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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到自己屋裡,坐在熱乎乎的炕上,見屋裡打掃的極乾淨,收拾的也齊整,桌几案上擺著新開的水仙與紅梅,心下就很是熨帖。何老娘接了兒媳婦奉上的花,笑道,“原說早些回來,興哥兒這不眼瞅著要到上學的年紀了嗎?我說讓他明年就去上學,咱們丫頭說讓興哥兒去蒙學班裡考一考,要是考得不賴,乾脆就別在蒙學班裡念,反正蒙學也學過了,就跟著大一撥的孩子學四書五經,正經念書。就等著興哥兒考完了,我們才回來的。”
沈氏忙問小兒子考的如何,何老娘一說這事兒就笑開了花,老臉笑的跟jú花似的,小眯眯眼更是笑的幾要看不到了,道,“要是跟同班的小學生們一道算,考得第五,能有五兩銀子的獎勵。不過,興哥兒是臨時加進去考的,就沒算在小學生裡面,雖沒獎勵,咱也高興哪是不是。跟咱們丫頭定下來了,明年興哥兒就正經去縣裡學堂念書。”
沈氏很是喜悅,家裡也不差那五兩銀子,主要是,小兒子念書不錯。沈氏摸摸小兒子的頭,笑道,“成。明年我把筆墨紙硯給興哥兒備起來。”
興哥兒道,“阿珍也跟我一起上學。”
沈氏道,“阿珍比你小一些,你們也一道考了不成?”
不待興哥兒說,何老娘就道,“阿珍那孩子,當真靈慧,比興哥兒小一歲,考得比興哥兒還好些。他們一直是一道念書的,一起去縣裡學堂,也是做個伴。”
沈氏點頭,“很是。”又說,“阿珍那孩子,一看就靈秀。”
何老娘在屋裡坐了坐,就要去大孫子的新房看了看,屋子已是騰了出來,因是新糊裱裝修的,很是不錯。何老娘點頭道,“不錯,不錯。東廂就是比西廂敞亮。這窗子這是重新換過了?”
沈氏笑道,“當時糊屋子的時候,匠人就說這窗棱有些陳舊了,不大配這屋子,我想著,新糊裱的屋子,弄個舊窗,確實不大好看。匠人那裡正好有兩根上等紅木,阿冽他爹去瞧了,木材不錯,就定了兩根料子,不只阿冽這裡換了新窗,老太太沒留意,您屋裡的窗子也換了新的。如今時興的新花樣兒,阿冽這裡是鴛鴦戲水的窗子樣式,老太太那裡是喜雀登梅。”
何老娘聽著就喜歡,道,“是好兆頭,咱家的喜事就在明年了。誒,阿冽這裡應當換,取個好兆頭,我那裡還換什麼,白費銀子。”紅木可貴了哩~沈氏笑道,“哪裡就白費銀子了,就是阿冽這屋不換,老太太屋裡也得換。”哄得何老娘喜笑顏開,何老娘與沈氏道,“待阿冽娶了媳婦,你也就能歇一歇了。家裡的事就交給兒媳婦,你跟我一樣,閒了也去咱們丫頭那裡住上幾日。”
沈氏笑,“我倒是想去,只是哪裡放心得下,俊哥兒每天上學,相公每天當差,就他們倆,我便是去了子衿那裡,我心裡也是牽掛。”
“有兒媳婦,把家裡這些事交給兒媳婦就是。”
沈氏笑道,“那也放心不下。”
何老娘心下覺著媳婦懂事,就因有媳婦在家裡,她才放心去孫女那裡呢。何老娘心裡美美的,嘴裡還道,“你就是這般愛操心的性子。”
“這不是像母親你嗎。”
何老娘笑呵呵地,“可別這麼說,你哪裡像我來著,我可沒這麼放心不下。”
年節轉瞬即到,沙河縣這裡自有一番熱鬧,何子衿吃年酒就吃到正月十五,阿念過年是從來無休的,非但無休,縣裡治安什麼的,阿念十分警醒,然後……又抓了一撥人販子……
北昌府何家,因著何家與巡撫大人家結了親事做了親家,故而,今年年下,何家收到的帖子格外多。何家一慣低調慣了的,以前怎麼著,現下還是怎麼著,並不因與巡撫家結親就驕狂起來。
待過了上元節,這回何老娘只是把三孫子興哥兒送去孫女那裡念書,自己就沒去孫女那裡,而是留下來幫著兒媳婦預備孫子的親事。
阿冽送興哥兒去的姐姐那裡,何子衿見著阿冽還說呢,“你怎麼也來了,家裡正是忙的時候。”
阿冽道,“現在並不忙,我提前半個月回去就成。”
何子衿想想自己當年成親的時候,倒也沒有提前三五個月就忙活的,事實上,提前一個月張羅,都是早的。弟弟也不必就留在家裡等成親,這麼想著,何子衿也就沒說什麼。
這一年春,就是阿冽成親的喜事了。
