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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道,“這事兒倒也不難,不過,咱家同他家好幾年不說話了,你確定他家能來找我卜卦?”
說到三太太家,江仁就是一肚子火氣,道,“你是不知道,他家只拿小子當人,阿琪就一個弟弟阿滄,那小子在家是個寶貝蛋。為著他,他家裡什麼錢都肯花的,什麼事都肯做的。年年只為他考秀才不知道在芙蓉寺花了多少香火錢,他也沒中個秀才回去!這不是你們族裡阿洛去歲都中了舉人,都說何家祖墳風水好,要出大人物的,他家裡可急的了不得呢。子衿妹妹,只要他家來,妹妹就給他家個面子吧。”
何子衿點點頭,“成。”覺著阿仁哥蠻有智謀的。不過,何子衿跟江仁打聽,“原來阿仁哥你喜歡大一些的姑娘啊?”
江仁笑,“也不是喜歡大的,就是遇上了,覺著是大是小都沒關係。再說,陳琪又不大,你還比阿念大兩歲哪。”
阿念怒,“我心裡上是跟子衿姐姐一樣大的。”
老鬼回答:我比子衿丫頭大幾十歲。
江仁正有求何子衿呢,擺擺手,笑,“說笑說笑,看你,真惱了可就是孩子啦。”
江仁說過這事沒幾天,三太太還真走了個曲線救國的方式來跟何家走關係,三嬸子先是去族長家找族長太太叨叨,說起舊事來,“就是家常過日子,也少不了上牙碰嗑了下牙呢,哎,我那老妹妹還真就記仇啦,這好幾年也不同我說話。哎,我就是想辯白也沒機會啦。哎,我可怎麼著呢,想著咱們族裡要說有威望,就是嫂子您啦。”這麼一韻三嘆的想請族長太太劉氏幫著說和一下。
劉氏又不傻,三太太平日間也不常來她這裡,這突然來了,還提起何老娘來,劉氏知道她們好幾年就不對付,先前還幹過一架的。反常必為妖啊,劉氏就問了,“以前倒沒聽你念叨阿恭他娘,這是怎麼了,你是有事找阿恭他娘麼?”
三太太開始還沒好說,後兒才同劉氏說了,“不為別個,嫂子不知道,我家裡這幾年總有幾番不順,阿琪的親事,人家媒人給說了好幾門不錯的親事了,可阿琪那死丫頭不知怎地,吃了秤砣一般,就是不樂意。我想著,是不是什麼東西妨礙著了。如今咱們這近處,也沒什麼靈驗的大仙兒,就是咱們族裡的子衿丫頭,聽說她的卦是極靈驗的。我只擔心我那老妹妹還記著先時舊事,不好說話哩。我想著,嫂子在族中一向受人敬重,我這也不獨不是為了給家裡卜卦,也是想著,咱們同族本就是一家子,總這麼僵持著,在族裡影響也不好哩。我年歲長一些,願意給老妹妹賠個不是,以往那些事,就算翻過去啦。以後咱們一族裡歡歡喜喜的過日子,豈不好呢。”
三太太絮絮叨叨的同劉氏說了許多好話,千萬拜託,劉氏只得應了。
劉氏想了想,打發人送帖子請何老娘到她家裡說話,何老娘還奇怪呢,她同劉氏關係一向不錯,想著劉氏想一道說話打發個人說一聲她就去啦,怎麼還下帖子請涅?
何老娘拿著帖子翻來覆去的看,還同自家丫頭顯擺,“唉喲,你劉祖母越發講究啦,還下起帖子來啦。我這得去呀,唉呀,穿什麼衣裳好涅~”叫何子衿來給她搭配衣裳,第二日又起個大早,著了新衣化了新妝,把手飾匣子裡的幾樣金首飾都插載上了。
孫御史滿口的贊,“大娘您這一身兒可真氣派!”
何老娘扶著余嬤嬤的手就要出門啦,聽孫御史這話喜的樂彎了眼,還滿嘴謙虛,“嗨,什麼氣派不氣派的!我說呢,就家常衣裳唄,又不是去外處。可這丫頭死活不依,非得一大早的折騰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叫我換了新襖新裙還有這新抹額。哎,我說呢,衣裳換一換也便罷了,又給我插戴這一腦袋,哎,不成個樣兒,我不依,她還不高興。”
孫御史肚子裡都要笑翻了,道,“大娘您非但衣裳鮮亮,您人也年輕啊,尤其這麼一打整,唉喲喂,咱碧水縣的老太太里,要論齊整,大娘您是個尖兒啊。”
何老娘咯咯直樂,“不行啦,有年紀啦。其實主要是丫頭弄的這胭脂好,別人家的胭脂沒這麼潤,面脂也是她自己配的,冬天塗一些,不皴臉。”
孫御史一奉承,何老娘都顧不得出門啦,同孫御史絮叨起來沒個完,正說到自己這狐皮里絳綢面兒的披風呢,余嬤嬤受不了了,道,“太太咱再不走太陽就落山啦。”
“哪兒有那麼晚。”何老娘這才說,“阿仁你在家歇著啊,中午叫丫頭做好吃的,大娘下晌回來咱們再聊啊。”
孫御史笑,“成!”還送了何老娘幾步。何老娘哪裡敢當,忙叫他止了步,還招呼一聲叫周婆子去肉鋪子裡多割些肉回來啥的。
何老娘這才去了族長家說話。
她與劉氏年紀差不離,時常在一處說話,是極熟的。何老娘以為就是尋常絮叨絮叨呢,不想劉氏提到三太太,說到舊怨,何老娘仍是氣不打一處來,道,“嫂子你是沒見她當初那小人得志的樣兒,不就是我家三丫頭倒了大霉麼,她可是得意啦,在外頭可著勁兒的給我造謠說嫌話喲!也不知我家倒霉,她就有什麼光沾似的!”
