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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姐姐很得了何老娘的真傳,有點捨不得,道,“這也太多了,二兩差不多。”
阿念道,“要是以前沒俸祿時沒的說,今既有了俸祿,咱們還在家裡吃飯呢,吃穿都是官中,原也該交些錢糧的。二兩是給祖母的零用,二兩算是咱們的伙食銀子,再給岳母二兩銀子,總得一碗水端平。”這麼一說,又添了一兩進去。
阿念顯然算術不錯,道,“這樣咱們一年也能存下四十兩呢。”
子衿姐姐雖有些心疼銀子,也還是應了,道,“平日裡也要花錢呢,以後花錢的地方多了去。”
“沒事,夠用就行,咱老家還有田地呢。”阿念不是個小氣的人,心裡對自家日子也是有數的,別個不說,他跟子衿姐姐加起來,老家就有一千多畝地,每年亦有收成。
倒是何老娘意外之喜,她老人家原本覺著,能得兒子的薪俸也夠補貼的啦,沒想到丫頭片子還一月給她四兩銀子呢。何老娘那小眼神兒喲,一面拿兩隻眯眯眼瞅著銀子不放一面做口是心非推拒狀,道,“你們剛成親,自己收著就是,不用給我。”
“阿念非要給呢,我說不給,他還不依。”何子衿很會讓阿念做好人。
何老娘笑眯眯地,越發熨帖,“當初我就看阿念那孩子實誠。”果然沒看走眼啊,何老娘與自家丫頭片子道,“我這輩子,別的上頭還有限,主要是眼光好。當初選女婿就選的對,看你姑丈,多正經個人,就知道一心當差過日子,絕不會亂來的。看我給你選的阿念,也是個好孩子。”完全把阿念的事兒攬自己身上來了。
何子衿心說,忘了當初人家阿念小時候非要人家去醬菜鋪子學徒的事兒了呢,與何老娘道,“這四兩,二兩算是交的伙食銀子,二兩是給祖母的零用錢,您自己收著。”
何老娘還擺手瞎客氣呢,何子衿忽而一笑,說著就要收回銀子,道,“真不要,那我就不給了。”結果,她這話還沒落地呢,那銀子已到何老娘手裡去了,何老娘哼一聲,“幹嘛不要,我孫女婿孝敬我的。哎,沒享著丫頭片子的福,倒是先享了孫女婿的福。”這話聽的何子衿直翻白眼。
何老娘也沒白得孫女孫女婿這銀子,她翻箱倒櫃的拿出一塊湖藍的料子,與自家丫頭片子道,“這料子是你姑媽給我的,我還有呢,這塊給阿念,你拿著給他做件袍子穿。做官兒的人了,穿戴上得體面才成,不能丟了爺們兒的臉面。”
何子衿頗是不滿,問,“只有給阿念的,沒有給我的。”這也忒勢利了吧!
何老娘才不理她,一面把銀子放紅漆的小銀匣子裡放好,一面道,“我孫女婿孝敬我的銀子,我當然就給孫女婿。你以後再說吧,看你表現。”
何子衿說她祖母,“您老這本末倒置啊,您也想想,沒有孫女,哪兒來得孫女婿呢。”然後,跟何老娘嘟囔了一通話。何老娘給她嘟囔的受不住,只得找了塊水紅的料子給了自家丫頭片子,總算是堵住了嘴。
何子衿高高興興的叫丸子把料子拿自己屋去收好了,又去她娘屋裡,給了她娘二兩銀子做零用,沈氏不肯收,還說閨女,“你這手生得就不好,你看,這麼個胖手,並起來竟是個有fèng的,一看就是個不存財的手。你們這剛成親,自己日子還沒過起來呢,交什麼伙食錢哪。你們這樣,三丫頭他們豈不為難?”覺著閨女不會過日子,傻大方。
何子衿道,“以前我跟三姐姐在縣裡開烤鴨鋪時,三姐姐也會給祖母銀子的,給的還不少呢。每次我們算銀子,三姐姐都會拿出一成的利來給祖母。”
“唉喲!”沈氏也是才知道這事,直道,“三丫頭可真大方。”又道,“你祖母也沒白待她那些年。”三姑娘自來命苦,投奔到何家,婆婆養她長大,她也學了一手好針線。婆婆沒想過三姑娘報答,三姑娘卻是當真有良心。
“所以說,娘你不用擔心,三姐姐不是那種會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她有時自然就給,沒有時不給,祖母也不會說什麼的。”
“我是不擔心三丫頭的,她是個心下有數的,我只擔心你,大手大腳,我看你以後日子難過哩。”
“我有數呢。”何子衿頗有信心,道,“八月我們那鋪子就能開張了,我這先試試水,倘是生意還好,娘你明年就把醬菜鋪子開起來。到時我們鋪子裡全用娘你鋪子裡的醬菜,也能給你做宣傳,帶帶生意什麼的。我看,這過日子,不能全指望我爹跟阿念那些薪俸。在咱老家十兩銀子過半年沒問題,這帝都十兩銀子也就撐一個月,開銷可比老家大的多。”
“是啊。”沈氏笑,“原也就不是指望薪俸過日子,男人考功名,那是考的門第地位,如今咱家也不比過去富裕,可說起來,咱家就是官宦之家了。要說有錢,陳家不比咱家有錢,可他家沒做官的人,別看以前比咱家強些,現下可是差遠了。所以說,這功名的好處都在薪俸外呢。”
“這倒也是。”起碼他家的田地就有免稅額度,這一年就能多收入上百銀子。另外,還有整個家族社會地位的提升,這更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以往何家得仰視胡家,現下何家考出兩個進士來,阿念還是探花,哪怕現下不做官了,回鄉也能與胡家平起平坐的。
就是三姑娘,都因何恭阿念考出功名來,在婆家地位顯著上升呢。
母女倆說了一回過日子的話,何子衿還是把二兩銀子給了她娘,非說是給她娘買果子的錢。沈氏推辭不過,只得收了。雖則沈氏不差這二兩銀子,但,這是閨女孝順的,如何能一樣呢?
