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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太太亦是深以為然,特意帶著兒媳孫媳去城煌廟燒了香,香油錢就足添了五兩銀子,求城煌老爺保佑著家裡順順噹噹才好。這年頭,家宅興不興旺,一則看這戶人家日子過得好不好,二則就是看子嗣多寡。諸如那等只有一個獨生女兒的人家,縱家裡家財萬貫,在時人眼裡,也不算興旺之家。只有兒子多,家業旺,這才算得上真正的興旺。
就似何恭沈氏,何恭往上數好幾代都是子嗣單傳,及至何恭這裡,家裡三個兒子,何恭自己也做了官,這便是興旺了。如江家,江仁是個會賺錢的,家裡已是不愁吃喝,呼奴使婢,現在缺的,就是孩子了。故而,對於兒媳婦有身孕之事,江家上下都喜的了不得。就是再多生幾個,家裡也養得起哩。
阿文哥阿仁哥家眼瞅著就要生老三了,阿念算著他家今年要生老三老四的,結果,子衿姐姐就沒動靜,你說把阿念急的,都想偷偷的去拜拜菩薩,不過,他到底是一縣之長,他一出行,就特著人家,所以,阿念還是強憋著沒去拜菩薩。於是,便於心中悄悄留意子衿姐姐的生理期。姨媽晚上三天,阿念就疑神疑鬼是不是子衿姐姐有了。鬧得子衿姐姐頗是無語,阿念這麼算著,一直算到何老娘開春帶著大孫子三孫子以及大孫媳婦來了沙河縣,紀珍過來與阿曦妹妹團聚,過了子衿姐姐的生辰,到了上巳節,一大家子出去踏青,子衿姐姐終於不負阿念所望,有些反應了。
青山之下,杏花溪畔,孩子們有的在撲蝴蝶,有的在釣小魚,還有的在放風箏。大人們,也是趁著好天氣,郊外賞一賞春景,曬一曬春天的太陽。一大家子踏青,也會在溪畔設了帳子在外頭吃午飯的,沙河縣守著河近,春天又是魚蝦最鮮嫩的時候,何琪三姑娘都過了孕吐期,再加上何子衿的理論,多吃魚以後孩子聰明,而且,吃魚蝦不容易發胖。三姑娘還好,她自己當家做主,想吃什麼吃什麼。何琪就不行了,江老太太江太太生怕她少吃一口委屈了肚子裡的孩子,何況如今家裡日子頗是過得,兩位老人家閒來無事,就把注意力放何琪肚子上了。恨不能天天雞魚肘肉的,幸而何琪是個有主意的,吃東西只求吃飽,從不會吃撐,而且,她十分留意自己的身材,聽何子衿說吃魚蝦不易長胖。何琪還是很信服何小仙兒的,而且,她回憶了一遭懷長子時的吃食,與婆婆道,“記得懷著大寶時,婆婆時常令小丫環外頭買魚蒸來我吃,如今大寶果然念書靈光。”
江太太一回憶,也是啊,當初媳婦有了身子,因是頭一胎,江太太也很重視,只是當時家裡還沒多少錢,兒子也只是在書院多與何子衿合夥開了個小書鋪子。那會兒有心給兒媳婦補一補,江太太又心疼銀子,碧水縣邊兒上就是有湖有水的,魚蝦較肉可便宜多了,她為了省錢過日子,就時常買魚來給兒媳婦吃。後來家裡日子好過,到帝都時媳婦懷了二寶,那時江太太就想著,家裡日子好過,也不必總叫媳婦吃魚了,就多是牛羊肉,結果,二寶現在念書,好吧,二寶今年剛正經去書院,可就那跳脫勁兒,看著也不似大寶斯文。如今有了何子衿這吃魚聰明的理論,江太太就懷疑,是不是當初媳婦懷二寶的時候吃魚吃少了,所以二寶才不若大寶會念書。
於是,這次媳婦有了身子,家裡雖也吃得起雞魚肘肉,但為了孫子以後,還是要多給媳婦吃魚吃蝦的。
於是,何琪終於擺脫了給婆婆、太婆婆填雞魚肘肉的日子。
如今一大家子過來踏青,一則正是吃魚吃蝦的季節,二則孕婦也喜歡吃,於是,大家就燒了不少魚蝦。根本還沒吃呢,子衿姐姐一聞就不舒服,覺著腥,阿念立刻拉起子衿姐姐的手腕一摸,頓時喜上眉梢,歡喜道,“瞧著像滑脈!”
余幸給大姑姐遞盞溫水,道,“大姐姐壓一壓。”
阿冽過去圍著阿念哥問,“阿念哥你真會把脈啊?”
阿念指尖猶放在子衿姐姐的腕上,與小舅子道,“我專門兒跟竇大夫學的。”
阿冽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跟阿念哥學一學才好。何老娘原是看著孩子們玩兒的,這會兒聞信兒連忙過來,問起自家丫頭月事有沒有來的事了。當著這麼多人面兒,子衿姐姐臉皮再厚也說不出口啊。阿念卻是道,“先時光顧著忙了,一時忘記了,是啊,上個月就沒有。”
何老娘一拍大腿,“這肯定是啦!”
