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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今朝風水突變。
陳姑媽過來何家尋娘家老弟妹說話,道,“妹妹,你接到趙家的帖子沒?”
何老娘遞了糖瓜盤給陳姑媽甜嘴,“接到了。只是我家以前也沒與他家來往過,他家這建新園子,倒打發人送帖子來,前兒我還跟子衿她娘說呢,這事兒也稀罕。”
“何止稀罕,闔縣略有頭臉的人家,管有沒有與他家打過交道的,都送了帖子。”陳姑媽問,“妹妹,那日你過去不?”
何老娘手裡剝個花生仁,道,“去幹什麼呀,這去吃席,就得上禮。現在陳財主家可不是以前,拎二斤點心扯一尺細布就能去吃席的。聽說,他家如今富貴的了不得。今年連縣太爺的頭香都搶來燒了,這要是給他家上禮,沒貴重物兒怎麼成?這得多少錢哪。他家這席面兒也忒貴了,我是不打算去。大姐,你去不?”
“才不去呢。你可是不知道,大年初一上香,倒上出一肚子氣來,也就是咱們胡親家好涵養。往年頭香都是讓給縣太爺的,畢竟是一縣父母,何況縣太爺在咱們縣這大幾年了,又是建書院,又是修橋鋪路的,是個好官兒。這頭香,原就該給縣太爺燒的。嘿,今年初一大家一去,趙財主家當仁不讓的燒了頭香,虧得縣太爺好脾氣,當時也沒說什麼。再說咱們胡親家,往年第二柱香都是胡親家家裡燒的,今年趙家搶了頭香,胡親家就把第二柱香讓給縣太爺了。這麼著,胡親家燒的第三柱香,我帶著孩子們燒的第四柱香。”陳姑媽一臉晦氣,“妹妹你說,你年輕時就嫁來咱們碧水縣,我更是縣裡土生土長的,咱們老何家在碧水縣也住了十數代人了。那趙財主家,一樣是在碧水縣多年,往時真瞧不出是這等猖狂人來。怎麼自從他家出了個娘娘,就興頭的不知姓誰名誰了呢。”
“這誰知道?”何老娘關心的另有其事,“這趙財主不會是瘋了吧?連縣太爺家的頭香都敢搶!”
陳姑媽將嘴一撇,“妹妹你哪裡知曉,自從他家娘娘在宮裡生了皇子,趙家就巴結上了總督大人,他家這修園子,不為別的,就是為給三小子娶媳婦。”
“娶啥天仙啊,還用特意修個新園子?我還以為趙財主這是給他老娘修的哩!原來是給兒媳婦修的啊!”何老娘相當不屑此事!她雖只有一兒一女,可兒子是極孝順的,有啥好東西都是先給她這當娘的拿來!媳婦沈氏都得排第二,何況那沒影兒的兒媳婦!何老娘就有這自信,就是將來阿冽娶媳婦,在兒子心裡,她這做老娘的,也是妥妥的排第一呀!
有此等自信的何老娘,自然很是看不上趙財主家給兒媳婦修園子的行徑!
忒諂媚!
諂媚到丟臉!
何老娘同陳姑媽道,“大姐,你說,修來這等兒子有個甚用!家裡剛光輝了,不孝敬老娘,倒去孝敬兒媳婦!天底下還有這等理!”
陳姑媽消息比何老娘靈通百倍,道,“妹妹你平日裡不與那等人來往,也不知他家的事兒。能這麼孝敬兒媳婦,當然是有緣故的。”
“有啥緣故?”
“他家這小兒媳婦出身不凡,可是總督大人的親閨女!”
何老娘咂舌,“我了個乖乖喲~總督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陳姑媽點頭,“可不是麼。”
何老娘轉頭跟自家丫頭片子打聽,“總督是幾品官兒啊?”
陳姑媽:原來你還不知道總督是幾品官兒呢。
何老娘雖不知總督是幾品官兒,也知那是極大的官兒。何子衿就坐在一邊兒聽八卦,見何老娘有問,手裡剝個桔子,道,“正二品高官,不過一般總督也會兼理大學士,大學士是正一品。就這麼說吧,咱們蜀中,總督是最大的官兒了。”
何老娘倒吸一口冷氣,與陳姑媽道,“大姐!原來趙財主家巴結上了這般大人物啊!”
“可不是,要不敢搶縣太爺的頭柱香哩。”
何老娘立刻轉變思路,眼珠一轉,道,“唉喲,真是了不得啦。大姐,他家咱可惹不起啊,要不就給他上些厚禮,吃一頓酒,別掃人家面子。我可是聽說,趙財主最是記仇了,胡親家以前好像得罪過他家,鬧得碧水樓也開不下去了。咱們可別得罪他,不然人家到底是娘娘的娘家哩。”
陳姑媽:這見風使舵的軟蛋!
