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頁
阿念解釋,“我是說,唐叔你不妨就將兩宮太后的意思寫成奏章上呈陛下,看陛下是個什麼意思,別的話自然不要說。”
小唐總管嘆,“也只得如此了。”
阿念陪小唐總管一寬心懷,待送走小唐總管,阿念晚上與子衿姐姐說到此事,道,“小唐叔這樣的老臣都心寒,真不曉得那位曹娘娘當年是如何進宮為妃的。”
何子衿坐在妝鏡前梳頭,道,“選后妃又不是選皇后,就如同大戶人家給兒子娶媳婦自然樣樣慎重,要是給兒子納妾,就隨意多了。說來,這或者也是命里該有的,說來,都說當年太宗皇帝生母胡娘娘糊塗,我倒覺著胡娘的做派倒比這位娘娘的強的多。”
阿念取走子衿姐姐手裡的桃木梳,親自為子衿姐姐梳理著一頭長髮,一面道,“太宗皇帝手握大權多少年,就是胡家耀武揚威也是太宗皇帝親政以後了。如今陛下尚未親政,曹家就這般迫不及待。連小唐叔這樣的四朝老臣都不放在眼裡,不曉得這位娘娘是怎麼想的。”
何子衿鏡中看阿念面露憂色,問他,“你是不是擔心陛下?”
阿念皺眉,“陛下性子溫和,很能體諒人,這原不是壞事。可同樣的,陛下能體諒別人,自然也能體諒曹家。曹太后要是個聰明人,就當知道收斂的道理。可觀她行事,非但不能成為陛下的助力,反是因她之故,讓陛下頗為難堪。且,如今陛下尚未親政,她就要想壓太皇太后與蘇太后一頭,一旦陛下親政,她的手恐怕就不只在後宮了,還不得伸到前朝來?”
好吧,文人的腦洞就是這樣大~從曹太后興建壽康宮一事,江探花就聯想到這許多,就如同自家受了曹家圍攻,江探花當朝上的那封奏章一般,“今日能來圍攻大臣之家,明天恐怕就要圍攻皇城了。”
江探花得出一結論,曹太后就是皇帝身邊的禍害啊!
阿念不由自主琢磨著,要是沒這禍害就好了。
想到此時此地之間,阿念不由打了個寒噤,何子衿忙問他,“怎麼了?”
阿念搖頭,“沒什麼。”悄悄附在子衿姐姐耳際才敢把自己剛剛所想說了出來,阿念自言自語,“我是不是瘋了。”一個小小四品侍讀就敢想太后是禍害,還想著,要是沒這禍害就好了。
何子衿悄聲道,“這麼想的,怕非你一個呢。”小唐總管都能來江家吐槽一下曹太后,可見心中對曹太后的不滿。不是何子衿多想,何子衿認為,恐怕除了曹家及其同黨,就曹太后之所作所為,沒人能對這位太后有什麼好感。
江家對曹太后沒好感,曹太后對江家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兒去。
自曹家那一夥子被御林軍抓走之後,曹家是上上下下的走了不少關係,也沒能將人給撈出來。曹太后之母曹夫人進宮就跟閨女念叨呢,“這事兒,原也不是什麼大事。那江家小崽子,兩個人打阿雙一個,把阿雙臉都打破了。阿華那孩子,一向是個心實的,見阿雙被人欺負,他哪兒能不急?也沒怎麼著。那江太太,哪裡是個女人,二話不說就打了阿華,阿華一個大男人,不好會同女人動手,結果就這麼一時的善念,那江太太非但不知阿華是讓著她呢的,反是得寸進尺,把阿華的臉都打腫了。後來就說往江家去評評理,沒有這樣兒的,啊,他家孩子先打了咱家孩子,他家女人又打了咱家人,還唆使御林軍把咱們的人抓走,至今沒有放出來。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曹太后一聽就不禁皺眉,這跟她聽到的不一樣啊,曹太后道,“我怎麼聽說是阿雙在學裡勒索小學生跟人家銀錢?才跟江家小子動手的?”
“咱家何時缺過孩子銀錢使?要說別個事我信,要說這事,娘娘信嗎?堂堂太后家的侄孫,沒錢用!這事兒可能嗎?”曹太太道,“咱家雖是寒門出身,可你爹也是官至江浙總督,娘娘想想,就娘娘小時候,咱家可缺過吃穿花用?咱們家的孩子要去跟別人勒索銀錢?這樣的謊話,叫誰誰信哪?就是江家想誣衊咱家,也該尋個好理由!”
曹太后問,“那圍攻江家是怎麼回事?總不能好端端的去講理,御林軍就跑江家去抓人吧?”