大家對阿念何子衿夫妻自有一番恭喜,何老娘笑眯眯地,與江老太太道,“這事兒也奇,有身子都是扎堆兒的。”
江老太太笑,“可不是麼。要我說,縣衙這處風水好,送子娘娘來得勤。
“有理有理。”何老娘與余幸道,“你跟阿冽也抓緊些,我看,你們就是今年了。”把余幸羞的臉都紅了,覺著太婆婆這說話,真不講究場合啊。偏生還有她那厚臉皮的相公一個勁兒的附和,“祖母放心,一準兒的一準兒的。”
何老娘看小兩口很知道努力,於是,很熨帖的點了點頭。
子衿姐姐有了身孕,阿念還想去請竇大夫過來幫著診一診脈。結果,不待他過去相請,竇大夫就過來了,竇大夫笑,“先生聽說姑娘有了身孕,派我過來給姑娘請平安脈。”
三姑娘何琪有身孕,都是請了竇大夫過來把過脈的。
阿念笑道,“我正想過去請您呢,這還不去呢。您就未卜先知了。”
竇大夫笑道,“哪裡是未卜先知,阿曦阿曄已是先給先生報喜了。”
何子衿懷了孕也沒覺什麼,原本守著朝雲師傅,因何老娘在這裡,她家裡並不講究三天一次平安脈啥的。基本上,一月請竇大夫來一回,給何老娘把把脈,當然,如何子衿阿念啊,也都跟著沾沾光。
竇大夫是跟著朝雲師傅一併來的,其實,他在這沙河縣當真沒什麼事。阿念看他閒著,也時常在縣裡組織一些義診啊啥的,請竇大夫坐堂,醫者,多有仁心,竇大夫亦是樂意的。
竇大夫給何子衿把了脈,安胎藥都不必吃的。何子衿正是年輕,而且,身體一向很好,竇大夫就說了些孕期的注意事項,一些忌口的東西,這些事何子衿早有經驗,不過,竇太醫畢竟出身太醫世家,對於一些孕期講究,較尋常大夫更為細緻也是真的。何子衿默默記在心裡,後來抄錄到本子上,以待日後傳給後人。
好吧,我們的子衿姐姐就是這般有遠見。
阿念還尤其問了,“竇叔,您看是不是龍鳳胎?”
竇太醫笑,“眼下月份淺,還不好說,待過了三個月,就能診出來了。”
一下子多了三個孕婦,日子更是過得有滋有味兒了。連時常過來閒話的莊太太都與何老娘、江老太太,“你們這幾家可真是人丁興旺。”
何老娘笑,“要說人丁旺,都不如莊太太家,你家六個小子,尋常誰人能比的了?”
莊太太道,“老太太,我們家那算什麼旺,窮得叮噹響,窮生窮生的,生下來都是小子,有什麼法子。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因著這六張嘴,每天這三頓飯就能累死個人。自縣尊大人來了縣裡,我家老莊也算走了時運,得了大人重用,我家的日子較先時也好過許多。他心疼我,家裡買了個粗使婆子,一併幫著收拾收拾家務,做做飯什麼的。不然,以前我五更天就得起來燒飯,蒸饃一天就得蒸六籠屜,不然根本不夠吃。好容易剛吃飽飯了,一個個的就到了成親的年紀,真真愁死個人,聘禮就先不說了,我家原是二進的院子,原還夠住。這老大一成親,擠一擠,也住得開。只是以後還有五個呢,我狠了狠心,在我家附近買了處三進院子,以後二郎三郎成親也就有了地方。哎,就不知四郎五郎六郎成親時夠不夠住了。”
何老娘與她道,“你家兒子多,別的不說,宅子、鋪子、莊子,都是永久基業,你現在日子也過得,何必這般摳摳索索,要我說,以後兒子們總歸要分家的,你買一處宅子斷然是不夠的。不管大宅子小院子,你總得一個兒子預備下一處。就是現在不置宅子,也該多置幾畝地,這是萬世基業,只要有地,就有一口飯吃。”
“老太太說的是。”莊太太手裡哧啦哧啦的給小兒子納著鞋底,道,“那我就悄悄的置幾畝地。”
“怎麼還悄悄的?”江老太太不明白了。
莊太太嘆道,“老太太有所不知,我們家一直是老太太當家,我管著幹活,家裡的事一概不問,反正家裡也沒啥。如今日子好過了些,我是想置些地的,我們老太太就總說家計艱難,還罵我生事。就是那三進宅院,也是我跟我家老莊幹了一架,老太太才拿出的銀子,置了個三進院子。老太太帶著我們這一大家子住了新宅子去,二進的舊院兒她又要賣了,你說這叫什麼事?我家裡六個兒子,以後只怕宅子不夠使,哪裡還要賣宅子的?我跟老莊又幹了一架,這才沒賣舊院兒,我叫大郎跟她媳婦過去住了。他們小兩口,我說了,大郎也掙錢了,自己掙自花自己存著,家裡不要他們的,自己先把日子過起來,不必管我這裡。老太太就嫌我大撒手,說家裡緊巴,大郎不把月銀上交,家裡買菜的錢都沒有。我們家裡哪裡買過菜呀!自來是院裡種啥吃啥,米更不必買,祖上傳下五十畝地,每年就吃那地里出產。就這麼著,仨月沒在飯桌上見一點兒葷腥,只說沒錢。我吃不吃葷腥有啥要緊的,可從我們老莊到六郎,不是悶頭當差養家的,就是正長身子的大小伙子,一個個的,饞得我們小五小六一有空就去河裡逮魚。逮兩條回來,還得給我們老太太送給小叔子家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