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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典史得了她娘要把書要回來的話,這才去勸他媳婦。莊太太當初嫁給老莊家,就是因老莊家給的聘銀多,那會兒莊典史就一尋常小伙子要去當兵,都以為一去不回呢,臨當兵前娶個媳婦,很有些留下香火的意思,故而聘銀多。誰曉得莊典史硬是有運道,非但從戰場上活著回來,還在縣裡謀了個巡檢的缺,今且做了典史,莊太太跟著他,日子越過越好。只是,因當初莊家給的聘銀都被父母拿去給兄弟娶媳婦了,莊太太嫁妝有限,故百,莊太太在莊家一直有些抬不起頭來。莊典史哄媳婦,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聽丈夫說了幾句把書給她要回一本的話,莊太太更是氣大,冷笑,“那都是我的,要一本回來算啥!要就全要回來!怎麼,以為我不識字就不能看書了!我還就從今天要學認字了!她不就是個老秀才家的閨女麼,秀才算個屁,人家縣尊太太是進士老爺家的閨女,待我也是和和氣氣的!”因為跟縣尊太太、縣尊老太太關係搞得好,莊太太在婆家的腰杆子越發硬了起來。
莊典史道,“差不多就行啦,你還要怎麼著!”
“不怎麼著,她不是想叫我引薦她給縣尊太太認識麼,叫她做夢去吧!我把她搶我書的事兒都跟縣尊太太說了!”莊太太惡狠狠道。
莊典史一聽這話就急了,瞪了眼道,“上牙磕著下牙的事兒,你怎地還到處亂說!”
“多少年我都是挨磕的,哪天我磕她一下,我就不亂說了!”莊太太見丈夫瞪眼,道,“你瞪什麼眼,兒子我給你們老莊家生了六個,咱老大眼瞅十八要說媳婦了,怎麼,你還要打我不成!”
莊太太道,“你碰我一下,明兒我就去衙門擊鼓喊冤,看你怕不怕丟人!”
莊典史拳頭有些癢,但因媳婦近來的確跟縣尊太太的外交工作做的不錯,他嘆口氣,坐床邊道,“我知道你委屈,可這不是一家子麼。”
莊太太眼圈兒一紅,含淚道,“要是別個,我忍也就忍了,讓也就讓了,這是別個事兒麼。我沒念過書,也沒見識,人也不機伶,可我也盼著咱家孩子有出息,以後別像咱這樣過活。憑什麼我得的好書,她就全都拿走了,你啥事兒都讓,你就不想想,這關係到咱們子子孫孫的大事哩。”
莊典史嘆口氣,握住媳婦的手,入手粗糙的很,想著媳婦跟他這些年,實在也沒享過什麼福,莊典史也就心軟了,道,“我再跟縣太爺要一套,你擱咱自己屋,慢慢看,如何?”
莊太太瞪丈夫一眼,“等你,黃花菜都涼了,縣尊老太太、太太都是和氣人,又給了我一套。”
莊典史笑,“看來你果然有面子哩。”
“那是。”莊太太也笑了,道,“難得縣尊老太太這般有學問的人,待人那般寬厚,我們很能說到一處去。縣尊太太也好,我想著,前兒不是得了些細布麼,我做兩雙鞋給縣尊太太家的小姑娘、小爺們穿。”
莊典史拍拍妻子的手,隔天打了對金丁香給妻子,把莊太太又驚又喜地,“你哪兒來的銀子啊?”
莊典史悄聲道,“自做了典史,我也算縣裡的三老爺了,總有些孝敬的,你只管收著就是。以後再有孝敬,我交給你,你別外露,也攢些個。”因家裡一向是老娘當家,莊典史的俸祿都是交給老娘的,莊太太手裡並沒有什麼銀錢。
莊太太接過金丁香,歡喜不盡的應了。
莊家的家庭戰爭暫且不提,縣試之前,沙河縣空缺已久的縣丞終於下來了,吏部直接任命的,當然,如縣丞這樣的官員,雖品階不高,也都要經吏部的。這次來的縣丞姓孫,單名一個單字,孫單,孫縣丞。
孫單孫縣丞,三十出頭,比起阿念當然有些老,但在縣丞這個位子上還算年輕力壯,孫縣丞來前想必是打聽過了,知道前任馬縣丞下台下的有些不光采,他初來乍到,很有些當初阿念初來沙河縣時的意思,並不攬權亦不攬事。阿念倒並不排擠或者架空孫縣丞什麼的,孫縣丞剛來,有什麼可架空的。因趕上縣試,林教諭田訓導倆人明顯忙不過來,簡主簿一向是個可有可無的,莊典史是武職,正是用人的時候,故而,給孫縣丞設過接風宴後,阿念就很不客氣的讓孫縣丞參與到了縣試的事務中來。
把孫縣丞鬧得很有些摸不著頭腦,私下與自己太太道,“原本來前打聽著,這位江縣尊年紀不大,手段可是老辣,這縣裡前任縣丞前任典史,都是他給弄下去的。我原不預攬事,倒是縣尊很要委任於我哪。”
孫太太道,“既是江縣尊有事交待,你只管好生辦就是。多餘的事甭想,什麼爭權奪利的,咱不想,咱只要安安穩穩做官就是。”
孫縣丞深以為然。
就是簡主簿對孫縣丞很有些羨慕嫉妒恨,無他,當初馬縣丞一去,縣丞之位出缺,簡主簿簡直是撓心撓肝的想爬到縣丞之位上去啊。結果,走了多少關係,送了多少禮,理是沒成!
