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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問子衿姐姐,“近來曹太后在宮裡如何?”
何子衿道,“中秋重陽進宮請安,曹太后也是在位的,平日裡我進宮給大公主、嘉純郡主上課,卻是從未見曹太后在慈恩宮。”
“太皇太后還是不肯見曹太后?”
“你想想,太皇太后要不是氣狠了,也不能把曹家降到伯爵位?”何子衿因時常進宮,對太皇太后的性子還是稍有些了解的,何子衿道,“太皇太后平時為人十分寬和,如我們在太皇太后面前說笑,太妃太嬪討好她老人家,她老人家高興時都有賞賜,極是大度。有些生母低微的皇子,太皇太后也都與其他生母高貴的皇子一樣看待,不令人委屈了他們。可這樣的人,不能將寬和當作沒脾氣,當初給曹家降爵,可不是假的。太皇太后這樣的人物,難不成今天剛下了降爵旨意,明兒就當事情沒發生一樣。朝令夕改,不要說太皇太后,就是我們尋常人,也不能這樣吧。”
阿念想了想,又問,“那依姐姐看,太皇太后對陛下如何?”
何子衿道,“我鮮少能見著陛下,可在慈恩宮,太皇太后但有什麼東西,只要覺著好,都不忘給陛下送一份。這再不能說不好了吧。”
阿念很信服子衿姐姐的判斷,他道,“只是,李尚書也不會平白無故說這樣的話。”
何子衿道,“不只李尚書,蘇尚書也不是那等人云亦云的人,蘇二郎原想著明年一道參加恩科的。倘不是蘇尚書也與李尚書一般看法,如何會知會於你呢。”
“是啊。”這才是阿念半夜失眠的原因。李九江為吏部尚書,吏部為六部之首,蘇不語身為刑部尚書,刑部雖不比吏部權重,但蘇不語位在內閣。蘇不語不是個沒有判斷的人,蘇不語之父蘇文忠公三朝元老,及至蘇不語如今也是四朝元老了,如果蘇不語與李九江的判斷一致……阿念不禁深深的為陛下擔憂了。
何子衿道,“其實要我說,曹太后是曹太后,陛下是陛下,如果太皇太后有遷怒陛下之意,不會對陛下這樣關愛的。起碼,在太皇太后這裡,並沒有對陛下不滿的意思。你想想,陛下尚未親政,一應政事皆託付慈恩宮與內閣……”突然,何子衿靈激一動,道,“說來,宮裡韋太昭儀就是韋相的親閨女,先帝六子正是韋相的親外孫,你說,是不是韋相有謀反之意?”
“不可能。”阿念道,“禁衛軍掌權的李大將軍出身永安侯府,正是李尚書同父異母的弟弟,李尚書為庶出長子,李大將軍為嫡出次子。雖嫡庶有別,聽說二人兄弟情分極好。李尚書李大將軍這些人,與太皇太后皆是少年相識,那時,太宗皇帝尚在位中。韋相皆因曾教導先帝詩書文章,後來先帝登基,提攜了韋相。說來,韋相倚著內閣,方可與慈恩宮抗衡。不然,單憑韋相一人,絕非太皇太后的對手。”
阿念嘆道,“就是內閣里,如蘇相,蘇家自然忠貞,蘇文忠公三子,其長子次子皆因年邁致仕,蘇相為蘇文忠公第三子。兄弟三人里,獨他與太皇太后交情最深。蘇相與太皇太后的叔叔宜安駙馬,就是上次出使北涼的謝大人,他們二人是至交。韋相在朝中自然有威儀,但韋相離兵權太遠。自來謀朝,絕不可能少了兵權,故而我說韋相不可能有這種野心。”
何子衿道,“可你怎麼忘了,你先時不是與我說的嗎?先帝臨終前為陛下賜婚兵部柳尚書的孫女。那柳家,柳尚書可是東穆軍神。柳家能不偏著陛下,就算為了孫女的皇后之位,也得對陛下忠心耿耿。”
何子衿這話算是給阿念提了醒,阿念一拍腦門兒,“我真是當局者迷,輾轉大半宿,憂心忡忡,竟忘了柳家!”
何子衿一笑,“我也是話趕話想起來的。”
阿念想到柳家,心下大安,與子衿姐姐道,“先帝當真君父之心。”
何子衿不關心皇家的事,她覺著,誰坐那把椅子,嗯,只要是先帝兒子坐那把椅子,就對自家影響不大。何子衿關心的是自己兒子,何子衿道,“那你說,明年還讓不讓阿曄考恩科?”
