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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道,“那我來安排姐姐與陳姑丈見一面。”
三姑娘道,“這正是我發愁的事,最好也不要叫嬸嬸知道。”
“叫阿山哥幫忙。”何子衿心下略一想就有了主意,道,“明天我去鋪子裡去一趟,阿山哥做事向來牢靠。不然要是我們兩個女孩子去,陳老爺怕要小瞧咱們,也不安全。”反正在何子衿眼裡心裡,能賣閨女的人,都是危險品。
三姑娘再三道,“勿必要阿山哥保密才好。”
“姐姐放心,我跟他說。”能解決了陳志就好,不然陳志這走火入魔的,拖累的何家也壞了名聲。再者,陳志總這樣半瘋不傻,即使與三姑娘無干,看陳家這手段就知道,他們已是不打算講理了!
沈山覺著,他的人生,雖少時坎坷些,但自從他得了阿素叔的欣賞,往縣裡做起了掌柜,他的運道就來了。
真的,別人家掌柜大都是小夥計熬多年熬上來了,他這掌柜,根本沒經過小夥計那一關,直接就是掌柜,嗯,兼夥計。
但,甭管怎麼說吧。
他是從村兒里出來了,做起了醬菜鋪的一把手,後來,隨著醬菜鋪生意越發的好,他收入也隨之增加,更兼娶了房不錯的媳婦,如今,兒子也生啦。
而當初提拔他的阿素叔,現在去帝都做進士老爺啦。
沈山回望自己這一路二十幾年的人生,雖比上不足,但比下也是特有餘的。尤其是與村里還在種田的同齡人比,他去年已在縣裡置下房產啦。
闔長水村算下來,他雖比不得阿素叔與徐大人,但也是出挑的小伙子啊。
如今,這位出挑的小伙子卻遇到了一樁難題。
沈山自覺不算個無能的人,醬菜鋪子就是他一手打理起來的。但,不算無能的沈山童鞋今天實在是遇見愁事兒了。
何子衿現在很有自由行動力,她說去鋪子裡瞧瞧,沈氏道,“去吧,帶著翠兒,看看鋪子裡要不要再買些烏梅甘糙。倘要買的話,你帶著阿山媳婦去買,她挑的不如你精細。”烏梅湯的生意雖小,也是個進項,沈氏性子細緻,也不在乎進項小。反正能撐起鋪子來,少賺些也無妨,做生意,哪兒能沒個淡旺季呢。
何子衿應了一聲,就帶著翠兒就去了。家裡就翠兒這一個丫環,何子衿出門是翠兒跟,三姑娘出門也是翠兒跟。翠兒也不小了,前兩天與小福子的親事定了下來,翻黃曆挑了個好日子,臘月成親。沈氏給了她兩匹大紅的料子,叫她做兩身喜服,也把他們成親後的屋子指給了他們,家俱什麼的何家都不缺。
小福子在家無事時多是來醬菜鋪子幫忙,因這十來年,沈氏這鋪子也算做起來了,鋪面兒早前幾年就買了下來,這鋪面兒當初租的時候就不貴,是沈素打聽的鋪子,後來沈氏攢了些銀子買下來,人家也沒要高價。沈氏是個喜歡置地置產的人,她攢的銀子,除了買鋪面兒,就是置田地。甭看醬菜鋪子不過是小生意,架不住細水長流,這十來年,沈氏非但把這醬菜鋪子買了下來,連帶醬菜鋪子邊兒的一個鋪面兒也盤下來了,她還攢了七八十畝田地了。說來,沈氏這也是一等一的會過日子的人哪,也不怪何老娘越看沈氏越覺順眼。
如今賣酸梅湯的地兒,就是沈氏後來置的門面兒,地方不大,就一間的地兒,以前賣燒餅醬肘子,熱天這兩樣不好賣,就改賣了酸梅湯。
小福子在鋪子裡跟著忙活,這會兒見了翠兒,章氏笑,“你們進去說話兒,翠姑娘也嘗一碗咱們自家的酸梅湯。”
何子衿對翠兒道,“翠姐姐,你喝碗酸梅湯歇一歇,我跟阿山哥說點兒事兒。”
翠兒是個老實姑娘,何子衿三歲時她就看不住何子衿了,向來是何子衿說啥她聽啥,聞言一點頭,道,“大姑娘走時記得叫我。”就進屋與未婚夫小福子說話兒喝酸梅湯去了。
章 氏往醬菜鋪子給何子衿送了碗冰鎮酸梅湯,見何子衿有話與沈山私下說,便自去支應酸梅湯那邊兒的活計了。何子衿與三姑娘商量著寫了一封信,讓沈山悄悄的給陳姑丈送去,要陳姑丈應了,就叫沈山安排個見面的地方。沈山還奇怪著,“咱家與陳老爺也不是外處,姐兒直接去不就成了。”
“這事兒不能直接去,阿山哥,你也不准跟我娘說,得保密。”何子衿眯著眼睛,試圖做出嚴肅表情,奈何她人小皮嫩,漂亮的小臉兒稚氣猶存,如何擺也擺不出嚴肅模樣,只讓人覺著裝大人樣好笑,何子衿叮囑,“一定不能告訴我娘!”
