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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說著話兒,何恭直至下半晌方歸,身上酒氣熏天,沈氏忙命翠兒去廚下端醒酒湯來,扶他坐下,問,“如何喝這許多酒?”

    何恭腦門兒疼,揉著眉心嘆出一嘴的酒氣,“我這是沾咱們丫頭的光,以前jú花兒宴沒多少人理我,這回真是了不得,一個個似我同胞兄弟,親近的不得了。虧得阿洛阿志幫我擋酒,不然得叫人抬回來。”他雖喝了些,好在腦袋還是清醒的。

    “一群勢利眼!”沈氏恨恨罵一句灌丈夫酒的傢伙們,灌丈夫喝了一大碗醒酒湯,著翠兒去打來溫水,沈氏服侍著丈夫去了外頭的棉袍,扶他上床,蓋上被子,又給擦過頭臉,問,“好些沒?”

    何恭“嗯”一聲,道,“跟娘去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

    “先睡吧,我叫翠兒去說。”沈氏怕他頭疼,輕輕給他按了按,何恭很好酒品,喝了酒便是睡覺。這一覺直到傍晚,還是沈氏怕他睡久了晚上失眠,才叫起來。

    喝酒的人,醒來便覺口乾,沈氏倒了一大盞溫白水給他,何恭一連喝了三盞,方覺著好些。沈氏問,“還頭疼不?”  

    “沒事兒了。”何恭精神大好,接過沈氏遞過的溫布巾擦把臉,笑,“這回去可是露了臉,還有人跟我打聽閨女的親事來著,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沈氏笑,“這才到哪兒,這些人哪,也忒急了。”倘有好人家兒,沈氏也會認真考慮,只是,她閨女這樣會掙銀子,得什麼樣的好人家兒才配得上她閨女呢?沈氏一時也沒了標準。不過,閨女尚小,倒也不急。

    沈氏道,“你外頭留意,我在家裡也留心,倘有合適人家兒,先說三丫頭,眼瞅著又是一年,明年三丫頭就十六了呢。”

    何恭道,“王氏那混帳,雖說如今遭了報應,到底影響了三丫頭!”

    沈氏並不多提王氏的事,找出件乾淨袍子道,“把衣裳換了,咱們去母親那裡吧,母親惦記著你,你睡覺這會兒工夫,著余嬤嬤過來兩趟了。”

    何老娘難免抱怨兒子吃酒太多傷身之類的話,何恭笑,“一年就這一回,我也沒料到呢。”

    何老娘忍不住道,“沒料到咋啦,你不喝別人還能強按你的頭!真是笨,不想喝就裝醉,誰再逼你喝,你立碼吐他一身。”何老娘給兒子出主意,覺著兒子怪笨的,怎麼這樣簡單的法子都想不到。  

    何恭訕笑。

    他非但性子多像父親,尤其眉眼生得也肖似,何老娘嘆口氣,問,“晌午在縣太爺那裡除了喝酒,可吃好了?”

    何恭感嘆,“每桌兩盤子大螃蟹很是不錯,只是我也只來得及吃了兩殼蟹黃一碗湯。”就被應酬著喝了許多酒。其實何恭不知道,他這人懶於應酬才有空吃兩殼蟹黃一碗湯,人家那八面玲瓏的,哪有空將心思放飯食上,又不是真為了去吃飯。當然,對於何恭,他就是去吃飯的……

    何老娘笑,“我叫周婆子蒸了,晚上痛痛快快的吃幾個,明兒個還有。”

    何恭很會哄他娘,笑,“還是娘疼兒子。”

    何老娘回以兩字,“屁話!”

    何恭:……

    第129章 叮叮叮

    ????在外人看來,何老娘的日子絕對是越來越好的,哪怕何恭一直就是個秀才,考好幾年也沒考上舉人。但,這家人的確是會過日子。且不說田地越來越多,就是何子衿,兩盆花兒八百兩,這跟財神爺有啥區別哪!許多人一輩子不要說八百兩銀子,就是八十兩也沒見過呀!  

    一家子,日子過得好了,是有欣欣向榮之氣的。

    在外人看來,何老娘家便是如此。

    如今,誰不羨慕他家有何子衿這樣會賺錢的丫頭啊!都說何子衿是天上神仙傳授的種jú花的本領,雖然許多人不信,也有許多人是信的,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如何能種出這樣金貴的花兒來呢?

    便是與何家祖孫幹過仗的三太太都羨慕的在家裡巴嗒嘴兒,“都說丫頭是賠錢貨,要是個個兒有那臭丫頭的本事,生一屋子賠錢貨也甘願哪!”

    當然,這是外人的看法,於何老娘,何老娘如今卻是覺著,日子真是過不了了呀~這絕對是何老娘的真心話!

