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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好了,我細做也沒這樣的好針線呢。”何子衿想想就覺著好笑,以前總覺著封建時代的女人就刻板無趣了,在碧水縣這些年,當真覺著人哪,什麼年代都是一樣的。古人並不比現代人就笨了,反是何子衿曾經生活的年代,文化支離破碎,虛榮浮華更甚呢。
何子衿及笄禮前,沈瑞趕來了碧水縣。
這些年不見,沈瑞愈發高大了,往街上一走,活脫脫的一座人形鐵塔。他逕自牽馬往何家去,那般威武模樣,隔壁馮太太家的小廝進見了這樣的壯漢去何家都嚇一跳,撒腿就往家裡報信兒去了,直道,“太太,隔壁何大爺家裡來了強人!”
馮太太嚇一跳,“這是怎麼說的!青天白日的,強人如何敢來!咱們縣裡素來太平!”
小廝進喜比劃道,“真的!這麼高!五大三粗的黑臉大漢!”
馮太太連忙就出去要看,進喜十分忠心,忙道,“太太稍慢,小的先去瞧瞧!太太您聽著何大爺家的動靜些!有不對的,您先藏起來!”進喜跑去何家探看情況了。
話說沈瑞一進何家門,何家真沒把他認出來,主要是這些年不見,沈瑞的變化太大了。
沈瑞年歲並不大,他還不到二十呢,只是變化頗大,沈氏何老娘這些卻沒怎麼變,沈瑞進門納頭就拜,口稱,“沈瑞給姑奶奶請安了!”沈氏驚的手裡的帕子都掉了,張張嘴說不出話,何老娘虛眼看一會兒,嗓門兒抬得老高,道,“唉喲,真是是小瑞啊!咋長這麼高了啊!”
沈瑞又給何老娘請了安,何子衿在廚下聽到動靜,連忙出來,望著沈瑞直道,“小瑞哥,你咋這麼高啦!可真威武!”
俊哥兒這輩子頭一遭見沈瑞這樣高大的人,驚嘆的睜圓了雙眼,奶聲奶氣的問他姐,“姐,這是戲裡的大將軍麼!”
沈瑞卻是知道俊哥兒的,一把將他抱起來,笑,“這是俊少爺吧。”
俊哥兒點頭,“我小名兒叫阿俊,大名兒叫沈浩。”
沈氏這才回了神,激動的眼圈兒都紅了,問,“小瑞,你怎麼這會兒突然就來了?”是不是娘家出事了?可看沈瑞的樣子也不像!
翠兒已跑到隔壁阿念家叫正在攻讀的何恭阿念這對翁婿過來,大家見了沈瑞都很高興,沈瑞一一見了禮,何恭擺手,“不必如此,又不是外人。”
沈瑞團團作個揖,笑,“是大爺接到姑爺姑奶奶寫的信,說子衿姑娘要同念少爺定親,打發我回來呢。”
何老娘笑,“親事已經定好啦。”
沈瑞驚道,“子衿姑娘不是今年才及笄麼?”看看阿念,念少爺還小子衿姑娘兩歲呢。
“這不是事急從權麼,去歲有個千載難逢的吉日,大吉大利的,就在去歲定啦。”何老娘問,“阿素可好?親家太太親家公可好?家裡人可都好?”
“家裡都好,就是一直惦記您,惦記姑奶奶、姑爺和姑娘小爺們。”沈瑞說著忙從懷裡取出一疊信來,道,“這是大爺寫的,這一封是給姑爺的,這一封是給姑奶奶的,這封是給子衿姑娘的,這封是給念少爺的。”還有給何老娘的信,何老娘字識的不全,就一併給何恭了。沈瑞還說,“帶了不少東西來,只是他們走的慢,我就先騎馬家來了。”
何老娘笑逐顏開地,“還帶什麼東西呀,人來了就成!”
大家拆開來看信,沈瑞又取出個漆紅的木匣子給何子衿道,“這是大爺給子衿姑娘的及笄禮。”
何子衿打開,見是一套晶瑩璀璨的金首飾,何老娘笑的眼睛都睜不開啦,直道,“唉喲喲,這可忒貴重啦。”可真是好東西,小舅爺這做了官兒就是大方啊!
何子衿則道,“我舅這是發財了呀。”跟沈瑞打聽,“不都說,帝都居,大不易麼。”
沈瑞就說起沈素在帝都的事來,“開始到帝都,帝都啥都比咱們縣裡貴,咱們縣裡,一兩銀子也能買一頭羊了,在帝都,二兩銀子才只得半頭。幸而大爺是做官的,朝廷有專門給官員租的宅子,倒是便宜,一月五百錢房租,再加上大爺的俸祿,日子也還過得。如今大爺還在翰林,已是正六品了,大爺辦了那個給舉子們講課的書院,唉喲,辦書院比做官的俸祿可多多啦。說來還多虧了子衿姑娘那次托人捎銀子去,大爺說啦,書院有子衿姑娘一大股兒……”
何老娘笑眯眯地,“唉呀,親家小舅爺忒客氣。”又問,“辦書院真這麼賺錢?”
