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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能跟江同知搭上線的,直接就過來跟江同知打聽了。

    鹽商商會的會長宮財主受諸鹽商的託付,過來江家打聽。

    先時宮財主家出了個高級拐子的事兒,宮財主就是先拿了人,送了江同知一個大大的政績。當然,以前宮家同餘家的關係也不錯,余幸那花園子險爛尾,後來就是被宮家接手,把花園子給修好了。

    故而,宮財主在江同知面前,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宮財主沒備禮,這也是宮財主的聰明之處,江同知正在查鹽課上的事兒,這會兒你大包小包的上門,江同知一看你這智商也不能見你。宮財主因先時與江同知處的不錯,江同知還是給了宮財主這面子,讓宮財主到書房說話。宮財主就訴起苦來,“我們這販鹽的,就是賺些腳力錢。上頭得打點,下頭也不能委屈,受擠兌的就是我們了。”

    “這麼說,我擠兌著你這大財主了。”阿念把後背的軟枕放正,悠閒的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

    “要說別人擠兌我們鹽商,我是信的。”宮財主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圓肚皮,他人生得圓潤,又是天生一幅和氣模樣,亦會說話,道,“同知大人您,不是那樣的人。”別的官兒擠兌他們鹽商,無非就是想他們出血罷了。可江同知又不是差錢的,再說,鹽商們不是沒有往江同知這裡打點過,宮財主還想也給江同知修個園子啥的多孝敬一些呢。結果,江同知不過是衙門那裡收些例銀,這些例銀,是給同知衙門的,衙門上下人人有份。江同知也就收這些銀子,至於其他私下孝敬,還不如前任文同知呢,起碼文同知愛收名家字畫,說來這些雅物比直接給銀子還花銷大呢。江同知卻是私下沒收過一錢銀子。別人怎麼看江同知,宮財主不曉得,但依宮財主看來,江同知不是那等貪鄙之人。  

    江同知不知想起什麼,漸漸沉默下來,室內氣氛一時凝滯,半晌,江同知道,“鹽價的事,你怎麼說。”

    宮財主那張圓潤和氣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為難,嘆道,“哎,鹽這東西,說來,人人都吃,這不是什麼金珠玉寶的奢侈品。這是人人都要吃的東西,沒人願意賣得天貴。百姓們吃不起鹽,見天兒罵我們鹽商黑心肝兒,我們鹽商也不願受此罵名。可我老宮說句老實話,做生意,不一定要賺多少銀子,可得有個原則,就是,起碼不能賠銀子。賠銀子的生意,以何為繼?”宮財主說著,雙下巴一顫一顫,臉上的神情已是愁苦的了不得。

    江同知問,“就這些?”

    宮財主眨巴眨巴一雙小肉眼,江同知將案上的書卷一合,道,“就這些的話,你且去吧。”

    這還沒跟江同知交心呢,宮財主哪裡肯去,宮財主道,“那個,這個,那個,大人想問什麼,我老宮必知無不言,言無不信。”

    “問你鹽怎麼這麼貴!”江同知露出不耐煩來,道,“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去問別人!巡撫大人那裡還等著我交差呢!”  

    “俺們成本高,給下級鹽商的自然就高,他們也得賺錢,自然就貴了!”

    “不老實呀!”江同知瞥江財主一眼。

    “俺不敢說呀!”宮財主可憐巴巴的看向江同知,眼中滿是祈求。

    江同知看宮財主那立刻就能拿出繩子來上吊的模樣,道,“你回去想想吧,想想怎麼站隊。”

    宮財主見江同知連“站隊”這話都出來了,心下一跳,滿腹心事的去了。

    宮財主剛走,阿曦就過來叫他爹吃晚飯了。

    阿曦吃晚飯時還說呢,“每回見著宮財主,我就覺著奇怪,宮財主那麼圓,眼睛那么小,怎麼會有宮姐姐那樣又苗條又大眼睛的女兒的?”

    何子衿道,“沒準兒宮財主未發福前是個俊俏人呢。”

    阿曄對妹妹道,“咱爹咱娘還有我,都是苗條人,不一樣有你這樣的胖丫頭。”

    阿曦白她哥,“誰胖啦!雙胞胎才胖呢,我一點兒不胖!”  

