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何老娘哼唧兩聲,往丫頭片子的荷包里瞅瞅,見裡頭都是銅板,便不說啥了,與大姑姐道,“我就愁這丫頭,半點兒不知過日子,成天大手大腳,唉,以後可怎麼著。”
陳姑媽笑,“你淨髮這沒用的愁,我看兩個丫頭都是有福氣的,不似咱們當年,真是吃了上頓算計下頓,打早苦過來的,所以到老都是捨不得花用的性子。如今年景好了,孩子們也大了,咱們哪,也別管那些事了,反正該吃吃,該喝喝,其他的,叫孩子們操心去吧。”
陳姑媽是想開了,何老娘可不成,她道,“大姐你如今是家大業大,我如何能跟大姐比。以前是不怕,只有阿冽一個,總有祖業傳給他。如今又添了俊哥兒,剛給阿念置了宅子,以後俊哥兒大了,阿冽是做長子的,承祖宗基業這沒的說,可俊哥兒不一樣是咱的骨肉,也不能薄了那孩子呀。”老太太這會兒就為二孫子操上心了。
陳姑媽點點頭,顯然很認同何老娘的話,她道,“是這個理。”又道,“阿念那孩子,我聽遠哥兒說過了,極有出息的,我倒是知道他升到甲班的事,難不成小小年紀就自己置宅了?”
“是啊,過年後就忙活他這個事兒了。”阿念自小在何家長大,故而,何老娘亦是與有榮焉,笑道,“原我年前就說,開春就跟三丫頭去州府買些衣料子,後來正月十八開學,他們年前考試的名次排了出來,阿念是班裡頭一名,學裡獎了五十兩銀子。這孩子呀,忒自強,得了這銀子,我還說給他置地呢。倒是這孩子說,置處小院子吧。我這一想,對呀,這孩子慮的到呀!”
“打四五歲上就來咱家的,我看著他長大,當他跟阿冽是一樣的。”何老娘眉飛色舞,不自禁的吹捧了自己一回,繼續道,“可男娃娃與女孩子不一樣,男人得有自己家業才成。阿念再好,咱們自己知道沒用,外頭人可是看不見的,再有那些勢利眼,更是說不出好聽的來。那孩子一天天的大了,這心思,也放得正,不光念書靈光,從這置宅子就能看出來,自小就知道過日子,看得遠。以後呀,肯定有大出息。不是我說狂話,阿念這孩子,誰嫁誰有福。”
陳姑媽頗是認同,道,“是這個理,以後考個功名出來,一輩子的前程有了。”
“誰說不是呢。”何老娘笑呵呵地,“今年又是秋舉之年,咱們好好去拜拜神仙,阿志也要考秋舉的吧。”
“是啊,頭一年,想試一試。”說到長孫,陳姑媽滿眼笑意,不過因有三姑娘在側,不好多提,轉而笑問,“阿恭準備的如何了?”
“挺好的,反正是熟門熟路,到時阿志有什麼不熟的,只管來問子衿她爹。”何老娘笑,“我也看開了,考上舉人自然好,可我看馮女婿還有阿素,這都是考了進士做了官的,天南海北,反不得在家。雖是當上官老爺,我倒覺著不如一家子就守在老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陳姑媽兒孫滿屋,這種感情其實沒有何老娘強烈,但人年歲老了,對兒孫便格外看重,何況陳志是長孫,又有不同,不禁道,“是啊,不論在家念書還是做生意,起碼是守著咱們的,想見時能見著,真有了官身,反不由己了。”
陳姑媽笑一笑,又道,“可妹妹,你說咱們這一輩子省吃儉用,圖的又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叫子孫上進麼。咱只有一代更比一代好,孫輩、重孫輩才能更好,是不是?”
何老娘為此早有看法,她道,“姐姐這是大實話,像阿冽、俊哥兒以後也都是要考舉人的。”
兩家日子皆順遂,老姑嫂兩個說著說著便笑起來,不論兩家是近是疏,二人畢竟相交大半輩子,這一路,便如此說說笑笑的到了州府。
州府畢竟是一省首府,進城門的車輛人馬頗多,在城門前排起長隊。何老娘自車窗向外望去,嘖嘖稱嘆,“以前我跟子衿她爺爺來時,可沒這氣派。唉喲喂,這大門兒可真闊氣!人也多的很哪!”老太太這大嗓門喲,車隊痛快交了進城的銀錢,那守門的官兵聽何老娘這話不禁笑,“那老太太你多逛逛。”心裡笑何老娘土包,不過他每日守城,也看出這車隊是富貴人家,故此笑搭了一言。
何老娘大樂,立刻道,“守門這小哥兒生得也俊俏。”還調戲人家一遭。
一行人馬不停蹄直接去了陳家別院,管事已在外迎侯。
何恭接了何老娘陳姑媽下車,三姑娘扶住何老娘,何子衿便上前一步扶了陳姑媽,陳姑媽問管事,“大郎不在?”