“開始人不大多,辦的時間久了,有了名氣,生意就好做了。如今家裡已置辦了宅院,不再租房子了。”沈瑞說話很實誠,道,“我是跟著鏢局的人一道來的,到了州府,先去見了孫老爺,孫老爺給找了咱們縣裡何忻老爺家的柜上,在他家借了一匹馬先過來的。”
何恭看完了信,將信折了揣袖子裡,笑道,“這不是外人,阿忻族兄與我們住的也近,一會兒叫小福子把馬牽去就是了。”
沈氏同翠兒道,“讓小福子弄些黃豆清水,把馬餵飽。”
翠兒連忙出去辦了。
翠兒出去找丈夫去餵馬,見丈夫與進喜在說話,進喜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道,“福子哥你忙吧,我先回了。”
翠兒還問,“怎麼了,進喜來可是有事?”
小福子哭笑不得與翠兒說了,翠兒笑,“這個進喜,可真會胡思亂想。”說了餵馬的事,小福子道,“我已餵了。倒是你去跟周嬤嬤說一聲,晚上多添幾個菜,看看廚下的東西可夠,不夠你來與我講,我現買去。”
翠兒點頭又去了廚下。
沈瑞回來,何家晚上很是熱鬧了一回,雖沈瑞只算下人,何家規矩沒這麼大,讓他一起上桌吃了,桌間聊些帝都的事,聽沈瑞說起帝都風情,都十分嚮往。
沈瑞還說,“念少爺中了案首,大爺也歡喜的很,想著今年秋闈姑爺和念少爺定要下場的,帝都里宅子都預備下了,大爺說那宅子就是給念少爺和子衿姑娘成親用的。”
阿冽道,“舅舅想的可真長遠。”
何老娘樂呵呵地,“長遠還不好。”從法律上講,阿念就是沈素的兒子啊,還是長子涅~大家十分歡快,直至晚飯後,沈瑞一路車馬勞頓,沈氏令他先去歇了,何老娘也打發孩子們都散了,自己叫了丫頭片子到屋裡欣賞沈素給自家丫頭片子的金首飾,何老娘拿在手裡對著燈細細觀量,與余嬤嬤道,“現在日子是好過了呀,咱們年輕時,不要說這樣精緻的首飾,我那會兒叫我那死鬼爹給我打個韭葉兒寬的素圈兒金鐲子,死鬼爹還跟要剜他肉似的,哪兒見過這個。”
“是啊,沒這些花樣,也沒這樣精緻。”余嬤嬤道,“可真好看,看這鵲登梅的簪子,多喜慶啊,寓意也好。不知金匠師傅如何打制出來的,比畫兒上畫的都真。”
何子衿自己已經臭美的簪了一支在發間了,她人生的明眸皓齒,烏髮如雲,又正是好年歲,不要說戴這樣精緻的金簪,就是一支木簪插發間也是別有韻味兒。余嬤嬤拍手贊道,“這東西,也就配咱們大姑娘戴了。”
何老娘雖然心裡頗是贊同,嘴裡還是道,“就知道臭美。這可不是尋常戴的,等你及笄時再戴,我先給你收起來吧。”
何子衿道,“總收著做甚,明兒我就戴。”
何老娘又說,“真箇不存財的,眼瞅就及笄禮了,這會兒戴了,及笄再戴就顯不出新鮮來了。”
三人瞧一回首飾,商量一回戴首飾的時間,何老娘定要何子衿及笄禮戴出來,何子衿拗她不過,何老娘就歡歡喜喜的替自家丫頭把首飾收起來了。何子衿這倒是很放心的,何老娘這把年紀,興許就是常收東西的緣故,記性尤其好,家裡多少畝田,裡頭有多少是何子衿的私房,多少是家裡的田產,每年收成多少,何老娘說白頭頭是道,腦筋極清楚。
何老娘屋裡唧咕首飾的事兒,何恭與沈氏也在屋裡說話呢,沈氏問他,“阿素經你的信呢,給我看看。”
何恭道,“你看了可別著急,也沒什麼要緊事。”
“什麼事啊。”沈氏取了信看,這一看,不由臉色微變,咬牙輕聲道,“這世道也是無眼,怎地叫那賤人就發達了呢。”
何恭輕聲,“到底是阿念的親爹,別這麼說。”
沈氏道,“就怕以後事多。”
何恭收了信點在燈上燒了,安慰妻子道,“這就是你想的多了,阿素不過是跟咱們說一聲,交個底。倘真是什麼要緊的干係,阿素在信中肯定會說的。何況,怕是那邊兒根本不知道有阿念這麼個人,你想想,這些年,也沒人來找過阿念。行了,咱們心裡有數就行了,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