沈山問,“到底什麼事啊?”
何子衿原就坐在櫃檯旁的椅子上同沈山說話,她想著,也不能不跟沈山透個信兒。她個子小,朝沈山招招手,沈山稍稍彎腰,何子衿湊過去在沈山耳根子處悄悄說了兩句,沈山輕聲道,“早我也覺著何家這親事退的蹊蹺。”
“陳老爺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想他罷手,尋常法子是沒用的,我跟三姐姐同陳老爺直接談一談。但這事兒不能叫家裡知道,才讓阿山哥幫忙的。”何子衿表達出對沈山十足的信任。
沈山苦笑,“唉喲,我的親妹妹,難不成連你娘也不說,不要叫你娘知道,還不得罵死我。”阿素叔為啥一個村里就挑了他現來給沈姑姑看鋪子,還不是看他實誠。沈山的確是個實誠人,當然,這人也精明,沈山心裡明明白白的,他給沈氏看鋪子,吃這碗飯,就得知恩。這會兒背著沈氏聽何子衿的安排,他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何子衿瞪圓兩隻初見形狀的桃花眼,理由也給沈山編好了,道,“怕啥?等這事兒成了,你再跟我娘說。你就往我身上推,說我威脅你,不叫你說。”
沈山有些為難,還是應了。何子衿拿出個小荷包塞給他,道,“鋪子裡的錢都有帳目管著,不好動,也不能叫阿山哥賠上,這是我攢的私房,待陳老爺應了,阿山哥幫我找個清靜能說話的地方,定下時間,到時候我跟三姐姐過去。”
沈山推託一二,還是收了,想著,阿素叔和沈姑姑都是一等一的精明人,這大姑娘也養的這般伶俐。沈山道,“叫我不說可以,只是一樣,到時你們去,我可得跟著。”不然出個差錯,他賠也賠不起。
何子衿笑,“成。”就是沈山不說,她原也想叫沈山跟的。
陳姑丈雖是碧水縣一等一的大財主,好在沈山沾了沈姓的光,他又是幫著打理沈氏鋪子的人,為人精明能幹還很有人品,在碧水縣十來年,也認識不少人了。見陳姑丈倒沒什麼難的,親手送了信兒,陳姑丈原是不識字的,但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的下來,也積累了些文化,尋常字都還認得。何子衿與三姑娘商量過,沒寫什麼之乎者也拗口話,就是大白話,陳姑丈見自己手段給人識破,並不覺尷尬羞愧或面兒上抹不開啥的,更不會如李桂圓一般替自己分辯,他只是嘖一聲笑了,問沈山,“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小丫頭都知道邀他面談了。
沈山便道,“您老倘有空閒,明兒個下午翠竹居如何?”
陳姑丈將信折起來收袖子裡去,“成。”這翠竹居是他家的產業,茶館子,倒可放心說話。
約好時間,三姑娘便說去繡莊拿針線,何子衿要一道去,姐妹兩個為伴,故此,沒叫翠兒跟著,兩個便先去醬菜鋪子,沈山找了車,同她們一道去了翠竹居。
翠竹居是一處茶樓,因周圍住了千百株翠竹聞名。
待到了翠竹居,沈山在外頭大堂喝茶,三姑娘何子衿隨夥計去了樓上茶室。
陳姑丈是翠竹居的主家,沈山定的只是尋常包間兒,這會兒夥計引著三姑娘何子衿去的卻是上上等的茶室。陳姑丈雖是個渣中之渣,奈何蒼天無眼,人長的卻完全不渣。想也知道,當初何家曾祖能把閨女嫁給他,除了陳姑丈精明能幹外,一幅好皮相也不必不可少的。近些年,陳姑丈越發發達,人也發福了,就算這樣,竟也是個笑眯眯的慈眉善目的模樣。
看吧,老天就是這樣不公道。
雖說兩家是親戚,不過,三姑娘何子衿見陳姑丈的時候並不多,但,何子衿以往是見識過陳姑丈為狐狸精與陳姑媽翻臉的樣子的。如今看陳姑丈,那叫一個慈善和氣,仿佛完全不知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已被人識破,兩位姑娘是找他談判的。陳姑丈命人備了些乾果小點心蜜餞啥的,一樣樣的放在巴掌大的雪白無暇的薄胎白瓷碟中,精緻的了不得,滿滿的擺了一桌子。陳姑丈見三姑娘何子衿一大一小,身上衣飾菜是尋常,卻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樣,進這翠竹居亦無半分怯色,心下已有幾分欣賞,笑眯眯的請她二人坐了,一開口完全是長輩關愛小輩的口吻,“家裡大妞兒她們都愛吃這些個,也不知你們愛不愛,我叫他們備了些,嘗嘗看,這是從州府請來的做小食的師傅,家傳的手藝。”陳姑丈老jian巨沒,他心裡門兒清,這兩個丫頭不知是如何知曉他的手段的。但肯定是沒跟家裡大人說的,不然,憑何老娘的脾氣,早打上門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