    欣欣向榮的日子怎就催生出何老娘如此頹喪的心境來呢?當然,這是有原因滴!原因不是出在別人身上,就是出在何子衿身上。

    也不是什麼大事,完全是非常小的一件事。

    何子衿斗jú會結束就同三姑娘兩個往家趕,終於在重陽前趕回家,要知道,何子衿是買了許多禮物的,家裡人人有份兒,東西太多,也分了好半日,接著又是重陽節,熱鬧忙碌也沒顧得上整理自己的東西。

    一直到重陽節過完了,因家裡螃蟹多,何子衿早上還早起做了回蟹黃兜子給家裡人吃,何老娘一口氣吃了八個,險撐著。連沈氏這素來少吃螃蟹的人,也覺著對胃口,贊了何子衿一回。關鍵是,一頓就把家裡剩下的螃蟹吃去大半,餘下的沈氏醉一些醬一些就夠了,省得浪費。  

    日子這樣的順遂,何老娘偏生覺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起因就要從這吃過蟹黃兜子的早飯說起,何子衿如今騰出手來整理自己從州府帶回來的私貨,她發了財,不僅是給家裡人都帶了禮物,還有餘嬤嬤、周婆子、翠兒、小福子也人人有份兒的。余嬤嬤周婆子翠兒都是一人一隻銀戒子,小福子則是一塊湖藍的衣料,一併給了翠兒。

    余嬤嬤得些東西,主僕二人情義深厚,何老娘還是可以忍一忍的。聽說何子衿還給周婆子翠兒兩個銀戒子,何老娘整個人頓時都不好了。竟然,還給翠兒周婆子一人一個銀戒子!何老娘心疼的直抽抽,偏生又不能說。她便是心直口快,也明白家裡使喚的這些人,東西給都給了,她再說些不好聽的,或是要回來啥的,也會寒了下人的心。

    於是,何老娘就憋啊憋的,憋的心肝兒疼,還是忍不住命余嬤嬤叫了何子衿來,且打發了余嬤嬤出去,親自私下與何子衿說了一回,“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咱家不是那等大戶,有那閒錢打賞。有這銀子,給你兄弟買一塊兒墨一刀寫字的紙都夠了。”

    何子衿知道何老娘心疼銀子,安撫她道,“祖母只管寬心,我這不過是小錢,咱家的產業都在祖母手裡呢,以後我那些銀子置了地,田裡的出息也給祖母收著好不好?祖母別怕以後沒錢,有錢的日子在後頭呢。何況,主家有了喜事,打賞了,下人自然同喜。以後,他們就會知道,主家好了,他們便會好,自然更加用心服侍。不然,主家好了,他們是這樣,主家發達了,他們還是這樣……這樣過著,他們會不會覺著,勤快是一樣,懈怠也是一樣。凡用人,就得賞罰分明。就是田裡的佃戶,哪家打的糧食多還要多賞些呢。家下人也是一個理。祖母別心疼這些小錢,好日子還有呢。”  

    賞都賞了,反正不能再要回來。何老娘再三同自家丫頭片子道,“有喜事賞這一回便罷了,也不要總賞,總賞要叫人覺著冤大頭了。”

    何子衿笑應,“知道了。”

    當天,何老娘再次同餘嬤嬤感嘆,“這丫頭就是像我啊。”

    余嬤嬤:……奴婢老眼雖有些花,也看到太太您的老眯眯眼每每盯在奴婢手上的銀戒子上拔都拔不出來了喲~阿彌佗佛,幸虧大姑娘不像太太您吶~其實,何老娘雖嘴上不會說,但是,她還是覺著,自家丫頭是個心裡有數的,而且,已經那啥勝於藍了……罷了罷了,反正丫頭會賺錢,打賞些就打賞些吧~得了何子衿的安慰,何老娘方覺著釋然,日子也能湊合著往下過了。

    何老娘還在心疼銀戒子的事兒,何家便收到了胡家的帖子,十月初十是胡老爺大壽,請何家去赴壽宴。

    打發走胡家下人,何老娘嘖一聲,瞅何子衿一眼,“神了!”

    何子衿嘴角翹一翹,接過余嬤嬤手裡的帖子給何老娘念了一遍,沈氏笑,“離十月初十還有些天,丫頭們把新衣裳都做好,到時好穿。”  

    何老娘與三姑娘道,“我的衣裳也著緊些。”家裡數三姑娘針線最好,以往催著三姑娘做繡活兒掙錢,何老娘的針線大都是何子衿做。這次因料子好,就看不上何子衿的針線了,何老娘自稱艱苦樸素的人,點名兒要三姑娘幫她做衣裳。

    三姑娘笑應,“是。”

    何老娘道,“還得教教阿冽阿念規矩,甭去了叫人笑話。”

    何子衿笑,“他請咱,咱們去,有啥可笑話的?阿念阿冽在家裡也不是會胡來的人,去別人家更不會失禮。”

    何老娘嘆,“你哪知道大戶人家,我看你樣樣都好,去寧家不照樣碰了壁。”一不留神,把寧家那事兒說破了。何老娘知道小孩子家的性情,何況在她老人家心裡,自家丫頭片子剛那花兒賣了大錢,正是意氣之時,聽這話定要覺著沒面子的。難得何老娘這般心直口快之人,竟想得這般周全。誰曉得,何子衿眉毛都未動一根,笑,“碰不碰壁都沒關係,咱們是自家過日子,吃的是自己的飯,沒什麼不坦蕩的。祖母只管放寬了心,在家啥樣,出去一樣。胡家雖是官宦人家兒,可來往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倘是被人小瞧的來往,也沒意思,去一次便罷了。只有彼此客氣,方能長久。”倒不是說何子衿清高,實在是做人的道理,真就奴顏婢膝,或者得一時之利,想長久是難上加難。何況,家裡這些人,也不是那種性子,何老娘理不會來那一套殷勤小意之類的手段。與其叫何老娘患得患失、小心翼翼,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去,便是有些土氣村氣,想來胡家也不會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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