都站隊的站隊,投誠的投誠了。何子衿不耐煩這個,乾脆多去看看余太太,說一說余幸肚子的事,或是阿冽念書備考的事,以及自己女學上的準備,余太太這把年紀,別個不說,閱歷是盡有的,有些話,不說則已,一說就說到點子上的。  

    余太太笑,“開啟民智,自來是功德。我聽說阿念在沙河縣時就多有在縣學裡用心,咱們女人,雖不必科考,多認幾個字,識些道理,也是好的。你這女學,不是我掃你興致,先莫求功,先求無過,就是盛舉了。”

    “我亦是如此想,這頭一遭辦女學,最要緊的,莫過於規矩了。老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話再不錯的。先得把規矩立起來才好。”何子衿道。

    “是這個理。”余太太微微笑著。

    何子衿時常過來,陪余太太說說話什麼的,余太太都與丈夫道,“都說人一走茶就涼,咱們這還沒走呢,茶就半涼了。如今還就是子衿常來常往,這孩子,先時倒不怎麼親近,如今咱們這要走了,反是來得較以往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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