何子衿把剝好的桔子遞給何老娘,笑,“去不去的倒不用急,不如跟阿文哥打聽一二,看胡家是個什麼意思。要是胡家去,咱家就去,胡家不去,咱家也就不去了。”這種事,隨大溜就是,她家同趙家又沒仇沒恨的。
何老娘嚼個桔子瓣兒道,“這也有點兒理。”給陳姑媽倆桔子瓣兒,“大姐嘗嘗,這桔子甜著哩。”
陳姑媽嘆,“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喲。”天生不操心的命。
何老娘呵呵笑,瞎謙虛,“還好還好啦。”
陳姑媽與何老娘說話,陳二太太沈氏在一畔聽著,陳二太太抱著俊哥兒,忍不住道,“舅媽,您老是不知那趙家可惡,要奪咱家的鹽引哩。”
何老娘這才想起陳家鹽引的事兒來,道,“前兒我倒是聽著這風聲了,後來又沒人說了,以為是以訛傳訛呢。”
何老娘十分關心,“怎麼,還是真的不成?”
陳二太太道,“誰說不是。家裡大老爺二老爺初五都沒過就隨著太爺去州府打點了,也不知到底如何呢。”
何老娘皺眉,又想到自家以後可能再沒免費鹽吃,鼓嘟著嘴道,“那天我去燒香,還特意給姐姐燒了一柱香,就是保佑姐姐家鹽引平平安安的哩。”
何子衿安慰道,“其實總督官兒再大,寧家可是世居州府的,州府這些人家兒,寧家排第二,哪家敢排第一。要我說,就是趙家娶了總督家的小姐,難不成總督就因著趙家去拂寧家的面子,這也忒兒戲了。姑祖母只管放心,這事兒,不大可能。”
陳姑媽能跟何老娘做姑嫂,也就這點兒見識了,道,“怎麼不大可能?人兩家成了親家,可不得偏著自己人。”
何子衿笑,“將心比心,二妞姐嫁給胡家三公子。難不成姑祖母家有什麼仇人,胡家就去為難那家人不成。再說了,姑祖母家與趙家那點兒事兒,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麼事兒吧,哪兒至於此呢。就是趙財主不釋懷,總督也不是這種心胸吧。”
沈氏也跟著寬慰陳姑媽,道,“姑媽只管放寬心,不至於此的。”
大家一併勸了陳姑媽一遭,中午盛情留陳姑媽婆媳一道用飯。何家這些年家境好了,雞魚肘肉並不缺,招待陳姑媽婆媳自然豐盛,一樣冰糖肘子,一樣紅燒魚,一樣芋頭雞,一樣醬鴨,一樣蒸臘肉,一樣素炒菜心,一樣涼拌水蘿蔔,另配一樣冬瓜鹹肉湯,一樣芙蓉菠菜湯。何老娘道,“不是外人,就咱們六口子,不弄那些虛排場,就一個桌吃啦。”何恭阿念都在家念書。
陳姑媽這才想起阿念今年考秀才的事兒,贊,“這孩子有出息。”
趙家在碧水縣逐漸做大,對陳家的確是件挺膈應又鬱悶的事兒。待午飯後,陳姑媽與何老娘絮絮的說了些私房話,喝過茶,起身告辭。
何老娘送走大姑姐,回屋同自家丫頭片子嘆氣,“也不知你姑祖母家的鹽引到底怎麼著呢。”
何子衿老話舊提,“祖母只管放心,姑祖父這些年走南闖北,難道是吃素的?”
“人家到底有娘娘呢。”
“行啦,您老人家再擔心,也去不了帝都啊。”何子衿就一點兒不擔心。何老娘也不是擔心陳家鹽引,她老人家又第一百零八遍的絮叨起自家的免費鹽時,沈氏笑,“要是這個,母親別擔心,我每年做醬菜用不少鹽。屯了一些,且夠咱家裡吃呢。”
何老娘立刻來了精神,問,“屯了多少?”
沈氏笑,“也沒多少,主要是醬菜鋪子用的多,不好占姑媽家這樣的大便宜,就平價買了些。現在還有八百來斤,放在窖里呢。”鹽這東西又放不壞。
何老娘雙手合什,念一聲佛,哈哈笑,“我就說芙蓉寺這香火再靈驗不過的!”
何老娘還破天荒的拉著沈氏的手,粉兒粉兒的欣慰道,“當初給你和阿恭算八字時,芙蓉寺的大師就同我說過,你們這八字啊,是天造地設,再合適不過!果然,大師的話再不會錯的,如今可不就靈驗啦!”
何子衿:天造地設=八百斤鹽…
知道自家屯了八百斤鹽,何老娘心事全消,至於陳家鹽引啥的,何老娘自認只是一鄉下老太太,她已經給大姑姐燒過香啦,至於後頭如何,也不是她一老太太能做主的呀~反正,就盡人事,聽天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