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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道,“以前我一聽戲就想到你那死鬼祖父。那死鬼命短,他死了,我也沒聽戲唱戲的心了。這麼多年沒唱,昨兒一唱,倒也不大想他了。等過年時我帶你聽兩齣好戲,那才過癮。”
說到早死的祖父,何子衿還有些擔心何老娘傷感啥的,不想何老娘絕對是傷感絕緣體,給何子衿上好藥,何老娘就說,“你比你爹還是有點兒水平的,知道我唱戲好聽,等我嗓子好了,教你兩段。”專場過後,何老娘還起了收徒的心。
何子衿又不喜歡唱戲,她說,“我想學吹笛子。”
有徒弟學就成,何老娘也不挑,不過不忘打擊何子衿一下,拉著何子衿的小胖手道,“你看你這手,一看就知道是只拙手,長的就笨,不知道能不能學會哦。”
她手只是肉一點而已好不好,何子衿沒啥節操的表示,“祖母不是說我像你麼,像祖母的話,怎麼會學不會?”
何老娘受用,且對自家基因充滿信心,點頭,“倒也是。”
何老娘想起一事問何子衿,“你不是說要給我做襪子,這都好幾個月了,襪子做好沒?”
何子衿道,“哪兒那麼快啊,我做的是棉襪子。祖母你等著就是,哪有收禮人這麼急的啊。”
何老娘撇嘴,“我就怕等的腳生凍瘡也穿不上你的襪子。”
“我儘量快點兒吧。”何子衿拿捏上臭架子啦~“抓緊點。”何老娘無師自通的學會催貨啦!
何子衿“哦”了一聲,舉手示意,“手腫了。”
何老娘想到襪子無期,說何子衿道,“丫頭片子有什麼用,拍個手都能拍腫,你也就吃飯在行。”
由於何子衿進度太慢,何老娘撇下她,單獨教三姑娘裁衣裳了。這年頭,鄉下地方不甚講究,何老娘針線是會的,但也不可能有啥太高深的裁剪技術,無非是量了尺寸剪幾個衣片fèngfèng好罷了。何子衿就不大滿意了,她對於何老娘的課程指指點點,發表評論,“腰這裡起碼要收一收,表姐腰細,收了腰穿起來好看。不然這樣直筒子似的,腰這裡淤好多,就是紮上腰帶也顯得腰粗了,難看!”
何子衿就是傳說中的最招老師討厭的那類學生啊!
何老娘一指她,“你襪子做好了?!自己屁個不會,還來瞎指點!起開起開!”
何子衿才不起開呢,她站的牢牢的,翹著嘴巴跟何老娘辯理,“祖母,虧你還說會過日子,這做衣裳要按你說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料子哩。腰這裡一收,就得省下好些料子,哪怕是碎布頭,打了漿子做鞋底也行啊!”這年頭,人們對物資利用就是這樣充分,哪怕是星點布頭,也鮮少有棄之不用的。何老娘自問是過日子的高手,原本對何子衿的瞎指揮很不滿,就是對那種掐腰露細腰的衫子,她老人家也素是很不屑滴。不過,聽到能節約料子,何老娘轉寰極為迅速,點頭,“嗯,這也有些個道理。”
何子衿得意的揚起大頭,學著何老娘以往那不實在的假假謙虛的模樣道,“還好,還好啦。你們忙吧,我走啦。”她去瞧瞧廚下中午吃啥。
何老娘看何子衿背著兩隻小短手,昂著胸脯,挺著包包腦袋,神氣十足的走出她的屋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三姑娘,“那死丫頭剛才是得瑟的吧?”
三姑娘忍不住,“撲哧”笑出來,道,“妹妹還小呢。”何子衿那模樣,實在好笑。
何老娘自己慣常得瑟的人,偏生看不上別人得瑟,嘀咕罵道,“個死丫頭片子,笨手笨腳的,一雙襪子做好幾個月,瞎得瑟個啥!瞎得瑟個啥!”
三姑娘彎著唇角,眸中滿是笑意,何老娘擺擺手,“理她!”繼續教三姑娘做衣裳。
何老娘倒不想理會何子衿,不想何子衿這沒臉沒皮的傢伙,傍晚一家子在何老娘屋裡說話,何恭問侯完老娘,問閨女做了點兒啥時,何子衿大言不慚,“我教祖母做衣裳啦。”
何老娘險被茶嗆著,指著何子衿道,“唉喲,我今兒個才算長了見識,你教我做衣裳?你也不怕把牛吹天上去!”
