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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姐夫笑,“這有什麼難的,哪裡還用你特特說一回。這兩天阿恭忙些,待他閒了吧,咱們也不是明兒就走的。還有弟弟的小舅子,叫阿素的,阿素文章雖是平平,人卻是個妙人。”
何氏自知沈氏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反正都不是外人。”都是親戚,沈氏娘家雖家境尋常些,其父卻是正經秀才,勉強也算讀書人家。因這個,沈氏自幼讀過幾本書,頗認得幾個字,算帳理事也更明白。沈家好了,對自家也沒壞處。
大人聯絡大人之間的感情,孩子也有自己的交際,譬如,何子衿就在陪馮翼玩兒,當然,在別人眼裡,是馮翼大表哥帶著何子衿小表妹玩兒。
馮翼大表哥騎著竹馬滿院子亂跑,跑累了便把胯下當馬的竹竿遞給何子衿,裝模作樣的說,“子衿妹妹,把馬兒牽去馬槽系好,多多飲水,馬兒累了。”
何子衿無聊的直翻白眼,“你自己又不是沒長腳,幹嘛總叫我去!又沒辛苦錢,我才不去。”
馮翼從兜里摸出一塊梅子糖遞過去,“給,辛苦錢。去吧。”
何子衿伸出一隻肉肉的小巴掌,“給我五塊梅子糖,我就去。”
馮翼裝模作樣長噓短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數出五塊梅子糖給何表妹,軟了口語哄她,“趕緊去吧。”
何子衿一手接糖,一手接竹竿,轉身把竹竿放在一畔,剝了糖含嘴裡,看馮翼一腦門子汗,問他,“你累不累啊?看熱的,臉都花了。”拿小帕子給馮翼擦汗。
一畔服侍馮翼的丫環叫綠檀的連忙端了溫開水來,服侍著馮翼喝了,道,“天漸熱了,大爺不如在屋子裡歇歇。表姑娘年紀小,怕曬呢。”
馮翼看何子衿小小嫩嫩白白的樣子,雖然很想在院子裡玩兒,心裡又覺著綠檀說的有理,便拉著何子衿的手進屋了,又有新鮮主意,“子衿妹妹,你做學生,我做夫子,我教你念書吧。”
何子衿故意鄙視,“你才認得幾個字,就能教我念書了?”
馮翼不服,“我何止認得幾個字,妹妹名字的出處,我便知道。”不待何子衿追問,馮翼便顯擺起來,“妹妹名字是出自三國時曹孟德的一首詩,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妹妹說,是不是?”
何子衿裝出一幅驚奇的樣子來,“唉喲,你還真知道啊?那你知道是什麼意思麼?”熊孩子,你安安分分的在屋裡坐一會兒吧。
果然,何子衿這樣一問,馮翼便迫不及待的當起了小先生。
中午,馮翼還硬拉了何子衿坐在一起吃午飯。當然,自何氏歸寧,女眷都是帶著孩子在何老娘這裡用飯。只是,馮翼與何子衿年紀都小,各人跟各人的媽一道坐,方便照看。如今,馮翼堅持要何子衿坐自己身邊,他捏著小筷子給何子衿夾菜,還很會反客為主的招呼“子衿妹妹,你吃這個魚,你吃這個蝦”啥的。
何氏道,“你妹妹年紀小,還不能吃魚,小心卡著。”兒子這樣大吃魚她都要把刺擇淨,不然再不能放心的。又道,“讓你妹妹去你舅母身邊坐,吃過飯你們在一起玩兒。”
馮翼很捨不得跟子衿妹妹分開,沈氏笑,“無妨,咱們沒外人,我挪過去跟子衿坐就是。”何家人少,也沒什麼瑣碎規矩,原是何老娘坐主位,沈氏何氏各帶著孩子分別坐在何老娘左右下首。如今馮翼非要讓何子衿坐自己旁邊,沈氏便跟著坐了過去,方便照看何子衿。何子衿滿一周後就要求自己用勺子吃飯,待勺子熟練了,她就用起小筷子。吃飯什麼的,熟練的很,而且,什麼都會吃一點。尤其吃魚的時候,何子衿自己也知道要小心。
何氏留心,深覺娘家侄女能幹,這才多大,就吃得這般熟練,而且不似別的小孩子,飯菜灑滿身的邋遢樣。
倒是馮翼,吃過午飯又叫著何子衿一道午睡。
何子衿道,“我得睡自己的床,才能睡得著。”
馮翼說,“那我去給你做伴,好不好?”
憑良心講,馮翼雖是個小胖子,長的也不賴,年紀又不大,何子衿畢竟嫩殼老心,想了想道,“那你可得老實一點兒,你要不老實,我就不讓你睡我的床。”
何老娘臉一板,訓何子衿,“這死丫頭,哪有跟你表哥這般講話的,沒禮貌!”又說沈氏,“你也不管管她!”
