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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北靖關的官場先是失聲,繼而是一片譁然,北靖關多武將,這些武將可是都沒想到啊,天哪,怪道說文人的嘴,殺人的刀啊!
整個北靖關的官場都沒料到江副使竟然拿邵大姑娘入籍的事做文章,不,現在是趙姑娘了。是啊,趙姑娘她爹可是為朝廷死的啊,戰死在北靖關外啊,當時朝廷還給了撫恤呢。要是別人家的閨女入你邵家籍也就罷了,你怎麼能讓烈士遺孤入你族籍呢?你倒是多個閨女,為朝廷戰死的趙百戶在地下就少個閨女啊,你於心何忍哪!
還有,北靖關婦人再嫁都是常事,過了熱孝就嫁人的也大有人在,人稱娶荒親,但這娶荒親一般也就是平民之家這麼幹,官宦之家這麼幹的,比較少。先時邵將軍納妾,這倒沒什麼,朝廷管的並不嚴。一個妾嘛,阿貓阿狗一般,可這樣的女人,連為朝廷戰死的丈夫的孝期都不肯守,堪配做誥命夫人麼?今倒不是為趙百戶不平,江副使完全是為邵將軍擔憂啊,倘邵將軍有個好歹,怕仍是熱孝一過,此等婦人便擇高枝而去了。
阿念就是抓住這兩點,狠狠參了邵將軍一本。當然,奏章里還提了北靖關的情況,婦人改嫁是得支持,但不能荒廢禮法。
阿念是探花出身,那奏章寫得,甭提多大義凜然了。人家說了,為不使禮崩樂壞,請陛下下旨,以糾不正之風。
江副使這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死個人哪。
第443章 北昌行之一三一
江副使在北靖關一鳴驚人,直接通天一參把邵夫人的誥命都參沒了,當然,現在不能稱邵夫人,得稱邵太太了。夫人可是三品以上誥命方可用的尊稱,就是邵大姑娘,現在也得改做趙大姑娘了。連那位曾水中救美的解百戶,不曉得如何這般靈光,閃電般的娶了媳婦。
阿曦深覺出了一口惡氣,她與朝雲祖父道,“人真是勢利的沒了邊兒,先時都在說我壞話,我把她們召到家裡訓了一通,當著她們面兒把那姓林的打了出去,那些人就不敢再胡說八道了。可她們也不敢跟我來往,就祝姐姐還常找我說話,如今我爹把邵家那女人的誥命參沒了,一個個的又都貼了上來。”
朝雲祖父笑道,“人大都是如此的,你年紀小,初經這等勢利之事,以後見多就不稀奇了。”
阿曦哼一聲,“我才不理她們呢。我把架子擺得高高的,先讓她們巴結我些日子再說。難不成,她們一跟我說好話,我還對她們那般和氣啊。想得美,我算是看明白了,人要太好說話,容易受欺負。”阿曦甭看年紀不大,其實挺有心眼兒。
朝雲祖父笑問,“這事算完了吧?”
“沒呢。我爹參邵將軍一本,他也不是干坐著吃虧得,一準兒得對付我爹。不過,我這裡暫時沒事了。”阿曦道,“邵家人,心眼窄不說人也陰毒,當初就是邵大娘上趕著叫我姐姐,被我給了兩句,她就下這樣的毒手。這回被我爹參一本,丟這樣大的臉,能罷休才怪呢。不過,”阿曦一轉折,“紀伯伯大概是不願意看到我們兩家槓上,要在家裡擺酒,請我爹過去吃酒,也請了邵將軍。”
朝雲祖父道,“紀將軍是北靖關的最高統帥,自然希望手下人和和氣氣的好。”
阿曦將手一攤,露出個無奈模樣,道,“誰不希望和和氣氣的啊,我看紀伯伯是白費心思。”
朝雲祖父但笑不語,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處事方式,阿曦年紀尚小,不能完全理解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朝雲祖父這位阿曦的靈魂導師也不準備把事情點破,許多事,不是靠教的,而是靠悟的。
朝雲祖父問了些阿曦生活上的事,譬如出事後紀家有沒有著人去看她之類,阿曦道,“去了,紀伯娘叫阿珠帶了好些東西給我,還說外頭的話都是造謠,叫我別為那些個話生氣。”這話說著,阿曦道,“那哪兒能不生氣啊,我簡直氣得不輕,要不祖父你看我這樣淑女溫柔的人,我至於動粗嗎?是不是?我以前多斯文啊。”
朝雲祖父忍俊不禁,“你娘小時候比你還斯文呢。”
“是吧,我娘也這樣說。”
“你娘小時侯同你曾外祖母一道出門,遇著有人說你家壞話,她倆就把說壞話的那倆人打一頓,跑回家去了。”
阿曦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哈哈大笑,最後得出一結論,原來她那不大斯文的基因完全是遺傳啊!