阿冽成親的喜服的衣裳都是托何琪給做的,這裡有個講究,新娘子的喜服自然是女方自己張羅,多是新娘子自己繡的。新郎的衣裳,男家一般或是托繡坊或是在親戚里尋個全福人給做,全福人得是指公婆爹娘一應俱全,夫妻恩愛,兒女雙全的。當然,何琪就倆兒子,沒閨女,不過,在兒女雙全這一條上,世人要求就放寬了,沒閨女可以,沒兒子是一定不成的。
全福人這個算下來,也就是何琪了。何子衿其實勉強也算個全福人,只是,她公婆雖活著,卻是不知去往何方了。何況,公婆的情況也比較特殊,最終還是託了何琪,何琪針線也好。
阿冽來了,何琪正好把做得的喜服拿出來給阿冽試一試,甭說,阿冽這一二年,個子長得頗快,而且,阿冽在個頭兒上絕對是青出於藍,比何恭要高半頭,身量高大秀挺,極是襯衣裳的。阿冽這一穿,都說俊。胡文笑著打趣,“也就比我當年略遜那麼一二罷了。”
三姑娘揭丈夫老底,“我就不說你當年那花里胡哨的樣兒了。”
阿冽也說,“阿文哥頭一回去我家裡,穿的那衣裳,五彩繽紛的。”
江仁想到這事也樂,笑道,“是。那會兒阿文哥提著禮上門,我還是特意出去打聽了一回,我還以為不好打聽呢,結果一打聽就知道,闔縣就阿文哥穿得那樣花哨。”
何琪聽了也是抿嘴直笑。
胡文道,“年輕時,就得鮮亮,要不,三妹妹如何相中我的,就因我會打扮。”
阿冽道,“虧得重陽穿衣裳不像阿文哥。”
“你哪裡知道重陽的苦喲。”胡文笑,“上回重陽見著一塊兒孔雀藍織金線的料子,喜歡的了不得,想著做件袍子,你三姐姐硬是不肯。”
三姑娘道,“我再不能叫重陽亂穿衣的。”
說來,幾個孩子裡,阿曄阿曦二寶二郎不說,這幾個年歲小,衣裳的確鮮亮的居多。重陽年紀比弟妹們都大,如今穿衣裳還是偏愛鮮亮,很是遺傳了他爹的一些審美。就是,他娘不肯給他做鮮亮的,成天就是寶藍啊、竹青打扮他,甭提多老氣啦。當然,這是重陽對自己衣衫的評價。
因著阿冽今年成親,孩子們也是要去參加阿冽哥或是阿冽叔或是阿冽舅的婚禮的,於是,紛紛要求家裡給做新衣。三姑娘何琪都說,“小小年紀,也不知怎地這般臭美。”卻也都同意了給孩子們做新衣的事兒。
阿冽是人逢喜事精神慡,馬上就要成親了,每天都是笑呵呵的,給阿念哥打下手也幹得分外起勁兒,讀起書來極是用心。羅大儒都說,“這眼瞅要成親了,就格外知道上進了。”
阿冽在沙河縣只呆了半月,沈氏就打發小子過來叫他回去了,無他,余家送嫁的人到了。送嫁的是余姑娘的一兄一弟,大哥余峻二弟余岫,大小舅子都來了,阿冽自然得回家幫著招呼,同大小舅子聯絡一下感情啥的。於是,阿冽帶著喜服回了家,余峻余岫都是念書的人,余岫比阿冽還小些,阿冽上科秋闈失利,余峻則是榜上有名。故此,余家人並沒談秋闈,倒是阿冽沒大在意,知道大舅子中了,很是恭喜了大舅子一番。余峻道,“我聽祖父說,你文章火侯也差不離了,下科必中的。”
阿冽笑道,“中不中的,必是得用功功讀了。今年不中還能說是第一次下場試水,再努力三年,再中不了就沒面子啦。”
余峻聽得一笑,覺著這個妹夫單純又實誠。
阿冽帶著余家兄弟逛一逛北昌府,何家也設酒款待了一回兩位舅爺與過來送嫁的余峻之妻唐氏,何恭一向性子溫和,同小輩說話也沒什麼威嚴架子。至於何家,何家人口簡單,一眼望到底的人家。余峻之妻唐氏私下同丈夫道,“親家人口少,幾位長輩也十分和氣,大妹妹嫁過來,定十分輕省。”
余峻點頭,道,“我看阿冽也是個實誠人,錯待不了妹妹。”
唐氏笑道,“說來,我娘家祖上就是蜀中人,與何親家還算是同鄉。我有一回回娘家去祖母那裡請安,說起妹妹的親事來,小嬸子還知道何親家一家呢。”
余峻有些意外,道,“這倒是稀奇。”唐家太岳丈位居內閣首輔,十分得今上看重,就是唐家,也是經年世族。何家,嗯,親事已定,余峻當然不會說這親事不好,何家人口簡單,家風也不錯。只是,依著余家家世,妹妹想尋一門更好的親事,也是十分容易的。當然,現在余峻當然不提這話。倒是何家這樣新晉官宦之家,如何就同唐家相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