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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做什麼,哪裡都有你。”沈氏道,“明天跟我在家,買鮮果給你吃。”
“娘你買了鮮果先放著,等我跟舅舅回來時吃啊。”何子衿權當她娘應了,問她舅,“舅,明天什麼時候去,我早些起床。”
沈素跟他姐道,“讓子衿跟我去玩兒吧,總在家裡悶著,多機伶的孩子也得悶傻了。”
“就是就是。”何子衿幫腔。
沈氏道,“她肯在家悶著,我得念佛。”已是允了。
何子衿高興的轉個圈兒,小裙子揚起來,又拉著她舅去看她種的太陽花了。這花極好養活,院子裡種一片,不用打理,自然便開得一片燦爛。何子衿道,“我屋裡還有兩盆茉莉,已經開花,香極了。舅,等你走時我送你一盆。放在屋裡,屋子都不用薰了。”
沈素忍笑,“那就謝謝子衿啦。”
何子衿似模似樣的擺擺小肉手,“不用謝。”
沈素肚子裡笑翻。
沈素看過何子衿的茉莉花,幫她將開敗的頂梢剪了去,教她道,“花開過了,就把頂梢剪了,這樣才容易再重新長出花來。茉莉不能總放在屋裡,太陽好時,拿出去曬曬。就是放屋裡,也放在窗下,容易照著陽光的地方。”
“水不能多,也不能少。”沈素指著其中一盆,“這葉子有點發黃,就是澆水太多的緣故了。”
何子衿對她舅深為敬仰,“舅,你很會養花啊。”
“茉莉有什麼難養的?隨便栽栽就能活。想當初我養過一盆蘭花,那才叫精心,睡覺都得睜一隻眼睛。”沈素瞧了外甥女的小閨房一眼,見有床有榻有桌有椅有花有糙,點點頭,“還算整齊。”
沈素指點過外甥女養花,跟姐姐閒話,“這回秀才試,咱村里就中了一個。”
沈氏忙問,“誰?”長水村雖小,念書的人倒也有幾個,這可是一個村的榮光。
沈素淡淡一笑,“徐幀。”
沈氏暗嘆,沒說什麼,沈素倒是欣慰,道,“蘭妹妹也算熬出頭了。”
“理別人家那些事做甚。”沈氏聽到徐氏夫妻的名字便要皺眉的,她道,“我想過了,醬菜鋪子開張,也得有人在鋪子裡打理,你看咱們村裡有沒有合適的人。”
沈素亦不再提其他,只順著姐姐的話道,“姐姐若想在村里尋人,我回去問問,合適的人怎麼沒有?能來縣裡長些見識,無人不願,只是得尋個機伶且可靠的才好。”
沈氏笑,“是這個意思。”
下午同沈素看過鋪面,何子衿就去何洛的學前班似模似樣的掃盲了。縣裡蒙學都是只念半日,故此,何洛的掃盲班開在下午。何子衿傍晚回家時身邊跟著族長太太劉氏的丫環叫紅花的,紅花提著個大食盒,同沈氏見禮,笑,“太太聽說五奶奶娘家兄弟來了,正趕巧家裡莊子上送了些野味兒來。這裡一樣炸鵪鶉,一樣野雞崽子燉的湯,用來佐酒是極好的。太太說家裡不是外處,有空還請沈舅爺過去說話。”
沈氏忙道,“伯娘實在客氣,你回去跟伯娘說,多謝伯娘賜下酒菜,明日我就叫阿素過去請安。”又叫沈素出來致謝,沈素亦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他人生得俊,紅花恍然一望,不覺頰上一紅,再行一禮,放下東西便告辭了。
沈氏轉頭問何子衿,“你不是跟阿洛學識字,今兒是見著阿洛祖母了?”不然劉氏也不能知道沈素來家的事。
何子衿道,“今天洛哥哥說他家有好吃的,要留我吃飯,我想回來陪舅舅吃,就跟洛哥哥說了。族長太太聽到,就把菜送了一份給咱家。”
沈氏笑問,“有沒有謝謝族長太太。”
“謝過了。”何子衿歡快的說,“我去洗手,一會兒陪舅舅喝兩盅。”
沈素絕倒,“不愧是抓周時抓到酒具的人哪。”復又讚嘆,“這么小就知道品嘗美酒了。”
“現在還小,不能喝。上次我給丫頭喝一小盅果子酒,你姐姐足抱怨我三日。”何恭一幅歡悅喜樂的傻爸爸模樣,也不知瞎高興個甚。
沈素笑,“以前我一喝酒,姐姐三天不進我房間,嫌臭來著。她沒把姐夫趕到書房歇?”