阿曦在朝雲祖父這裡吃過午飯又吃了晚飯,傍晚才回的家,阿曦回家就見她娘一臉倦意,阿曦還說呢,“我哥秋闈的行禮不是都收拾好了,娘你別太累啊。”
何子衿道,“別提了,幸虧你今兒沒在家,邵太太過來,哭哭啼啼大半日,看她哭也累啊。”
“她來幹什麼呀。”阿曦依舊對邵家無好感,道,“娘你就當看戲就行了,誰有她那樣本事啊,一言不合就嚶嚶嚶,跟誰欠了她似的。”
相對於邵家這粘乎乎的母女二人,阿曦更關心她哥的秋闈,還問,“我哥什麼時候啟程啊?”
“明天看過你祖父就走。”
何子衿也要跟去給兒子做及第粥的,家裡的事就得交給閨女,今日難免再叮囑閨女一回,阿曦都應下了。末了又去瞧她哥,叫她哥別緊張,好生考,就是落榜也沒啥,這不還年輕麼。
阿曄氣地,“還沒考呢,就給我念喪經。行啦行啦,你把家守好就行了,等著聽我好消息吧。”
第二日送走她娘與她哥,紀夫人特意著人請阿曦過去說話,知道她一人在家,怕她寂寞。阿曦倒沒覺著什麼,她反是比較擔心她爹,她的任務就是把自己和爹照顧好就行,對了,還得關照一下雙胞胎,雖然阿曦看不出雙胞胎有什麼需要關照的。
紀夫人看阿曦說話慡言脆語,就覺著舒服,末了留她在家用了午飯,阿曦方告辭去了。她在北靖關朋友也不多,就是一個祝姑娘,一個姚姑娘,姚節的長女,姚章。姚章年紀尚小,倒是很喜歡跟姐姐們一塊玩兒,但阿曦跟個小丫頭不大能說到一處去,祝姑娘就比較同阿曦合拍了。
祝姑娘總往江家跑,鬧得祝副使都說,“倆人好也別總在一處,那不老話說麼,君子之交淡如水。”閨女啊,江邵兩家可沒分出勝負呢。
祝姑娘道,“我跟阿曦又不是君子,幹嘛要守君子那一套啊。”接著就跟她爹說阿曦的好處,“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個正經人,我就能同阿曦說到一處去。”
祝副使道,“先時你不跟趙姑娘挺好的麼。”
“好什麼呀,她一個繼女,就因先前認邵叔叔做繼父,處處拔尖兒,壓我一頭。我就見不得她那假惺惺樣兒,哪裡有阿曦實誠啊,我跟阿曦平起平坐,現在北靖關的閨秀群里,我倆最大。”祝姑娘與趙姑娘先前因閨秀圈裡一姐之爭,矛盾不小,如今阿曦來了,祝姑娘得一盟友,再加上阿曦她爹江副使出手把邵太太給收拾了,祝姑娘簡直是對江家充滿好感。而且,她也不怕邵家。祝姑娘還說她爹,“爹你也是正四品大員,怕邵家做什麼。阿曦以後可是要嫁給紀公子的,我提前幫爹你搞好關係,還不好?”
祝副使笑斥一聲,“胡說八道,你們小姑娘家的交際還能影響軍中大事啊。行了,去就去吧,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還指點上你爹了?你也不小了,小姑娘家好生在一塊兒玩笑罷了,有什麼可爭的,還誰一誰二的。”祝副使都想不通,咋小姑娘都這般好勝啊!
祝姑娘可不覺著是小事,道,“不爭饅頭也得爭口氣,叫我讓著阿曦可以,叫我讓著姓趙的,她是老幾啊。親爹明明姓趙,為著榮華富貴,硬是入人邵家的籍,姓氏都改了,這樣的閨女,生來有什麼用啊!還不如不生呢!估計她親爹地底下都得恨不能沒生過她!”
祝姑娘這話,其實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當然,這年頭為了榮華富貴往上爬啥的,認個乾爹乾娘完全不稀奇,但怎麼說呢,如果完全是兩家交好認個乾親,外頭人得說,唉喲,你兩家情分深厚啥的。但如果是為了身份地位,當然,也有許多人想認還認不到呢,但,這種舉動,起碼是受一些清正人家鄙視的。尤其是趙姑娘入籍這種,如果是邵將軍單純照顧妻子前夫子女,不入籍難道就照顧不到了嗎?
這一入籍,就是完全自禮法上改換爹娘啊!
當然,趙姑娘這娘沒換,就是換了個爹。
偏生,她爹是個烈士。
偏生,此事連陛下都知道了。
唉喲,這回北靖關議論趙姑娘改姓的事比當初議論阿曦推人入水可熱鬧多了。
邵家反應不可謂不快,邵將軍先是在紀大將軍的調解下,同江副使二人喝了言和酒,握手言和的意思。紀大將軍還親自為邵將軍解釋了,與江副使道,“阿邵成天軍中的事還忙不過來,都是婦人擅作主張,結果竟釀出誤會來。好在如今誤會也解了,大家各讓一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