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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也說,“阿洛這孩子,當真是有出息。非但有出息,人也好,心正。”
孫氏聽何老娘這話,愈發得意。劉氏含笑道,“要說有出息,無人能及阿念。剛我瞧著子衿這頭髮都挽上去了,可是在帝都把喜事兒給辦了?”劉氏年紀雖老了,卻是個極細心的人。
何老娘笑,“可不是麼。當初阿念中了探花,孩子們也都大了,就想著,雙喜臨門,把事兒給他們辦了。說來也是巧,剛辦了喜事兒,前頭那位皇帝老爺就過逝了。要不是辦得早些,現下是不能辦親事的。前頭皇帝老爺的孝期還沒過呢,官宦之家,不能宴飲音樂。”
孫氏有些緊張,連忙問道,“那咱們這個吃酒無妨吧?”
“這沒什麼的,這就是一家子吃吃飯,並沒有請戲班子,也沒唱小曲的,就無妨。”何老娘道,“老嫂子你們現下來的對付,剛前頭皇帝老爺過逝時,那熱孝期間呢,穿紅著綠都犯忌諱。三丫頭她們來的時候,可不正趕上麼,頭進帝都城還去農家買了幾身粗布灰衣換了,不為別個,身上穿艷的就不行,得抓起來關大牢里呢。”想到馮太爺那事兒,何老娘仍是覺著沒腦子。當然,這是女婿家的事兒,事關女婿家的面子,何老娘是不會說出去的。
孫氏感慨道,“要不都說帝都規矩大呢,果然如此。”
說一回帝都的事兒,何老娘又打聽起老家族人來,劉氏笑,“老妹妹只管放心,都好著呢。來前兒,阿洛他爹還特意去問了胡山長,胡山長那裡還有信帶給重陽他爹,還有些土儀給你們捎帶來了。我都一箱一箱放好的。”
何老娘道,“這個不急,老嫂子你們剛來,且得忙活一陣呢。”
說到家鄉事,孫氏不禁笑道,“這回咱們族裡一下子出了三個進士,闔縣再沒有這樣光彩的家族了,還有阿念是探花兒,這樣的榮耀。原本阿念中解元時,知縣老爺就撥了銀子,說在嬸子家巷子口建座解元牌坊,那牌坊剛建成,又聽到阿念中探花兒的事兒!唉喲喂,咱們縣光大戲就唱了十天,四鄰八鄉的百姓都過來看哪,那熱鬧啊,趕得上廟會了。咱們族裡擺了十天的流水席,陳財主家非要擺他家,嬸子說說,雖說您家與陳財主家是親戚,可他姓陳咱們姓何哩,闔族的喜事兒,哪裡能擺他家去?後來縣太爺道,乾脆擺縣衙來吧。就咱們族裡與陳財主一道出的銀子,擺了他十天流水席。我們來前兒,第二座牌坊已是建好了的,這座叫探花兒牌坊,就是嬸子你家那巷子,現下也不叫甜水巷了,改名叫文昌巷。請高人看了咱們族裡祖墳的風水,高人說,那風水,最利文昌星,說咱族裡以後還得出貴人呢。”
何老娘聽的津津有味兒,道,“上回請朝雲道長看咱們族的祖墳,就說咱們族裡那祖墳風水不一般。”
說到朝雲道長,孫氏壓低聲音道,“唉喲,嬸子,你們還不知道吧,朝雲道長可是大人物啊!可不得了啦!”孫氏酒水也顧不得吃,就說起來,“就是在,嗯……”想了想時間,孫氏道,“就是在阿洛回了帝都以後,七八月份的時候吧,唉喲,就有大官兒來了咱們縣裡。你說咱們縣,就一小縣城,平日裡知府老爺也不樂得來呢。可那回,那官兒大的,知府老爺連個座的地兒都沒有。這樣的大官兒,你猜怎麼著了?親自去朝雲觀登門拜訪朝雲道長。而且,不是去一回啊,去好幾回。都說朝雲道長是極有神通的人哪,那大官兒就是請朝雲道長做法的!”