    雙胞胎不覺著胖是什麼不好的事,雙胞胎悶頭吃花生糊糊,一點兒不介意姐姐說他們胖。阿念道,“有福的人才胖呢,看雙胞胎吃東西多香啊。”

    何子衿笑,“阿曦小時候吃東西就這樣,阿曄小時候總不肯好好吃飯。”

    阿曦立刻抓住她哥把柄,“自小就不好好吃飯,叫人著急。”

    “我是不好好吃麼,我早聽祖父說了,你小時候總搶我蛋羹吃。”

    “哪裡的事,是你吃不掉怕被祖父罰,偷偷叫我吃你剩的。”

    “行啦,好好吃飯,不許拌嘴。”龍鳳胎自小就愛打架,小時候不會說話,是動手幹仗,待得大些,就是君子動口不動啦。待孩子們吃好,何子衿就讓孩子們自由活動了,基本上就是阿曄去書房做功課,阿曦給雙胞胎上文化課,可憐雙胞胎,白天被朝雲祖父教育還不算完,晚上還要經受姐姐的摧殘。

    孩子們玩兒去後,夫妻倆回房說話,何子衿就問,“宮胖子過來有何事?”

    阿念道,“來探我的口風。”  

    何子衿道,“他是代表鹽商商會來的,還是自己來的?”

    “沒什麼差別,他是鹽商商會的會長。”阿念道,“過來與我訴了一通苦楚,想著兩不得罪呢。”

    “這死胖子,倒是打得好主意。”

    “是啊,我讓他回去想想站隊的事。”

    何子衿“撲哧”就笑了,“那他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管他呢。”

    失眠不失眠的,反正宮財主是愁的連晚飯都沒吃,宮太太跟閨女報怨,“這江同知,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爹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宮財主是個福態相,這宮太太與宮財主頗有夫妻相,雖沒宮財主那樣的富態,也是個圓潤潤的中年婦人,倒是宮姑娘生得纖細裊娜,一幅明眸皓齒的好模樣,據說肖似宮太太年輕時。

    江同知對鹽商發難太迅疾,宮姑娘兩位兄長都去鹽廠那裡不在家,宮太太有事就同閨女叨咕,宮姑娘道,“天大的事兒也不能不吃飯啊,我去勸勸爹。”著侍女去廚下收拾好飯菜,母女倆就去敲宮財主內書房的門了。  

    宮財主甭看家裡豪富,卻還算個本分性子,身邊兒就一老妻,膝下兩子一女,正因家中和睦,宮財主有什麼愁事兒,就愛同老妻說,如今兒女也漸大了,宮財主打發了丫環,一面吃飯就把江同知府上的事說了,宮財主嘆道,“要是別個事,無非銀子開路,這回聽江同知的口氣,銀子怕是不好使的。”

    宮太太道,“這上頭鬥法,關咱們商賈何事?江同知這般說,可是太不講理了。”

    “是啊。”宮財主想,自己的哀兵之策都不好使哩,看江同知年歲不大,卻是一點兒不好哄。

    宮太太道,“要我說,這江同知雖銀子收的少,卻是不比鹽課王提司太太和氣。王太太見了我,都是笑眯眯的,和氣的很。”

    宮姑娘給父親盛碗八珍湯,道,“和氣有什麼用,這站隊,得看誰有本事,誰有本事咱們跟誰站一處,爹你可得慎重。”

    宮財主嘆口氣,“我可不就為這個煩惱麼。”

    宮財主覺著閨女還算聰慧,就問,“閨女,你覺著哪個有本事?”  

    “我又不懂這上頭的事。”宮姑娘道。

    “越不懂越好,隨便說說。”宮財主自有一番理論,雖然這番理論他還沒總結出來,如果讓何子衿知道的話,會給宮財主總結為直覺信任。是的,宮財主一向是個很相信直覺的人。而且,他認為,越是乾淨的孩子,直覺愈准。

    宮姑娘想了想就道,“像娘說的,王太太和氣,王提司一向是個貪財的,咱們不投王提司,縱是錯了,將來亦可用銀子來挽回王提司,尚有一搏之力。江同知不大一樣,江同知一向不在銀錢上用心的,他都說了讓爹你站隊了。要是不站江同知這邊,倘江同知勝了,江同知清算起來,咱家拿什麼去打動他呢?”

    宮財主將調羹一丟,愁道,“你們說,江同知怎麼就不愛財呢。”

    宮太太深以為然,道,“要說這當官兒的,收銀子反是好說,遇到這不收銀子的,真正叫人急。”當初就是因江同知不收私下孝敬,一聽說江太太辦女學,宮家忙不顛兒的就把閨女送去了。當然,閨女上了女學,也委實好處多多,就閨女本身亦極是受益的。

    宮太太試探的道,“要不,明兒我去江太太那裡再探探口風。”

    “不頂用,你與江太太素無交情。”宮財主拾起調羹,繼續喝湯,道,“放心吧,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麼。”

    宮太太聽著丈夫這粗俗話,看這胖子還喝湯喝的香,氣的沒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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