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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何子衿這般華貴富貴,就很入田夫人的眼,田夫人笑道,“江太太年輕,這身裙子好看,也就是你穿了。”

    周通判太太也是來得早的那撥兒,她一向直率,聞言笑道,“江太太年輕,這顏色鮮亮,也正是該打扮的時候。”

    “是啊,咱們在一處說說話,吃吃酒,我雖老了,可也喜歡看你們年輕人妝扮起來,我看著你們,也就年輕幾歲了。”田夫人已過了夸顏色的年紀,不過,田夫人畢竟出身織造府,再加上誰沒年輕過呢。田夫人現在就喜歡看年輕人打扮,花團錦簇的,瞧著也歡喜不是。

    何子衿摸摸臉,笑道,“您二位這般贊我,我臉都要紅了。”

    田夫人笑道,“如何麵皮兒這樣薄,以往我就說,你這樣的年紀,正是該好生打扮的時候,我說你以往穿得就素了。”

    何子衿笑道,“我以往也不素,只是,平日也沒的巡撫大人過壽這樣的大日子,就是家常衣衫了。”又贊田夫人衣裙精緻,周太太那釵別致,還有一二女眷湊趣,大家就說起吃穿打扮來。

    柳太太來的也不晚,只是一身半舊的絳色衣裙,很是叫田夫人皺眉。最後到的是李參政夫人,李夫人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衣飾已不尚華麗,多是往優雅里發展了,但依李夫人的性子,身上頭上更沒有一樣不雅致考究的東西,李夫人一樣賀了壽,就坐在了田夫人右下首,此時,何子衿倒還能坐在中間的位子,這倒不是阿念官職高,主要是她有誥命在身。如周太太與沈氏,基本上還能在這正廳有個座兒就不錯了。每次這般排座,何子衿都有些不自在,覺著還不如以前跟她娘坐最後呢。  

    沈氏倒是想得開,覺著閨女有誥命很是體面。

    今日田巡撫壽辰其實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可大家的心,顯然不在這壽宴上。有去歲柳知府那清茶待客不收禮的壽宴,田巡撫這壽宴,哪怕就是先前的規矩,大家仍是覺著,這壽宴很是意味深長啊。

    好在,官場裡混的,一團和氣還是能做出來的。不過,諸人心裡也明白,如今已是風雨欲來了。

    吃過田巡撫府上的壽宴,大家便各回各家了,連沈氏都不望提醒閨女一聲,“你近來,少往田柳兩家去,聽你爹說,他們兩家快撕破臉了。”

    何子衿也不想往這兩家去啊,何子衿道,“爹在提學手下干,杜提學的品階較柳知府還要高,娘你自然不必往柳家去。可阿念,正在柳知府手下,要是柳太太那裡有請,我哪裡能不去。怕我這裡一旦不去,柳知府還不得給阿念穿小鞋呢。”

    沈氏也是嘆氣,道,“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秧。”與閨女道,“前番你爹跟提學大人建議說這各州府縣的官辦學,除了四書五經,也該把君子六藝的課程都開起來。都知道這是好主意,可杜提學官兒雖大,卻不比知府手裡有實權,就這點事兒,巡撫大人同意了,知府大人哭窮,硬是沒錢。這事兒現在還沒辦起來呢。”  

    何子衿道,“這都大半年的時間了,還沒辦呢。”

    “沒有。”沈氏道,“現在聽說,只要是巡撫同意的,知府必然反對。凡知府支持的,巡撫必然搖頭。總這麼較著勁兒,也不說有空多辦幾件實事。”

    何子衿嘆道,“你看田巡撫這壽宴上,柳太太穿的那叫什麼呀。”

    “柳太太平時也都這樣兒。”

    何子衿皺眉,“廉不廉潔也不在於穿什麼,不是我說,倘的確是家資不豐,穿得尋常些也就罷了。柳太太這種,出身名門,嫁入豪門,也這樣,就過了。”

    “誰說不是呢。”沈氏道,“聽說杜提學年初又給巡撫衙門、知府衙門上了計劃書,現在還沒批呢。知府衙門算了,說是今年預算都超了好幾萬兩,實在沒錢投在官辦學上。”

    “難不成杜提學得罪過柳知府?”

    “你不曉得?”