何老娘唇角抽了抽,其實很想把朝雲道長的事兒顯擺一二,可她家丫頭片子早同她說過好幾遭,不叫她把朝雲道長的事往外說,於是,何老娘只得把那一腔衝動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劉氏笑道,“要我說,怕不是請朝雲道長做法。不論做什麼法,那樣的官身,派個管事來,朝雲道長也必去的,哪裡會自己親自來。想來是有別個緣故。”
何老娘點頭,孫氏道,“哎,是啊,可惜誰也不曉得。咱們縣這回可是風光了,縣裡出了三個進士,其中阿念還是探花,又有朝雲道長這樣的大人物,我們來時,縣太爺的調令已下來了,連升兩級,調了正六品禮部主事。”
何老娘道,“別個不說,縣太爺做官也是極好的,咱們縣這些年,縣太爺鮮少亂收錢,而且,那書院能落在咱們縣,還不是多虧了縣太爺麼。”
劉氏孫氏皆稱是,就是沈氏也深覺婆婆這話在理,縣裡有個書院,便宜了多少有心向學的孩子們念書哪。
劉氏笑,“非但縣太爺升了官兒,縣裡的學諭,書院的胡山長都得了府里的的獎賞,府里學差大人還親去了咱們縣的縣學,夸咱們縣的縣學辦得好。”
何老娘很不謙虛地表示,“咱們縣的縣學本就是極好的。”
孫氏笑看何老娘一眼,“非但縣學辦得好,嬸子您那書寫得也好哪。我們家裡也買了兩套,看嬸子你寫的那個,秋闈春闈如何備考的事兒,還真是頭頭是道。阿洛回去與我說了,就春闈前,喝的那及第粥就大有講究,還有那紅褲頭,果然旺啊!”
何老娘笑,“這也得孩子們書念到了,倘書念個狗屁不通,就是一身大紅的去考,那也不能中的。可話說回來,書念得再到,這科舉啊,也得要點兒運氣。別個不說,就是我們丫頭她爹,秋闈考了十來年呢,其實文章火侯早就到了,但運道不到,也是沒法子的。這喝及第粥,穿紅褲頭就是在攢運道。這樣,肚子有了學問,身上帶著運道,這樣考再不中,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孫氏奉承何老娘,“嬸子你真不愧是寫書的人哪,這學問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老娘笑的見牙不見眼,“我也是一年一年的看著孩子念書科舉,總結出來的。先時想不透,後來阿恭阿念考過了功名,再往回一看就都通透了,所以記錄下來,要是有跟咱們一樣,孩子們一代一代要考功名的人家,看了我這書有些幫助,也就值得了。”
“值!特值!”
何老娘愈發高興,覺著阿洛他娘這些年不見,倒是格外會討人喜歡了啊。
大家吃一回重陽酒,待得酒席散了,女眷們自去何老娘屋裡說話,沈氏回屋給三兒子餵奶,孫氏聽說沈氏又生一子,連忙跟過去看何家三郎了。
孫氏年紀也不大,比沈氏長兩歲而已,見著三郎,喜的了不得,直夸長得好,乖巧。又問三郎可取了名字,沈氏笑,“大名兒還沒取,小名兒叫興哥兒。”見孫氏瞅著三郎都挪不開眼,沈氏一面摸著三郎的頭毛叫乖乖吃奶,一面道,“嫂子喜歡,跟恆大哥再生一個就是。”
孫氏笑,“我這把年紀,你可別打趣我了。”
“哪裡是打趣,嫂子也就比我大兩歲。”沈氏道,“來之前,聽母親說帝都風水好,我也是半信不信的。嫂子也知道,我生了俊哥兒好幾年也沒信兒,以為年歲長了,不會再有身子呢。可稀里糊塗的,來帝都就有了。嫂子年紀與我差不離,阿洛就歡歡一個妹妹,也孤單呢,你們要是再生一個,不論是兒子還是閨女,都好。”說得孫氏頗為意動,又說,“我這眼瞅著就要做婆婆的人呢。”
“我也當了丈母娘呢。”沈氏笑道,“咱們兩家,都不是人丁旺的人家。像我家吧,相公只有一個姐姐,我們家的大姑姐再好不過的人了,就是嫁得遠,與姐夫各地做官,平日裡不得見的。你家也是,你就阿洛這一個兒子,要是家裡日子不好過,也不敢養許多孩子,可我想著,現下日子也還過得去,起碼吃穿不愁的。孩子們多的,別個不說,家裡就熱鬧。”
孫氏覺著,這話也很有理,只是,她自生了閨女就沒動靜,這來帝都難不成就能有信兒?
何洛一家子在何家說些話,把給何家捎來的東西直接就放到何家了,省得搬回去再送過來的麻煩,孫氏讓人開了箱,取出胡家給何家的書信,此後方告辭了,說待家裡收拾停當請何家過去吃酒。
何家很高興何洛一家子來帝都,別看以前在碧水縣也就是個略親近的族人走動,可到了帝都,當真就是親人一般的。
何老娘說到何家一家子來帝都的事兒也是滿面歡喜,笑道,“老嫂子一來,以後也有個說話的去處。”
沈氏稱是,道,“這一家子,還就得在一處。像阿洛一人在帝都,雖也知他是個細緻的孩子,吃穿都不必人操心,到底沒個長輩,叫人不放心。”
“可不是麼。”何老娘笑道,“老嫂子還好,就是看阿洛他娘,尾巴都要翹房頂上去了。”
沈氏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阿洛中了進士,嫂子再沒有不高興的。”
何老娘哼哼兩聲,“咱家倆呢,我也沒她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