何氏連忙抱起何子衿,對老娘道,“孩子間的玩笑話,娘你倒當真了。子衿要再不好,我看這世上就沒好閨女了。”又托沈氏,“在家裡,我們長房三房都有姐妹,也沒見翼兒這麼稀罕誰,可見是跟子衿投了緣。中午就麻煩弟妹了。”
沈氏的臉早在何老娘訓斥她閨女時沉了下來,見何氏打圓場也只勉強笑一笑,自何氏懷裡接過閨女,對何氏道,“這有什麼,姐姐也太客氣了。”便帶著兩個孩子去午睡了。
沈氏對付何老娘的辦法便是視而不見,根本不拿這人當回事,縱使一時不悅,沈氏也不會與這等渾人生氣。她將兩個孩子安排在隔間兒何子衿常睡的小床上,自己正好偷空歇一歇。為了方便照看閨女,何子衿睡的隔間兒就與沈氏何恭的臥室隔了一道紗簾,有點動靜沈氏就能聽到。
如今兩個小的正在嘀嘀咕咕的說話,馮翼拿了糖給何子衿,哄她道,“吃糖不?”
何子衿道,“我才不吃,吃了糖睡覺會蛀牙的。”
馮表兄別彆扭扭地硬塞給何表妹,“吃吧吃吧,你吃了糖,就別生氣了。”
何表妹道,“我才沒生氣。”
“還說沒氣呢,看你嘴都撅的,臉蛋還鼓鼓的,跟青蛙似的。”馮表兄說著,還拿手戳了何表妹的蘋果臉一下子。
何子衿拍掉馮表兄的胖手指,道,“你才像青蛙。”
馮翼呱呱兩聲,努力逗何子衿開心,何子衿唇角一翹,不想為難這孩子,道,“我不是生你的氣。”
“那你生誰的氣?你是不是生氣外祖母罵你啊。”
何子衿可不是沈氏,她自有性格,聞言立刻道,“就是!在她眼裡,我好像就該低你一等似的!真是好笑!”
馮翼年紀小,還不大明白何子衿的意思,不過,他是知道何子衿在氣外祖母訓她的事的。思量片刻,馮翼道,“外祖母那麼大年紀了,子衿妹妹,你就別跟她生氣了吧。”
“我才不理她。”何子衿道,“我想睡覺了,你困不困?”
“嗯,那我拍拍你吧。”馮翼學他娘哄他睡覺的模樣,小手拍拍何子衿的脊背。
何子衿:……
何氏難免又跟何老娘念叨了一回家和萬事興的道理,何老娘堅持道,“你哪裡知道那丫頭的德行,一個丫頭片子,不說教她些禮法規矩,讓她學些個穩重,反是變著法兒的慣著。前兒給那丫頭收拾屋子,我都懶得理。”
“你看看今天,翼兒比她大好幾歲,做她表哥的,難道不該敬著些?”何老娘抱怨閨女,“你倒還說我的不是。”
何氏道,“小孩子家,隨便說兩句玩笑的話,哪能就認了真?子衿才多大,別的孩子在子衿這麼大時飯都不會自己吃呢。還什麼禮義孝悌,也是以後大了的事,誰家會跟小孩子較真兒?我本就嫁的遠,兄弟姐妹間想走動也不容易,兩個孩子投緣,喜歡一處玩兒,就一處玩兒去。便是小孩子說話玩耍,也得想一想他們的年紀,什麼叫童言無忌呢?”
何老娘給閨女說的也來了脾氣,道,“你這不是回家給我賀壽,你是嫌我命長,專門來氣我的。”
何氏說的口乾,道,“我氣您?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我跟你這樣說幾句明白話呢。”
人心哪,生就是偏著來的,不論閨女說多麼直接的話,何老娘都不會放在心上,非但不會放心上,還滿腹冤屈,“我外孫子好幾年才來一回,我偏點心怎麼了?也就你這當娘的,真箇里外不分。”
何氏無奈,“我怎能不知娘偏著我偏著翼兒,可到底是一家子,子衿又是閨女,原該多疼些的。倒是翼兒,他是做哥哥的,又是男孩子,讓著妹妹本是應該。娘你別心裡存偏見就這樣的看不上子衿,要我說,那孩子年紀雖小,卻比尋常小人兒家都能幹,說不得娘你以後得享了孫女的福。”何氏不似沈氏這般自來守著何子衿的人,要沈氏說,她閨女是比同齡的小朋友能幹些,學說話學走路都早,漸漸長大,尿床的頻率也在降低。卻沒有何氏看得更清楚,何氏是拿兒子跟侄女對比的,在兒子像侄女這般大時,從哪方面比也不及侄女做得更好了。故此,何氏堅信是弟妹把侄女教導的好。當然,侄女自己也聰明。何氏是個明白人,她是遠嫁的,回娘家的次數有限,以後這家,還得弟弟弟媳來當,一家人,何必非要爭個你高我下,消消停停的過日子不好?何況,沈氏並不是不講理或是難相處的人,跟弟媳搞好關係,對於一個遠嫁的大姑子來說,有什麼壞處呢?再者,母親年紀越來越大,弟弟又要念書考功名,家裡的事,早晚得落在弟媳手裡。一個能為婆婆盡心的媳婦,和一個只大面兒上過得去的媳婦,對婆婆來說絕對是天差地別。何氏不喜母親為難弟媳,也是為了母親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