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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這一輩子就沒說過動聽的話,如今三姑娘馬上嫁人,說的依舊不大好聽,卻是把三姑娘聽得紅了眼眶,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感動。三姑娘忍淚道,“姑祖母只管放心,我一定好生過日子,給姑祖母爭氣。”
“那就好,也算沒白養你。”何老娘這一嘟囔,又把三姑娘嘟囔樂了。
成親總是喜事,哪怕自家丫頭片子大出血的把鋪子分了,因為何老娘已想出解決之道:孝敬自己的,給阿冽俊哥兒兩個乖孫的鋪子,給就是給了,她老人家是不打算再還的。至於給三姑娘和阿念的,以後等她家丫頭片子嫁人的時候,她就給二人提個醒兒,叫他們拿相仿的東西給她家丫頭片子或做添妝或做賀禮,禮尚往來,有來有往。
因為解決了難題,何老娘便樂呵了。到了三姑娘添妝禮這一日,她嗓門兒格外亮堂,格外著重的說了一下,縱使他家只是尋常人家兒,嫁胡家有些高攀,可也盡心盡力的給孩子預備嫁妝了。果然,諸人聽說有一百二十畝田,一處鋪面兒,當下都說嫁妝豐厚,使得使得。
族長太太劉氏帶著媳婦孫氏也來了,劉氏道,“妹妹實誠,阿恭與他媳婦都是好的,妹妹呀,你有後福呀。”嫁妝不看多寡,何恭家這嫁妝,與去歲陳家那嫁妝自是比不得。可得看何恭家是什麼門第,陳家是什麼門第。何家家底子在這兒擺著,這些年,何恭家日子是越發好了。可想一想,老底子就是何老娘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地就是那些地。這家人日子興旺,一則是沈氏善理產業,當初小小的醬菜鋪子,就一間的鋪面兒,如今把邊兒上的鋪面兒都盤下來了,生意還是這個生意,規模卻是擴大不少。二則何子衿這幾年養花兒,闔縣有名的。沈氏的是人家私房,何子衿的是孩子自己賺的,用來給三姑娘置嫁妝都不合適。這樣再一看三姑娘的嫁妝,就知道何恭家的用心了。是一家子實誠人,哪怕何老娘頗有些摳名兒,大事兒上卻是實誠。
何老娘粉兒得意的聽了劉氏的話,笑嘻嘻地,“我就盼著應了嫂子的話,以後享福。”
陳姑媽也早早的帶著媳婦們來了,笑道,“妹妹放心,我看哪,這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兒。”她家二妞兒已經有了,家裡上下總算放下心來。
何老娘問二妞孕期可好,陳姑媽笑,“這才好些,前兩個月,吃什麼吐什麼,把她娘急的了不得,如今總算好了,吃什麼都香,胖了一圈兒。”
“這個時候,就得胖些才行。”何老娘也高興,陳二妞去歲嫁過去,這馬上三姑娘也要嫁胡家了,跟陳二妞是妯娌,雖說房頭兒不同,可住一個府里,彼此也算有個幫手。
大家鬧哄哄的說起話來,三姑娘的好日子,大家也都知道了,臘月二十四過來吃喜酒。添了妝,就有人打聽起何子衿來。
何老娘笑,“丫頭還小,明年才十四,說親也得過了及笄禮哪。”
“看嬸子說的,咱們這不是想先打聽了麼,你家是個什麼要求。子衿這也是闔縣有名兒的好閨女了,要是合你家的意,咱們誰家沒有出眾的後生呀。就是自家沒有,親戚家也有。”
何老娘想著,三姑娘親事後,就得說自家丫頭片子的事兒了,她老人家笑呵呵地,粉兒謙虛道,“我們這小門小戶的,能有什麼要求,正經人家兒就行。還有一樣,經著我們阿敬嫁得遠,阿敬這個,是我那短命鬼的死老頭子定的,沒法子。這丫頭啊,我就想著,本縣尋個人妥當人家兒,離得近,也放心。”
立刻就有人說了,“看嬸子喲,你家阿敬要不是嫁到馮家,哪兒有這麼大福氣,誥命喲。”
也有人道,“大娘這話實誠,我也有閨女,哪裡捨得遠嫁。還是守著好,想看看閨女,走個三兩步就能看了。還是這樣實誠,養孩子圖啥,還不就圖個親香麼。”
一屋子中老青年婦女,就熱熱鬧鬧的說起兒女事來。中午何家備了席面兒,天冷兒,何家坐不開的,便擺在了阿念的院子裡。何老娘趁機給阿念做了宣傳,“這孩子自己置的宅院。小小年紀就知道過日子,買宅子的銀錢,一則是去歲學裡歲考,這孩子考的最好,得了五十兩獎勵。對,別人家孩子念書得花錢,咱們阿念是淨賺的。得了這些獎勵,我就說,給你置地吧,這孩子有心,知道立家業的理兒,說要買宅子。這也巧了,柱兒他家要處理宅子,有學裡獎勵的五十兩,還有阿念田裡的收成,湊一處給他買了這院子。這馬上又是歲考啦,我估摸兒著,明年又能拿五十兩獎勵。”
何老娘這樣一說,多少人熱切起來,連忙打聽,“阿念還有地呀?”念書好就不提了,原來還家有恆產,這點兒最重要。
“這話說的,怎能沒地,一百多畝上等田,還有鋪子,要不阿念怎麼上學哪,難不成是寄養我家?這可就錯了,阿念有宅有田,念書又好,明年就準備考秀才啦。不是我說,這樣出眾的後生,咱們闔縣也不多見吧。”何老娘巴啦巴啦一通吹噓,說得人更熱切起來。
立刻便有人問,“成家立業成家立業,阿念雖年紀小些,嬸子可有打算?”