    何子衿搖頭,“沒聽說啊。”  

    沈氏屬於教育系統女眷圈子,對教育系統的事比較清楚,“我還以為你知道呢。說是先時柳太太相中了杜家子,原是想做親,杜家不大樂意。”

    何子衿道,“還真沒聽說。要是因這事,柳家也夠狹隘的。”

    “誰說不是呢。”

    母女倆剛念叨了一回教育系統的事,接著北昌府就出了一件頗令人讚嘆叫好的事。那啥,撥給提學府的設立君子六藝課程的銀子有了,巡撫衙門拿出來的,田巡撫把收到的壽禮折現,拿出銀子給提學司辦教育,給官辦學增添課程,讓學子們能更多君子修養。

    田巡撫辦的這事兒,叫誰說都得贊一聲漂亮。

    田巡撫還開了回茶話會,語重心長的教導了北昌府諸官員一回,道,“柳知府去歲沒辦壽宴,請大家吃的茶。這是柳知府的性子,可我想著,百人百脾性,我看,自去歲柳知府壽宴後,大家都不敢過生辰了。”田巡撫笑兩聲,拈鬚道,“不必如此,咱們又不是貪銀子,正常的人情往來,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有柳知府這隻請喝茶的,大家就都不辦壽宴了。像去歲剛升上來的江同知,就嚇得沒敢過生辰,是不是?”  

    江同知心下極是震驚,田巡撫知道他沒辦生辰的事不為稀奇,只是,怎麼拿他說話啊?江同知露出一絲訝意,繼而忙道,“下官在家吃的長壽麵,因是頭一年過來,沒往外派帖子。”

    杜提學笑道,“雖然江同知這生辰過得低調,不過,可是給我們州學捐了一百兩銀子。今年江太太過生辰,又給我們州學捐了一百兩銀子。賢伉儷這等為善不欲人知的品格,定是受巡撫大人薰陶。”

    江同知不由看杜提學一眼,他岳父是杜提學手下的官員,平時他與杜提學也沒仇啊,杜提學這是什麼意思。果然,柳知府聽這話就不大痛快,笑睨江同知一眼,道,“江同知一捐就是一年的薪俸,也是我們官員中的楷模啊。”說著又問,“江同知把薪俸都捐了,家裡生計如何維繫啊?”這小子平時在我跟前兒老實的很,不想私底下卻是大大的狡猾。

    江同知已是心生不妙,知道柳知府這是想得多了,只是,柳知府這咄咄逼人的勁兒,江同知卻也不想就此遂了田巡撫的意,並不順著杜提學的話,而是道,“我主要是家裡娘子善持家,不等著薪俸買米下鍋,不然,倘我自家還顧不過來,我也不能就把俸祿給捐了啊。”  

    “江同知家辦的女學,可是咱們北昌府大大有名的。”鹽課王提司笑,“不是我說,咱們誰家差錢,江同知家裡都不能差錢啊。”

    “先得跟諸位同僚們說一句,那女學可不是我辦的,是我家娘子辦的。說來,我家裡都是靠娘家私房撐著呢。”江同知也不是包子啊,見王提司都擠兌他,江同知笑笑,看向王提司,“我家啥樣,各位大人都知道。不比王提司,前兒我可是聽家裡娘子說如今鹽一日貴似一日,鹽這麼貴,王提司怎麼倒穿舊衫了?莫不是你鹽課家都吃不起鹽了?”阿念說著就笑了起來。

    李參政哈哈大笑,道,“江同知以往總愛做少年老成樣,倒不知這般風趣。”

    阿念微微一笑,“我是想著,我家因娘子擅持家,說來不算窮的,尋常吃食都吃得起,家裡娘子都說鹽價居高不下,我家都如此,就不知尋常百姓家如何了。”

    李參政正色道,“說的是,鹽不同於他物。還是得注意一些。”

    田巡撫看一眼王提司,道,“到底怎麼回事?”  

    王提司道,“這鹽價自來也都會有些波動,因著近來先是供應北靖關軍中用鹽,故而一時緊張了些,價錢才高的。待得鹽井那裡運來新鹽,自然就有降下去了。”

    田巡撫卻是不吃好糊弄的,這位是余巡撫的老助手了,對庶務極是精通,道,“軍中供應,每月自有時間,哪年都是如此,哪裡有什麼先後?規矩沒變過,怎麼今年這鹽就這麼貴了?”

    王提司面兒上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但田巡撫高他N級,王提司不痛快也只得礙著頭皮道,“下官也只是管著鹽課鹽引,至於鹽賣什麼價錢,那是鹽商的事,只要不是太離了格,咱們也不好管的。”他是真不曉得鹽價現在如何?

    田巡撫便看阿念一眼,道,“王提司既然只管賣鹽引收銀子,同知衙門也有兼管鹽政之責,那江同知就去查查,這鹽價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念忙起身應了。

    大家自巡撫衙門告辭時,除了以北昌將軍為首的武將陣營沒什麼反應外,文官陣營基本上是各懷心思了。阿念也很是氣不順,他平日裡安安分分的一個小官僚,竟然被逼著給站了隊,是的,經過巡撫府這一番不動聲色的較量,擱別人看來,江同知絕對是巡撫系啊。但,只有江同知心內知曉,他從沒有向田巡撫投過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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