何恭苦道,“倒是不會被攆,只是每次必灌我三大碗醒酒湯,酸倒牙。”
沈素哈哈大笑。何子衿也學她舅的樣子捧腹哈哈笑,何恭亦笑。
沈氏頭疼:怎麼就跟一群半瘋做了一家呢。
第23章 陳姑丈
第二日,沈素專去何族長家給劉氏問安,以謝劉氏昨日贈菜之意。劉氏見他生得俊美,笑贊一句,“你們姐弟倆都是鍾靈毓秀之人。”
沈素自謙一二,說的幾句話,又見過何恆,他與何恆早便認得,只是不熟罷了,今次難免多聊幾句。待沈素告辭,何恆親送出門去,沈素本擅交際,何況這般形容,何恆早有相交之心,今日彼此都對了心意,何恆難捨道,“素弟要回村里,我知你路遠,不忍多留,倘若耽擱了時辰,家裡長輩擔憂。待得下次素弟來縣裡,定要尋我吃酒才好。”
沈素道,“不必大哥說,我也要上門的。”
何恆又叮囑了些路上小心的話,方讓沈素走了。
何子衿不忘送他舅舅一盆茉莉花。
沈素來來去去,何子衿並無離愁別緒之感,主要是她舅隔三差五的來,相見太過容易。沈氏親下廚烙了幾張蔥油餅,又切了醬肉,給弟弟路上吃用。
待沈素走了,何子衿在家裡瞎轉悠兩圈,在轉暈自己去他爹書房裡尋書看了。
只是,翻了兩頁,何子衿就丟開了手。這種文言文,哪怕是遊記之類的書也啥趣味好不好?反正何子衿上輩子讀《醉翁亭記》就完全讀不出什麼樂趣來。哪怕當下最流行的話本子,何子衿經過書鋪子時翻幾頁,只覺乏味。哦,對了,她家不是啥世家大族,也沒紅樓夢裡那些規矩,什麼話本子啥的,沒人管你看不看。憑何子衿的受寵程度,若她真要買兩本,估計她娘也不會管。
倒是沈氏瞧閨女丟開了書本,與何恭笑道,“就這三天半的新鮮,我把書給你收回來了,免得那丫頭亂丟亂放。”
何恭笑,“小孩子家,難免的。”
小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見余嬤嬤過來,低聲稟道,“姑太太來了,太太叫大爺大奶奶過去說話。”
何恭忙起身,沈氏拉住丈夫,“這衣裳是屋裡穿的,怎能去見姑媽。”親為何恭另取了件長衫換了,一面問余嬤嬤,“姑媽難得過來,前兒聽說姑媽身上不好,我還說過去探望。嬤嬤瞧著,姑媽如今可是大安了?”沈家人天生就有這樣的機伶,沈氏瞧出余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對,方出言相問。
何家原也不是規矩嚴謹的人家,何況,哪怕何老娘對沈氏總是挑剔,余嬤嬤可不敢輕視這位未來的女主人。余嬤嬤輕聲道,“奴婢瞧著,姑太太臉色不大好,眼睛都是腫的,似是哭過。”
何恭問,“難不成姑媽是有什麼事?”
“咱們趕緊過去就知道了。”打理好丈夫,沈氏對鏡攏一攏髮絲,周身瞧過,並未有不當之處,便同丈夫去了何老娘的屋子。
余嬤嬤的話相當委婉,陳姑媽不是哭過,陳姑媽簡直是把兩隻眼睛哭成了核桃,一見沈氏連忙掩住淚,道,“侄媳婦也來了。”剛剛只顧著傷心,根本沒聽到何老娘連沈氏一併叫過來了。
何老娘拍拍大姑子的手,道,“都不是外人。”何老娘雖不喜沈氏,心偏眼也偏,可畢竟不是瞎子。兒子孝順,為人也老實,約對是何老娘心肝肉的不二人選。但,這世上光老實是不成的。何老娘挑剔沈氏這三四年,心裡也得承認,沈氏是個厲害能幹的。這不,前幾天拿私房開了醬菜鋪,生意如何不知,起碼是個要強的人。何況,沈氏還是有幾分機伶的。大姑子這事兒,即使現在不叫沈氏聽,兒子也不會瞞著沈氏。與其如此,還不如叫沈氏聽一聽,說不得有什麼好主意。何老娘沉聲道,“你姑媽受了委屈,你們不能不知道,咱們是你姑媽的娘家人,得給你姑媽出頭!”
何恭忙問,“剛想說呢,是誰給姑媽委屈受了?姑媽同我說,定不能這樣算了的。”就這麼一個娘家侄子,陳姑媽自來很疼何恭。哪怕後來兩家親事未成,陳姑媽有些怨氣,也沒撒到侄子身上。聽到侄子這樣一說,陳姑媽再忍不住,喉中一聲嗚咽眼淚便淌了下來。
何老娘代為說道,“還不是你姑丈那個老不羞的,這把年紀,竟然要納小!”話間頗是咬牙切齒。
何恭沈氏俱都嚇一跳,說句老實話,世上雖有納妾的事,可在這小縣城,畢竟是不多見的。陳家,陳家雖然有錢,但,陳姑媽嫁到陳家時,陳家日子還窘迫的很。陳姑丈支起第一個鋪子都是陳姑媽典當了部分嫁妝才支起來的,後來,陳家雖漸漸富裕,陳姑丈待陳姑媽仍是一心一意。兩人成親幾十年,生了五男二女,闔縣皆知的恩愛夫妻。如今老了老了,陳姑丈竟要納小,也難怪陳姑媽這般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