那管事給諸人請了安,笑回道,“大老爺早上便出門了,約摸晚上才回,老太爺在家裡等著老太太和舅太太呢。”
陳姑媽笑笑,不再多問,在僕婢引領下去了正廳,陳姑丈顯然也得了信兒,笑呵呵出來,見何子衿正扶著自家老妻,那臉上的笑更添三分,道,“我一大早起來就等著了,廚下煮了銀耳蓮子羹,先喝一碗解解渴。”他一上前,何子衿便退到一側,正由陳姑丈扶了陳姑媽的手引她坐下,關切的問,“累了吧?”又問侯何老娘,“他舅媽,一路可好?”
何老娘笑,“都好。”
何老娘畢竟年輕幾歲,且自家便有菜園子日日煅練身體,不比陳姑媽這些年養尊處優,故而精神不錯,尚有閒情瞧一瞧陳家這別院正廳,看這花糙古董,桌椅凳幾一一俱全,另有幾個美貌丫環捧上茶來,何老娘接了吃半盞潤喉。倒是陳姑媽,連坐兩日馬車,實在有些撐不住了,待何恭帶著何子衿、三姑娘與陳姑丈見禮後便懨懨道,“骨頭都要散架了,妹妹他們的屋子可收拾出來了?”
陳姑丈笑,“一早預備出來了,那阿恭你且服侍你娘也去歇一歇,一會兒我命人送蓮子羹過去。子衿與三丫頭也去洗漱,這院子你們熟的,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丫環。晚上咱們一道用飯,給你們接風洗塵。”
聽這一席話,何子衿都佩服陳姑丈,這一二年,陳姑丈生意越做越大,穩居碧水縣第一富商之位,而為人處事不見半分暴發,反是愈發謙慎平和,且給碧水縣修橋鋪路、捐助書院、扶幫貧困學子,名聲之佳,遠勝從前。
何子衿感嘆,老狐狸是修煉出來了。
何恭一笑,道了謝,便扶著老娘,帶著閨女侄女去歇著了。
第179章 添妝禮
????何恭的住處在前院客房,何老娘與何子衿、三姑娘另被安排內院。何家人體力都好,便是何恭這樣的書生,騎了兩日馬也看不出倦意,只是曬得有些黑了。
待洗漱後,何子衿還叫她爹抹了些潤膚膏,何老娘樂呵呵的坐在宣軟的榻上,見丫環提著食盒過來,問,“銀耳湯麼?”
丫環笑施一禮,“是,太爺吩咐奴婢送來的,舅老太太與舅家老爺、姑娘們大老遠的來了,這天兒越發的熱,用上一碗,消暑解渴。”說著與另一丫環將罐中的銀耳羹分舀開來,呈上去。
何老娘笑接了,嘗一口,“嗯,不賴,甜滋滋的。”
何子衿打個手勢,讓她們下去了,一家子喝了銀耳羹,何老娘更加舒坦,便絮絮的說起這州府繁華來,“大變樣啊!以前你爹帶我來時,州府可沒這般熱鬧。唉喲喂,房子都是新新的,道路也寬敞,賣東西的人也多的很。險些認不得了。”
何子衿笑,“祖母,你不是說以前祖父帶你吃過十二街的豆花,好吃的了不得,咱們明早就去吃如何?這別院離十二街挺近的。”
何老娘想都沒想便道,“沒見識的丫頭,我八輩子沒吃過豆花兒啊。那會兒是窮,沒吃的,才覺著豆花兒好吃。”
何恭覺著自己閨女是一片孝心啊,他自己本身也是大孝子一個,便問,“難得來一回,娘有什麼想吃的,想玩兒的,只管跟兒子講。”
何老娘一臉堅決,擺擺手道,“行啦行啦,你們有這孝心就好。咱家現在啥沒的吃,雞鴨魚肉雖不是天天有,隔三差五的也不缺。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兒,明天先去給三丫頭把衣料子置辦好,再說這些吃喝玩樂的事兒。”
何恭也沒意見,只是有些擔心,“路上走兩天,還是歇一日再出門吧。”
“我沒事兒,光在車裡坐著了,半點兒不累。”何老娘不覺著累,隔了二十幾年再來州府,她老人家歡喜的很。
何子衿笑,“祖母不累,姑祖母也吃不消的。下車時姑祖母的面色,已是倦的了不得了,還是歇一天吧。不然姑祖母怕不放心祖母的身子。”
何老娘想了想,方應了,“那也好。”
其實如何會不累,便是在前世,何子衿這樣坐兩天車的行程也會累。何老娘不過是久未來州府,精神上有些亢奮,再加上老太太身體的確不錯,故而一時不覺累。這到了別院,又安頓下來,坐了小半個時辰,何老娘就有點兒想睡覺了。何子衿看快到用晚飯的時辰了,便與三姑娘一道跟何老娘說些州府的事引起何老娘的興致,至晚,陳大郎也回來了,大家一道吃了頓晚飯,方各自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