“對呀,這要明年把秀才考出來,唉喲,可是咱們縣裡最年輕的秀才了。”
何老娘火上燒油地,“胡山長都說這孩子文章好,有靈性。”
實在有人按捺不住,直言問,“阿念的親事,大娘有成算不?”
何老娘嘿嘿一笑,“我有成算沒用啊,我又做不了主,得阿念他爹,我們親家舅爺做主呀。”
諸人:那你廢這麼多話幹嘛啊!
何老娘內心深處得瑟地:饞你們唄~
待大家中午吃過酒席告辭離去,在路上忍不住道,“看阿恭他娘喲,笑的大牙都露出來了。”
便有人道,“要是咱們家孩子嫁得好,一樣笑得這麼歡。”
還有人道,“親事是沒的說,這阿恭家的席面兒也沒的說,一樣雞鴨魚肉那些東西,怎地他家就調治的這般好吃哩。”
再有人道,“三姑娘這事兒,再好也定下來了。要我說,倘誰能娶了他家大姑娘,那一輩子就沒的愁了。又會養花兒,又會燒菜,他家那周婆子,原就是個土把式,這湯啊水啊菜啊羹啊的,都是他家大姑娘調理出來的。”
“是啊,就不知哪個有福氣了,這樣有本事,人也生得俊。當初阿恭死活要娶沈氏,咱們私下就說,定是個美人兒。待嫁了來,可不就是個美人兒。這丫頭生得,比她娘還俊。”
“聽說還讀書識字,有學問哩。”
“唉喲,更了不得啦。”
“還去過州府,有大見識哩。”
反正親戚朋友七嘴八舌的走了,幾個幫廚的族人女眷用過飯,這會兒幫著收拾了殘席,席上剩下的都歸她們帶走。沈氏再瞅著丫環婆子把該洗的洗了該刷的刷了,然後把借的桌椅板凳碗筷杯碟的各家送還,方去何老娘屋裡說話。
余嬤嬤看著俊哥兒學走路,何老娘帶著三姑娘何子衿算親戚朋友添妝的東西,一面算一面嘀咕,“來了滿院子人,添的有限。”
三姑娘笑,“這也不少了。主要是咱家席面兒有名兒,我看好些嬸子大娘的,都帶著家裡媳婦孩子的過來。要不是這種時候都是女人們過來,得一家子一家子的來。”
“失算失算。”何老娘長嘆,“這些吃才,一來來一家,倒是多添妝點兒啊!”
何子衿&三姑娘:……
第196章 背我吧背我吧
其實,添妝禮里當真有幾樣不錯的東西。譬如,陳姑媽添了十匹上好錦緞,一對金鐲,一對金釵,一對金項圈兒,都是很實在的東西。何子衿估摸著,定是因當初陳家長房得罪過三姑娘的原因。陳二太太則是六匹綢緞,一對金簪,這裡頭有當初通過何家請胡文給陳二妞胡寧夫妻勸和的功勞。余者,陳家各個房頭兒也都有添妝,雖不比這二位,東西也不錯。再有族長太太劉氏添了六匹精細衣料,兩方硯台,何忻之妻李氏是四匹綢料,一對銀步搖,司戶太太史氏添了兩套文具,鄰居馮太太添了一對玉鐲,余者親戚,或是衣料,或是書具,或是茶具,或是胭脂,或是皮料等等,反正都是很實在的東西。這些東西分類收拾好,也算在嫁妝里。
添妝禮結束,就是擇日去男家鋪妝。這年代風俗是,男方管著把房子裝修好,家俱什麼的,都是女方準備。如家俱這種大件兒物什,自然得提前抬去,總不能到成親那日現搬家俱現安置。鋪妝便由此而來。
鋪妝那日,沈氏請的何洛之母孫氏與何忻之妻李氏出面兒去的胡家,何子衿也跟著一道去了。自從州府回來,何子衿就把生死也看淡了,名利也看穿了,覺著世事無常,隨心便可。要是往日,她不一定會去,怕胡家挑理啥的。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鋪妝呢,也沒規定女方家裡不能去人哪。再者,三姑娘還有事托她,胡家屋子早收拾出來了,胡文都畫了效果圖過來,至於家俱怎麼擺置,三姑娘心裡早有成算,只是她自己不能去,故此便托給何子衿。叫何子衿過去,指揮著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