阿念想了想,“看蘇家的意思。如果二郎不考,就讓阿曄再等一等。若二郎考,就讓阿曄下場。”阿念官職不高,而且來帝都未久,帝都這些複雜的利益關係,阿念一時哪裡理得清。不過,他也有他的法子,看不清的時候,跟著高個走就是。
何子衿也認同這個法子。
將心中煩惱傾訴而出,經子衿姐姐是起,想到有權勢赫赫的柳家給陛下做岳家,阿念對於陛下的擔憂去了一大半。哪怕李尚書再有權勢,他到底是文官,李大將軍的生母是太宗皇帝嫡親的妹妹,今上嫡親的曾姑祖母文康大長公主,李大將軍掌御林軍,斷不能反皇家的。
至於李尚書話中深意,反正阿念是暫時想不出陛下有什麼危機的。一時間,阿念心事盡消,與子衿姐姐很快睡去。
不過,阿念還是稍稍留意起帝都的一些風聲。
很快,阿念就聽到一八卦。
因是權貴圈的八卦,而且事關曹家,阿念還細細打聽了一回,卻是曹家與薛侯府聯姻的事。薛侯府,這說的是永毅侯府,薛家因祖上功勳被賜永毅侯,如今的永毅侯尚的是今上姑媽壽婉大長公主,如今與曹家聯姻的這位小侯爺,正是壽婉大長公主的孫子。
阿念聽到這八卦沒幾日,何子衿去宮裡教導大公主、嘉純郡主功課時,就有幸在慈恩宮見到了過來與太皇太后說話的壽婉大長公主。雖然依何子衿的身份是斷然不能曉得壽婉大長公主進宮意圖,說來,在朝的長公主、大長公主的,有事沒事常有進宮。但如今薛曹兩家結為姻親,可想而知,壽婉大長公主定會為曹太后說些好話的。
而後,沒幾日,又有一事在權貴圈裡流傳開來。
那就是,曹太后之父曹伯爵親自攜重禮去太皇太后娘家謝國公府拜訪。
然後,在年前,晉王齊王分別著人送來喪信,晉王之母,太宗皇帝之妃,太皇皇貴太妃趙氏,與,齊王之母,太宗皇帝之妃,太皇皇貴太妃謝氏,病逝封地。
太皇皇貴太妃趙氏還好,這就是位普通的太皇皇貴太妃,而齊王之母,謝太皇皇貴太妃則是太皇太后嫡親的姑媽。二人有子,皆親王位,而且,這安葬是葬在晉王齊王的封地,還是送回葬在太宗陵妃子園,都是國事,還需相商。
太皇太后似乎感傷於老人凋零,一顆心也軟乎不少。待過了年,先帝周年祭,在曹太后再一次請罪認錯的時候,太皇太后便將前事盡揭過去了。然後,曹太后辦了一件讓阿念頗是膽戰心驚的事。
這事兒,阿念會知道,還是子衿姐姐與他說的。何子衿道,“曹娘娘說先時鬼使神差的些糊塗事,似是被什麼迷了心竅,想著請高僧名尼過來做法,以驅邪祟。”
阿念嚇一跳,悄與子衿姐姐道,“這腦子沒病吧,如何又要請僧道?”
“這可怎麼了,平日裡家有不順,女眷還多有去廟裡燒香呢。”何子衿端起桂圓茶吃一口,她自己也頗辦過些封建迷信活動,就是家裡女人,哪個沒去廟裡燒過香呢。
“我不是說這個,自來僧尼之事最容易出事,漢武帝時,便因巫蠱案而廢太子劉據。正正經經請尊菩薩來拜拜就罷了,何苦弄僧尼進宮,這些神鬼之道,太容易為人所乘。”
何子衿道,“放心吧,太皇太后有名的不信鬼神。你這也想得忒多了,漢武帝巫蠱廢太子那也是衛青死後的事兒了,衛青要是活著,再怎麼巫蠱漢武帝估計也不會廢太子。”一拽阿念,“走,瞧瞧阿曄的新房去。”
紀家著急阿曦過門兒,江家怎麼也得叫阿曄做哥哥的娶在前才好嫁阿曦的,故而,去歲秋天就開始給阿曄收拾新房了。
何子衿還問阿念,“阿曄春闈這事,你到底有主意沒?”眼瞅恩科就在近前了。
阿念道,“放心,這事我有分寸。”
“你早些與阿曄講,我看他信心可足了。”
“足什麼,不過是強裝出來的,想考過我還早的很。”阿念道,“這事我來與他說。”
何子衿問,“真不叫阿曄去考?”
阿念道,“姐姐放心,我自有主意。”
阿念的主意,幸而子衿姐姐不曉得內情,不然,非跟阿念動手不可。子衿姐姐只是知道,蘇二郎去參加恩科了,阿曄也去了。
何子衿就以為,可能是李尚書的話有些誇大其辭了。因為,從何子衿進常進宮的側面角度觀察,也看不出半分慈恩宮有對陛下不滿的意思。事實上,太皇太后對陛下一向盡心盡力,很是關愛。
所以,何子衿看蘇二郎去恩科,也就放心阿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