何子衿道,“家裡哪有牛啊,就阿冽是屬牛的,要不明天我吹吹看。”
何老娘給何子衿鬧的哭笑不得,說她,“你就貧吧。”
何子衿笑,“咱們這叫每日一樂。”每天不逗逗老太太,她簡直就過不了。
何老娘笑,“懶得理你這貧嘴丫頭,明兒個你姑祖母叫我過去說話兒,你跟三丫頭同我一道去。”
能出門當然好,雖然不大喜歡陳家,何子衿也挺高興的應了。三姑娘自然也高興,就是何恭心裡亦是開懷,想著母親雖嘴上有些厲害,心底還是慈悲,對三丫頭越發和善了。
因為要跟何老娘出門,沈氏還提前找了身乾淨衣裳給閨女換。何子衿明年就六歲了,因為營養到位,個子長得也快,比尋常六歲的孩子都要高些,不過,依舊是個娃娃樣。換一身桃紅襦衣配同色長裙,還給何子衿的包包頭一邊兒加了兩個小銀掛珠,垂在圓圓的臉頰旁,可愛的緊。
何子衿自己照鏡子,她顏正是無需多言的,衣裳其實也漂亮,只是這年頭衣裳顏色大牢靠,爹娘疼她,她一季能有一身新衣裳。這身衣裙也是今年新做的,洗過幾水,顏色就不鮮艷了。不過,顏正就是本錢哪,何子衿抱著鏡子對她娘說,“真是越看越好看。”
沈氏笑著白閨女一眼,叮囑她,“在外頭可不許這些瘋瘋顛顛的話,知道不?”
“知道知道,就是不能說實話唄。”何子衿正爾八經的跟她娘提意見,“娘,你總叫我撒謊,這可不好。”
沈氏氣的擰她耳朵,“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圓的跟個包子似的,你有個屁的美貌。”閨女沒自信不好,可這自信過頭的病也得治啊。
“唉喲唉喲~”何子衿沒喊兩聲就把她爹喊來了,何恭忙救下閨女,輕輕的給閨女揉耳朵,問,“你又招你娘生氣了?”
“爹,有件事我總是不明白。”何子衿道,“你說,我娘怎麼只對你溫柔,不對我溫柔啊?”
沈氏伸胳膊挽袖子,就要對何子衿溫柔一回,何子衿眼疾腳快的跑了。
沈氏直嘆氣,對丈夫道,“這還沒六歲就這樣,到七八歲時,不知怎麼討人嫌呢!”
何恭:呵呵呵,呵呵呵。
三姑娘也換了乾淨衣裳,說起來,三姑娘身上的衣裳雖是以前何氏少時穿的,論及料子,比何子衿身上的還好一些。無他,何祖父在時,何家家境比現在要好些,何氏少時總有一二不錯的衣裳。因要去陳家,何老娘特意命余嬤嬤找了件好些的給三姑娘穿。連帶那些收起來的首飾,也拿出來給三姑娘戴上了。
三姑娘年紀比何子衿大四歲,來何家這三四個月,胖沒見胖,個頭卻躥高了一截,這會兒梳個雙鬟髻,簪一支絹花並一枝銀釵,就很有些小小少女的意思了。
何子衿看那絹花有些褪色,自何老娘屋裡的半開的jú花剪了一支給三姑娘別頭上,余嬤嬤笑,“既好看,也對季節。”過了中秋便是重陽了。
三姑娘對鏡子抿嘴一笑,跟何子衿道聲謝,何老娘出來正瞧見,哼一聲,“又糟蹋花呢。”
何子衿小肉手指戳戳三姑娘,笑嘻嘻地,“表姐,祖母這是等著你跟她道謝呢,剪的是祖母屋裡的花。”
三姑娘再對何老娘謝過,何老娘揚下巴哼一聲,瞥那花一眼,道,“花還不錯。”這兩個手快的死丫頭片子,明明這支是老娘看中的好不好。一時沒來得及簪,就能丫頭片子搶了先!何老娘深怒丫頭片子手快,又自恃身份輩份,也不能從三姑娘頭上搶回來啊。
何子衿看出些許貓膩,一指開得正好的一支,笑,“這支最好,就是給祖母留著呢。祖母坐下,叫孫女我也表表孝心,如何?”
何老娘再哼一聲,坐下,“也還罷了。”
三姑娘素有眼力,忙用花剪剪了遞給何子衿,何子衿手小,不過卻是俐落,直接給何老娘簪在圓髻畔,然後猛夸何老娘簪jú好看,總之將何老娘從頭贊到腳,何老娘對鏡子照照,倒還滿意,“行啦,走吧,你姑祖母該等急了。”何家離陳家不遠,走著就能到。
何恭沈氏出來相送,叮囑三姑娘何子衿好生聽何老娘的話,余嬤嬤提著給陳姑媽的東西,一行人遛遛噠噠的去了陳家。
對陳家人,何子衿最熟的就是陳姑媽和小陳氏了,後者嫁去州府無需再提,陳姑媽常去何家走動,見得多,也熟悉。余者陳家女眷,竟沒咋見過,不得不說也算一樁奇事了。
甭管先時種種原因吧,反正這是她頭一次去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