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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上頭,阿念頗捨得出錢。
阿念把書院條例拿出來跟邵舉人商議,邵舉人給江小縣尊提醒道,“大人,四個班級,每年光第一名支出就有二百兩了,書院哪裡來得這麼些銀子呢?”
阿念渾不在意,道,“眼下也沒有四個班級,就一個班。待來得人多了,束脩自然也多起來了,再者,介時倘真有出息的,自縣學裡補貼一二也不算什麼。連帶著馬川縣的學子,一樣可以過來念書,我一般看待。”
邵舉人目露感激之色,要知道,這年頭,哪個縣裡出了有功名的學子,戶籍在哪兒,便是哪兒的主官的功績,並不管這學子是在哪個書院上的學。阿念說一併看待,邵舉人就知阿念不是個心腸窄的,邵舉人道,“大人這法子雖好,也得叫人知道才行,不然,百姓們不曉得,也不能送孩子們過來念書。”
阿念頜首,準備把文書發到各鄉各村去,將事與馬縣丞一說,這麼一點小事兒,馬縣丞自不會駁縣尊大人的面子。只是,如今馬縣丞氣色不大好,同阿念道,“還有件事,須得縣尊大人做主。”
阿念很放權的道,“倘是尋常瑣事,你只管去辦。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馬縣丞揉一揉泛青的眼底,道,“大人,許縣尊一案,知府大人又下文來催了,眼下可怎麼著呢?”
阿念道,“去拿人啊。”
馬縣丞心說,這可真是個不通俗務的,要是能抓到楊大谷,他還用這般愁苦麼。馬縣丞心裡急的不行,還得耐著性子,苦笑道,“倘有那楊大谷的消息,屬下早就著人去捉拿了。”
阿念這就明白了,道,“這麼說,是找不到楊大谷啊。”
馬縣丞雖覺著有些沒面子,還是點點頭,且自嘆一聲,“屬下無能啊。”
阿念擺擺手,“哪裡,縣裡多虧馬縣丞撐著,要說你不無能,本縣令成什麼了。”想一想,阿念道,“眼下抓不著人也沒什麼好法子,這事暫緩吧。”
“可是,知府大人那裡……”
“我給知府大人回函,就說咱們縣人手不足,請知府大人派些能人過來就是。”阿念道。
馬縣丞又面露猶豫之色,阿念問,“怎麼了?”
馬縣丞道,“怕是有損縣尊大人的英名。”
阿念大度一笑,“這有何妨,能先把兇徒捉拿到案才最是要緊的。”說著,阿念道,“你把三班操練起來,別到時府里來人,瞧著咱縣裡不像話。對了,莊巡檢那裡,讓他過來一趟。”
馬縣丞道,“莊巡檢?我正要與大人說呢,上次本是能抓到楊大谷的,皆因莊巡撫與楊大谷本是結拜的把兄弟,私下為楊大谷通風報信,才致楊大谷聞信脫逃。”
阿念心下已知馬縣丞之意,或是要把莊巡檢自巡檢之位拉下來,或是要讓莊巡檢做個替罪羊什麼的了。阿念仍是問,“依馬縣丞意思如何?”
馬縣丞道,“當調離巡檢之位。”
阿念自不會一口應下,他道,“莊巡檢官職雖不高,卻是正經從九品,朝廷命官,你我皆不能免莊巡檢之位,馬縣丞有將此事稟予知府大人知道嗎?”
馬縣丞連忙道,“這等大事,自然要等縣尊大人做主。”
阿念卻是不接這話,問,“莊巡檢給楊大谷通風報信之事,馬縣丞可有證據?”
馬縣丞道,“倘大人允准,令莊巡檢過來,一審便知。”
“當時沒拿到證據,眼下怎麼審?拿到公堂上三木伺候?是啊,三木之下,要什麼口供沒有呢?”阿念道,“在咱們縣讓人招供容易,只是莊巡檢定了罪,可就要押解到府里去了,介時到府里他翻了案,要怎麼著呢?且眼下,楊大谷沒消息,又有莊巡檢與犯罪私通有無,叫知府大人知道,本官沒什麼,知府大人看我是個新來的,也會多加包容。只是,馬縣丞你也不是無名無姓之人,叫知府大人如何作想?”
阿念略緩一緩口氣,繼續道,“還有一樣,眼下拿下莊巡檢,也只是打糙驚蛇,倘他與楊大谷這般情義,有一次,難道還怕沒第二次?到時將兩人一網打盡,才叫漂亮。你不是一直沒頭緒,眼下莊巡檢,不就是現成的頭緒嗎?”