曹夫人嘆道,“都是誤會,娘娘也想想,阿華正年輕氣盛,乍吃了虧,氣性就略大了些。哎,不說別個,當初他爺爺可是為救你爹死的啊,他又是為了阿雙才……我看他,從來就跟看自家孩子一般,這樣實心的孩子,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倘有個好歹,咱家怎麼跟阿華他娘交待啊!”說著,曹夫人就一韻三嘆的哭將起來。
曹太后也是無奈,只得先勸母親收了淚,又道,“罷了,待我與陛下說一聲,只是再不可如此。江侍郎是陛下的史學先生,還是先帝生前欽點的。江太太也很得太皇太后喜歡,本就是孩子間的一點兒事,倒鬧得這樣沸反盈天,驚動朝廷。”
曹夫人拭一拭眼角,道,“我也說呢,江侍讀既是陛下的先生,怎麼他家孩子倒不與咱家孩子親近?反生出嫌隙來?不說別個,就是看著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也不該叫御林軍拿人的。那江侍郎還在朝上大放厥詞,將咱們曹家臉面置於何地!”
這話簡直正中曹太后心坎兒,是的,要說曹太后對江家哪裡不滿,就是這裡了。竟將屁大點事兒鬧上朝廷去,置曹家臉面於何地?曹家人失了面子,她這位太后娘娘臉上怎能好睦!曹太后聽得這話,心下對江家不滿頓時由五分升為十分,曹太后淡淡地,“他一個鄉下地方來的外任官,可懂得什麼呢。”
曹夫人又勸閨女,“娘娘也莫與這等人一般見識,叫我說,江家在北昌府那偏僻之地一呆多年。我聽說,他家孩子也是個土鱉樣,剛來帝都,官話都不會講的。以往在小地方任官還罷了,乍來帝都又做了帝師,那江太太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竟得了太皇太后青眼。這人哪,一時得志,便不知進退,也是常見。暴發之家,多是如此。”
要說曹太后待娘家,那真是照顧。
曹夫人走後,曹太后待傍晚皇帝兒子過來說話時就與兒子說起此事,小皇帝還說呢,“母后問一問外祖母,倘是家裡銀錢不湊手,母后這裡適當賞賜些也是好的。”想著外祖家定是沒錢,家裡孩子才做出這樣沒臉的事。哪裡有勒索同窗的,小皇帝都因有這樣的外祖家覺著臉面上不大好看。
曹太后連忙一番解釋,必說此事是江家誣衊,小皇帝道,“刑部都去查了,就是江先生說的那般。”
曹太后為人亦有幾分小聰明,不然也不能得先帝寵愛,進而為先帝生下長子。曹太后立刻道,“要是別的衙門查,我也是信的,皇帝想一想,那蘇家與江家,可是正經姻親。就是查證此事,刑部也該避嫌吧。”刑部尚書蘇不語,正是阿曄的太丈人。
小皇帝道,“蘇尚書怎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扯謊?”
“你年紀尚小,哪裡知道這人心都是偏的呢。再者,你外祖父先時也官至一地總督,就是家裡不富裕,也不缺孩子吃穿的,哪裡就至於功索同窗?這也太荒唐了。”總之,曹太后是不信的。曹太后繼而與兒子說了曹華被抓走之事,曹太后道,“就這麼點兒小事,曹家還不是欺負人,而是被人欺負了。如今,打了曹家人還不算,還要把人抓起來!我就奇怪,這江家不過剛來帝都,怎麼就能使得動御林軍?”話間,曹太后對江家愈發不滿。
小皇帝道,“圍攻大臣府邸,本就是重罪。”
曹太后道,“就是看在你外家面子上,也不該這麼把人抓進去?”
小皇帝有些不高興,“那以後要打到朕跟前來,朕也不理?”
曹太后看兒子不高興,便緩一緩口氣,拉了兒子的手,語重心長道,“我豈是這個意思,原本只是兩家孩子間仨瓜倆棗的事,十來歲的孩子,在一處打個架拌個嘴,本是常事。這樣的小事,如何鬧得這般鬧哄哄的沸反盈天。要是曹家真欺了江家的孩子,也值江家一鬧。可明明是江家打了人,他們還不依不饒不罷手了。皇帝不看我的面子,就事論事的說,你想想,是不是江家仗著江侍讀就欺人太甚!”
小皇帝邏輯還是不錯的,他道,“那照母后說,曹家怎麼帶一大幫子人打上江家去?要是江家欺負人,該是反著來的。”
曹太后嘆道,“那不過是小孩子行事,頭腦一熱,沒輕沒重的。依皇帝你說,他們門兒也沒進,就被御林軍抓了起來,這要怎麼判?”
皇帝又不是管判案的,不過,小皇帝想想,也覺著事情不大,母親又這樣為外家說情,小皇帝便道,“好在江先生家眷沒傷著,罷了,我與刑部說一聲,只是母后也當告誡外家人,以後行事,切不可如此魯莽。那曹華,身無功名的白身,竟敢帶人去圍堵四品侍郎府上,江侍郎還是朕的史學先生,倘換個官兒小的,沒有江家這樣機伶的,豈不是就要吃虧了?再者,他並不是母后嫡親便如此跋扈,叫別人如何想外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