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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丈夫這般說,江氏道,“我看何姑娘,不,江太太的口才也就一般。”
“所以我說此事稀奇。”紀大將軍感慨一回,端起盞新沏的春茶,慢呷一口,道,“此間定有咱們不知曉之事。”
江氏也是機敏之人,想了想,“羅先生走得這般匆忙,可見定是一件要緊之事。”
“倘是要緊事,江探花在見先生第一面為何不說?”
說到此處,便是江氏也有些想不通了,道,“看江探花夫妻,那般和睦,斷不能有什麼事江太太知道,而江探花不知吧。”
紀大將軍夫妻二人猜不出來,只得暫時擱下,想著阿念何子衿都是認識的,縱將羅先生請至沙河縣,也不會讓羅先生有什麼危險才是。
紀大將軍因身在軍中,遇事先慮安危,也是習慣了。
羅大儒此刻卻是恨不能飛到沙河縣去的。只是,阿念何子衿小夫妻顯然安排諸多,他們還得去北昌府接何老娘,何老娘沒什麼太多收拾的,她老人家現在想的是,先去孫女那裡小住幾日。住個新鮮,她就回來。何恭沈氏也都是這個意思,因著何老娘沒想長住,興哥兒年紀小,也跟著一道去,說是去看看姐姐、姐夫家。何子衿阿念自是樂意,還在北昌府歇息一夜。羅大儒雖恨不能立刻見到故人,到底這把年紀,閱歷修養都是有的,在與何恭說起學問時亦是耐心,沒幾句就把何恭說的心悅誠服,以至於何恭夜裡都同妻子商量,“待羅先生那裡安排好了,不若讓阿冽俊哥兒過去念書。”
沈氏道,“羅先生學問這般好咧?”
何恭點頭。
沈氏聽了就有些捨不得兒子,但想著此事一時也不急,自己遂也不急了。
在何家歇一夜,第二日,阿念一行辭何恭沈氏,帶著何老娘興哥兒回沙河縣去了。何老娘與興哥兒余嬤嬤坐車,其他人騎馬。何老娘見著自家丫頭騎馬,極是驚訝,直道,“唉喲喂,你可小心些,別從馬上摔下來。”
“看您說的,我騎的好著呢。”何子衿驅馬到何老娘車畔,道,“興哥兒,要不要騎馬?”
興哥兒自然是要的,何老娘笑,“皮猴子一般。”
興哥兒跟姐姐同騎一騎,他小小人兒還是頭一遭騎馬,倍覺威武,還問,“祖母,你看我氣派不?”
何老娘笑呵呵地,自車窗往外看,豎著大拇指夸孫子,直道,“我興哥兒氣派的了不得哩!”
阿念江仁等人皆目露笑意,就是羅大儒那一門心思想去沙河縣見故人的,見江小縣尊一家人和樂,目中亦露暖意。
自北昌府到沙河縣也有兩日車程,尤其有老人,不敢走快,直走了三日方到了沙河縣。何老娘大路上早被羅大儒把話套完了,因為頭一天晚上在驛館休息時,何老娘就與自家丫頭片子道,“你不帶阿曄阿曦來也是對的,咱們來北昌府時沾朝雲師傅的光,處處有朝雲師傅的人打點,飲食住宿樣樣都好。咱家可是沒那個條件的,阿曄阿曦年歲又小,這一路如何受得喲。”
何子衿道,“我也這樣說。”
羅大儒這等人物,早聽到“朝雲”二字時就入了心,其後同何老娘一打聽,何老娘這存不住事兒的,知道不知道的,就都嘩啦啦的同羅大儒說了。何老娘尤其讚頌朝雲師傅的人品,再三道,“我老婆子活了這幾十年,除了我家那早死的短命鬼,再不有見過朝雲師傅這般仁義的人啦!”
羅大儒既是傷感又是惋嘆,道,“他自來如此。”
何老娘一聽,忙問,“大儒先生與朝雲師傅早便認識不成?”
羅大儒微微頜首。
何老娘一喜,笑道,“那咱們可不是外人哪。我家丫頭是朝雲師傅的弟子,大儒先生跟朝雲師傅是親戚吧?”
羅大儒嘆,“我們算是表親。”
何老娘忙道,“那大儒先生就是我們丫頭的叔祖了。”忙叫了阿念何子衿興哥兒江仁過來認親,饒是羅大儒一肚子學問也給何老娘鬧懵了,這,這都啥跟啥喲!他怎麼就平白多了這一堆的晚輩喲!不待羅大儒抗議,何老娘道,“以後我還叫你大儒,你要願意,叫我老太太或是老嫂子都成!”