馬縣丞心下一動,“大人的意思是……”
“引蛇出動,總好過打糙驚蛇。”
馬縣丞一派欣喜的應了,阿念問一句,“巡檢司,除了莊巡檢,還有哪個是當用的?”
馬縣丞連忙道,“許皂吏倒還機伶。”
阿念命馬縣丞下去了。
馬縣丞想著先時他想借這不通俗務的縣太爺除掉莊巡檢竟未能成功,馬縣丞暗地思量,這江縣尊委實不像個不通俗務的啊。看他年歲不大,說話卻是一套一套的,難不成是在我面前裝出來的不通俗務?
這般想著,馬縣丞不由愈發謹慎三分。
不論新縣尊裝不裝,只要他安安生生的做個牌坊,就好。
阿念不曉得馬縣丞又把他給尋思了一回,他同邵舉人商量著,又給書院裡規劃了個蹴鞠場,他有空時,還會去同小學生們一道蹴鞠。這裡要說一句,阿念蹴鞠的本領頗是不錯。
大概是出於對蹴鞠的熱愛,阿念在縣裡單劃了個空地,建了個蹴鞠場,專門給百姓們蹴鞠的地方。然後,阿念還能巡檢司也建了個蹴鞠場,馬縣丞與閻典史都覺著,這新縣尊是不是年紀小的原因啊,咋這麼愛玩兒啊。還有,新縣尊對巡檢司也夠偏愛的,還沒給三班建蹴鞠場呢,就給巡檢司建了一個。
馬閻郎舅二人便又陰謀論了一回,想著新縣尊是不是要借著抬舉巡檢司來對付他們啊。但很快,在沙河縣衙諸人都以為莊巡檢要得勢的時候,阿念縣尊就把莊巡檢狠狠的訓斥了一通,還罰了莊巡檢倆月薪俸,很是叫莊巡檢沒面子。
且,莊巡檢被訓的原因,頗是令人有些無語。
倒不是莊巡檢差使上出什麼差子,先時馬縣丞說莊巡檢與楊大谷通消息之事,因沒著證據,阿念縣尊未在莊巡檢面前多提一字,此次莊巡檢挨訓,原因麼,嗯,是因為,嗯,打媳婦。
這事兒吧,阿念縣尊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個,是縣尊太太告訴縣尊大人的,據說,訓莊巡檢的主意,也是縣尊太太出的。縣尊太太的原話是,“這沒出息的東西,看把莊太太打的,眼都青了。你必要好生訓他一回,叫他知道,媳婦不是給他用來出氣的!”
那麼,縣尊太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莊太太上門兒說話時,縣尊太太瞧見莊太太臉上的傷,問出來的。
其實,倒不是莊太太上門兒告狀。
莊太太上門兒,是來打聽書院的事兒的,如今書院實行新規,莊太太聽說書讀好了有銀子拿,頓時就上了心,不知外頭宣傳的是真是假,莊太太索性親自過來問問。
莊太太來時,丫環進來回稟,何子衿還與丸子說呢,“莊太太這好幾日不曾來了呢。”
丸子笑道,“可不是呢。”
結果,莊太太一進來,主僕二人都有些傻眼。
那啥,莊太太一隻眼睛是青的,半邊臉也有些腫,不過,能瞧出來,這已是漸漸消下去的。何子衿請莊太太坐了,問,“嫂子這是怎麼了?”
莊太太摸摸自己臉,也有些沒面子,氣乎乎道,“跟我們當家的幹了一仗。”
何子衿兩輩子都見不得這種打媳婦的男人,當下便道,“這還了得!莊巡檢竟敢打你!你們是為什麼動手啊?”
莊太太眼珠轉轉,卻是不說原因,只道,“哎,我也就該著這麼個命,遇到這麼個混帳了一輩子的!”
莊太太明顯不樂意說自己挨揍的事,她過來是來打聽別個事兒的,就是書院的事兒,莊太太道,“我聽說,以前念書費錢,現在念書賺錢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子衿知道莊太太家六個兒子,想著,莫不是莊太太要以此致富,何子衿就把學裡的規矩說了一遍,與莊太太算了一筆帳道,“倘真是念書念得好的,一年束脩不過十二兩,只要拿第一,一年學裡就獎五十兩銀了,淨賺三十八兩。”
莊太太兩眼放光,道,“比我們當家的賺得不少。”
“可不是麼。”何子衿道。
儘管是從縣尊夫人嘴裡親口說同的事兒,莊太太仍不敢大信,喃喃道,“世間竟有這樣的好事,念書還能賺銀了?”
“那也得念好才成。”何子衿覺著自己得給莊太太說明白了,不然,依著莊太太這模樣,可別誤會了。
莊太太又問,“這,不會反悔吧。”
何子衿將臉一板,“看你說的,衙門說的話,豈能朝令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