沈氏當天晚上就把這事跟丈夫說了,還把銀子拿出來給丈夫瞧了一回,何恭笑,“這丫頭真是,明兒你給丫頭還回去吧,叫她自己攢著。”
“她哪裡是個能攢下銀子的?有幾個錢恨不能全都散出去。”沈氏把銀子收好,道,“給我二兩,給咱娘二兩,說是給我們的零用,還有二兩是給家裡的伙食銀子。剩下的四兩她自己攢著。”
何恭道,“怪道我過去娘屋裡時,咱娘瞅著神采奕奕的。”原來是又多了一筆收入。
“有孫女孫女婿的孝順,老太太自然高興。”沈氏笑,又夸阿念,“是個大方的孩子,一點兒不小氣。”雖然心裡高興收到孩子孝敬的零用錢,還是為孩子們大手大腳擔心,“現下還傻樂呢,等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過日子就得節省了。”
何恭也很為閨女女婿以後擔心,與妻子道,“還是把銀子給閨女吧。”
“我替她存著不也一樣。”沈氏不愧何老娘的兒媳,道,“她這麼興興頭頭的,不是個能存銀子的,我存了,以後替她置地。”
何恭便不多說了,沈氏歡喜又欣慰,道,“咱們丫頭長大了,都說閨女賠錢貨,你看,我跟母親都享了閨女的福。可見閨女有閨女的好。”
何恭看媳婦那神采奕奕眉開眼笑的模樣與母親竟有幾分神似,不由也笑了,道,“這話是。”
何老娘與沈氏婆媳因近來收到零用錢,故而心情頗佳。何老娘又不是個能存住事兒的,沒幾天,胡文知道這事兒了,壓力頗大。三姑娘說他,“甭想這些沒用的,我心裡有數。阿念與阿叔是因為做官有了薪俸才給姑祖母銀子的,待咱們把鋪子開好,一樣孝敬她老人家。眼下鋪子正準備著呢,還沒賺到銀子,要硬去出這銀子,顯然就外道了。一家子不說這個。”
胡文摩拳擦掌,“我得更加把勁兒才行啊。”
三姑娘笑,“按著進度來就成,也別太趕,累著得不償失。以後日子長著呢,待咱們日子好了,有的是孝敬長輩的時候。就是咱重陽,好生教導,以後有了出息,還能繼續替咱們孝敬長輩們呢。不看這一時,老話都說,日久見人心呢。”
胡文想了想,深覺有理。
何老娘非但沒找三姑娘要銀子,她還做了一件特令三姑娘感動的事,她私下還問過三姑娘,開鋪子的銀子可夠,不夠的話,以前三姑娘孝敬她的銀錢,她還都存著呢。
把三姑娘給感動的,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三姑娘這輩子還是頭一遭聽她姑祖母說這樣體貼的話哪!三姑娘自芙蓉縣老家投奔了姑祖母何老娘,這些年,最常聽到的就是何老娘咒罵她爹她娘她祖父她祖母,當然,三姑娘這些親人也的確有諸多該罵的地方,這些親人的為人,三姑娘自己亦是鄙薄的。三姑娘在何家這些年,從沒有受過任何優待。她跟表妹何子衿也不一樣,何子衿自小就去陳家附學念書,三姑娘就得去針線鋪子學針線掙錢,何子衿小時候每年總有兩身新衣裳,三姑娘穿的都是何姑媽少時的舊衣;何子衿那些小首飾啊啥的,三姑娘一樣沒有,出門倒也有的戴,是姑祖母借給她的,回來就要歸還。而且,三姑娘的每月掙的銀子都要全額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