縣丞一事失手後,簡主簿時常在江小縣尊身邊晃蕩,結果,江小縣尊對他的重用還不如對新來的孫縣丞呢。這怎能不叫簡主簿鬱悶,簡主薄想,他大概一輩子懷才不遇吧。
就在簡主簿懷才不遇的自憐中,沙河縣的縣試開始了。
那邊兒老少學子們在城煌廟考著試,何老娘就在家裡雙手合十的嘀咕,“阿冽也下場了吧,唉喲,菩薩保佑我乖孫順順利利的喲。”也不知是不是何老娘念叨的,阿念在考場連噴十個大噴嚏,噴得人家考官都多瞅他兩眼,以為他風寒了哪。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何老娘見天兒的雙手合什的念菩薩,小傢伙們有樣學樣,互相打招呼都變成這樣了,早上起來不叫爹娘了,改成“菩薩爹,菩薩娘”,連阿曄犯錯挨揍時,都喊“菩薩救命!”來著,把阿念氣的,訓他,“喊佛祖都沒用!”
至於阿曄為啥挨揍,且聽下回分解。
第341章 北昌行之二十九
阿念原本忙縣試忙的不可開交,因為除了出題,準備縣試外,學子們考完後還得閱卷啊,如出題閱卷之類,都要阿念親歷親為的。
阿念正滿腔熱情的做縣試主考官批閱諸學子的考卷呢,家裡就出事了,把何子衿嚇個半死,因為,阿曦喝醉了。阿曦小女娃一個,自然是不會喝酒,阿曦寶寶,這純粹是上了她哥的當啊!前頭說了,阿曄寶寶是個很謹慎的性子,說他謹慎吧,他又是個好奇的孩子。阿曄也不知為什麼,現在就好奇酒是個啥東西。要說阿曄怎麼就好奇上酒了,這個原因,誰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好奇了。
正趕上紀珍和興哥兒在跟著羅大儒念書,阿曄跟阿曦年紀小坐不住,他倆以前都是在朝雲師傅那裡玩兒,這回也稀奇,倆人不知怎麼嘀咕的,跑回家來了。聞道送他倆到何子衿跟前,這才回的朝雲師傅那裡。你倆就好生玩兒唄,阿曄真是啊,家裡沒有地方是他沒翻騰過的。丫環小沙看著他倆,要知道,看孩子真是對智慧與體力的雙重考驗,小沙倒是沒把人看丟,就是倆人去廚房轉悠去了,小沙跟廚房現在燒菜的張嬤嬤一說話,就沒注意,廚房地上就放著一壇酒。虧得他們娘打小就訓練他們自己穿衣裳自己用勺子吃飯,阿曄把酒罈上的布塞子拔下來,拿個勺子伸胳膊進去舀了一勺子,還把袖子沾濕半截,舀出多半勺子酒,阿曄自己不喝,他聞了聞,給他妹喝。阿曦是個傻大膽兒,聞著味兒,阿曦道,“酒。”她哥舀的,這是酒。
阿曄點頭,一臉嚴肅,“好喝。”
阿曦搖頭,“臭。”
阿曄真是無師自通的激將法,說他妹,“你喝,我就服你。”
阿曦多直性子的閨女喲,就著他哥舉著的小勺子就喝了一口,阿曦覺著不好喝要吐,阿曄一捂她妹的嘴,阿曦咕咚就咽了。阿曦平生頭一遭喝這麼難喝的東西,哇哇就哭了起來,這一哭,可算是把小沙跟張嬤嬤給驚動了。
驚動的還不止這倆人,因為,阿曦喝了酒之後,哭了兩聲,直接眼睛發煬,不一時就暈了。阿曄一看,也嚇的哭了起來。小沙跟張嬤嬤不敢瞞著,連忙去稟了何子衿,何子衿抱著阿曦就跑朝雲師傅家去了。幸而有竇太醫在,竇太醫看了看,斟酌著配了付醒酒的藥湯來,何子衿餵閨女吃了,阿曦這才好些。竇太醫還說呢,“孩子小,可不敢給他們吃酒。”
何子衿真是百口莫辯啊,她也不明白咋事哪。當然,她做娘的,都不曉得閨女怎麼就吃酒了,這本身就是一種失職啊。
朝雲師傅也跟著緊張了一回,最緊張還是紀珍,紀珍不停的捏著小帕子給阿曦擦腦門兒上沒有的汗,還時不時的摸摸阿曦紅撲撲的小臉兒。興哥兒也不停的問,“竇大夫,阿曦沒事吧?”
竇太醫笑,“無妨,吃的是燒菜用的黃酒,吃的也不多,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