劉氏勸,“我的妹妹,這都多少年的事啦。行啦,聽我的吧,她都到我這兒來主動要跟你賠不是呢。說來都是姓何的,上頭是一個老祖宗,如今一個族裡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就不說話不來往的也不好,是不是?她三嬸子那人糊塗,我是盡知的,如今她明白過來了。老話說的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妹妹,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何老娘琢磨著,叫三婆子給她賠個不是,也是有光彩的事兒,何況還能給族長太太一個面子,不錯不錯,這事兒還怪有面子滴。何老娘就應了,“我聽嫂子的,只要她別像以前那樣討人厭,不然,我再不依的。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劉氏笑呵呵地,“好,我來安排,妹妹今兒就別走了,我已叫阿洛他娘預備了席面兒,再把他三嬸子叫來,都在我這兒吃飯,咱們熱鬧熱鬧。”請倆人吃了一餐飯,就算和解了。在飯桌上,三太太就說了想請子衿占卜的事兒,何老娘道,“我們丫頭剛說了,不再接占卜的事兒了。”
三太太心下暗道,這死老婆子慣會拿捏個臭架子哩。她也是個靈活人,對著劉氏以目相求,劉氏道,“妹妹,能幫就幫吧。他三嬸子也是為了阿琪的事呢?”劉氏主要是心疼何琪,覺著這姑娘委實運道不好投生在三太太家裡,苦了這些年,還沒個婆家,再拖下去,可真就難嫁了。一個姑娘家,難不成真就一輩子不嫁人了?
何老娘時不時喜歡串門子四處遛達的人,族中事她都熟的,聽這話卻是不大信,打量著三太太道,“唉喲,你還會為阿琪占卜,我聽這話咋不能信涅。”
三太太道,“這叫什麼話,我怎麼就不能給阿琪占卜啦。阿琪是我親孫女涅,她與你家三姑娘同歲,我急她婆家涅。”
何老娘夾了塊紅燒肉,剛要擱嘴裡,一聽這話當下放碗裡了,先不吃肉,何老娘也得把話說了,她道,“你急就不要價二百兩了。當別人不知道呢,還要把孩子賣人家做小,你說你虧不虧心!”何老娘雖也是個重男輕女偏心眼兒,可她也看不上三太太這等人,轉頭與三太太的媳婦五奶奶道,“你好歹是阿琪的親娘,雖說男孩子重些,也不能把女孩子論價賣了呀!我說你們是不是傻啊!還是八百輩子沒見過銀子錢哪!阿滄還不是要考功名的人,難不成以後阿滄為官作宰的,叫別人一打聽,哈!他姐是給人家做小的!你們這臉面還要不要?阿滄這臉面還要不要?就是咱們闔族,也丟不起這個人!”
劉氏也是知道此事的,當時她就想找三太太說道一二,只是後來何琪以死相逼,事兒沒成,也就罷了。此時,劉氏只裝不知,問三太太五奶奶婆媳,“還有這等事?”
五奶奶忙道,“沒,再沒有的事。是有個不知好歹的人來問,我已經打了他出去。我親親的閨女,只怕她嫁的委屈,哪裡能叫閨女做小涅。”
劉氏放下筷子,一嘆,“這話對。好好兒的孩子,給多少錢也不能叫孩子去做小呢。不為別個,咱們族裡不是那等族風。”其實何氏家族就是個小家族啦,族中女孩子是做妻還是做妾,以往族裡也沒管過,但現在不同啦,族長家何洛已是舉人,後年就要去帝都春闈的,眼瞅著自家孫子要出息,劉氏也格外注重族中人行事,勿必得保證族內名聲清白。這樣,何氏家族雖是小家族,但家族也得是“族無犯法之男,家無再嫁之女”的清白人家才好。至於女孩子做妾的事,最好也是不要有才好。
想到三太太、五奶奶這一對婆媳的貪財品性,劉氏又道,“阿恭他娘說的對呢,阿滄是要求功名的人,可是得時時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