面對何老娘的熱情,羅大儒簡直是無言以對。
而後,既是親戚了,何老娘還把自己的一系列著作送給了羅大儒一套,何老娘還很是謙虛道,“您是有學問的人,原該送您精裝本的。哎,精裝本在帝都送完了,就剩下這普通的了。不過,要我說,那什麼裝什麼裝的,不過是個外在,裡頭內容都是一樣的。”
羅大儒在北靖關都能熬成大儒,可見其才學修養了。一見何老娘竟然還有著作,頓起敬佩之意,連忙雙手接了何老娘送的書,正色道,“待有閒暇,一定深讀。”
何老娘笑道,“隨便看看就成啦,這也就是我老婆子的一點兒見識罷了。”
羅大儒道,“您實在太過謙虛了。”想著何家雖不顯赫,但一個老太太都能出書,可見是書香之家。
何老娘見羅大儒對她這書如此重視,心中很是喜悅,遂又在羅大儒的“引導”下,說了諸多朝雲道長之事。這事兒叫何子衿知道後,沒少背地裡同阿念說羅大儒狡猾。
阿念笑道,“他鄉遇故知。羅大儒不好跟姐姐打聽,他與祖母年歲相仿,同祖母打聽也是人之常情。”
何子衿笑,“我是說,真不愧是朝雲師傅的朋友,一樣都跟狐狸似的。”
阿念哈哈大笑。
這古代房子可不隔音啊,阿念笑得大聲,羅大儒正同何老娘說話呢,聽到這笑聲,不禁道,“江縣尊江太太情分真正好。”相處幾日,羅大儒對這家子人也有了基本認知,就何老娘這存不住話,別人一打聽便啥啥都說的性子,就知這是一家了本分人。而且,何老娘顯然沒有得到江縣尊或是江太太的叮囑,不將昭雲之事說與他知道什麼的。可見,江縣尊江太太也不是要拿此事與他交換條件。正因阿念何子衿何老娘都是坦誠之人,羅大儒對這家子人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何老娘見人家大儒誇她家丫頭片子和孫女婿情分好,臉上很是榮光,略帶幾分驕傲道,“那是,他們自小一道長大,知根知底才做的親。你說,給孩子們做親,還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好生過日子麼。情分好,這才好哪。我們丫頭家裡還有一對龍鳳胎,唉喲,您不知道多招人喜歡。當初連接生的嬤嬤都說,她接生好幾十年也沒見哪家生過龍鳳胎?有雙生胎就是難得的了,何況龍鳳胎呢。您說,這是不是福氣?”
羅大儒怎麼能說不是呢?
然後,羅大儒一說是,就被迫聽何老娘足足絮叨了一個時辰,就說她家龍鳳胎多麼聰明多麼可愛來著。後來聽得興哥兒都困了,鬧著睡覺,羅大儒才得以解脫。何老娘還有些意猶未盡道,“明兒我再繼續跟你說啊。”
羅大儒簡直是逃回自己房的,因晚上受何老娘聒噪,第二天早上險些起晚。老僕都笑,“這位何家老太太頗是風趣。”
羅大儒將臉一板,嘀咕,“風趣在哪兒?不如你今晚聽她絮叨去。”
這老僕的面貌很有些難以形容,但嘿嘿一笑時便露出幾分滑頭來,可見年輕時的“風采”了,老僕笑,“那不成,我耳背。”
羅大儒心說,你耳背個頭!
羅大儒受了何老娘一路聒噪,最後,羅大儒不得不拉著興哥兒教興哥兒學認字,何老娘那些說古的話方少了。因為何老娘讓余嬤嬤備些茶點,自己找自家丫頭片子說去了。何老娘喜滋滋地讚頌羅大儒,“真不愧是大儒先生啊,這不,見咱興哥兒還算可造之才,教興哥兒認字去了。”
何子衿笑,“這也是興哥兒的福緣了。”
孫子給大儒先生瞧上了,何老娘也覺著孫子有福,點頭對孫女的話以示認同,還道,“可見這趟沒白跟你過來。”
“那是。”何子衿道,“我有什麼好事不想著祖母您哪!”
何老娘深覺受用,嘴上還說,“你不想著我能想著誰,你也就我這一個祖母罷了。”
何子衿最會治何老娘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性子,笑道,“我這麼想著你,也沒見祖母想著我些。”
“我怎麼不想著你了,在北昌府天天想咧。”
“光說有什麼用,看不到實際的。”何子衿攤攤手。
何老娘嘀咕,“怎麼做了縣尊太太還這麼不開眼啊。”最後給了丫頭片子支金釵,方堵了丫頭片子的嘴。
阿念見著子衿姐姐的金釵,還說呢,“姐姐又逗祖母了。”他家子衿姐姐也不知啥毛病,要說首飾,子衿姐姐多的是,不見得就看上這麼一支金釵,偏生子衿姐姐還特喜歡自何祖母這裡敲些首飾啊衣料啊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