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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有乾娘出面,宮媛的心也就漸漸安穩下來。
何子衿與胡大太太說著話,待中午留飯招待了胡家一行,飯後,胡大太太起身告辭,何子衿讓宮媛出去相送,自己並未起身。胡大太太既惱於何子衿托大,心下卻也無甚法子。何子衿現在是四品恭人誥命,她不過一白身,如今江家坐著高官,她兒子卻功名被奪,胡大太太哪怕是個刁鑽人,也曉得在帝都怕是有不少仰仗江家的地方,對何子衿不但毫無法子,更是要客客氣氣的才好。
宮媛送了太婆婆,往乾娘那裡說話,見房裡並無外人,就私下說了,“我看,大太太不似喜歡我的樣子。”
何子衿道,“不用理她,就她連累得胡大爺丟了官兒,這事胡山長和老太太還不曉得,要是他們曉得,饒不了她。”
宮媛道,“相公給家裡寫了信,還說讓父親母親斟酌著,看是否告訴老太太和太爺。”
“兩位老人家上了年紀,這事是得斟酌。”何子衿嘆道,“真是財白兒女爭不得氣,你家老太太、太爺,都是難得一見的明白人。就是胡大爺,先時在老家時,也是個本分人。考功名多麼不容易,寒窗十年,從縣城考到府城,從府城考到帝都,這才得了官兒。好生經營個幾十年,縱不得高官顯位,也能有立身之地。如今一朝盡毀,大太太大老爺不思過錯,如今倒想這些婦人手段。哎,要是叫你家老太太、太爺知曉他們這事,還不知要如何生氣呢。”
何子衿不喜胡家長房,胡家大太太回家亦很是氣惱,直說何子衿狂妄,胡大奶奶站在一畔,只做個木頭狀,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講。
胡大太太這會兒說何子衿狂妄,待到何家,她就不這樣認為了。因為,相對於何老娘,何子衿簡直就是何家的文雅人哪。胡家的事,何老娘沈氏還特意問過何子衿。何子衿哪裡會為胡大太太瞞著,早一五一十的與娘家人說了。何老娘沈氏都說胡大太太是昏了頭,沈氏一向委婉,也就自家人跟前兒說一說,胡大太太親自到訪,她自然不會這樣說。
何老娘不一樣,何老娘與胡老太太一個輩份,她又是個心裡存不住事的,一向有啥說啥,見胡大太太就忍不住了,何老娘道,“這話按理不當我說,可你婆婆不在這兒,我就替她多說幾句。你呀,往時見你也精明伶俐,又是大家主出身,如何這般眼皮子淺。我們這樣寒門出身的,阿冽他爹在外做官,俸祿也不多,我也不敢收別人一錢銀子。你收人家銀子,能不替人家辦事?你家也不是缺錢的,誒,你到底收了多少銀子啊?”何老娘好奇死了。
胡大太太窘的臉上通紅,連忙道,“大郎實是冤枉,親家老太太哪裡聽得這些話,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行啦!你就別瞞著啦!誰不知道呀!大家都知道啦~”何老娘一幅天下人盡知的神色,說胡大太太,“你以後可別這樣兒了,要說阿文不是你親生的,你不疼他也便罷了。你家大爺,可是你嫡嫡親的兒子,天下哪有你這樣坑兒子的親娘啊!要不是咱們知根知底的老親家,我都不能信這是親娘做出來的事兒。你說說,你乾的這事兒,原本你家大爺再熬些年,上了五品,你也能有個誥命,如今就因著你,你家大爺前程也沒了。原本孩子們都是官宦門第,就因著你,成了平民百姓。男孩子還略好些,只要會念書,總有一門好親事。可女孩子不行呀,眼下說親,都講究門當戶對,你家大爺罷了官,豈不耽擱女孩子們的前程。你呀你,要是我,就是有人給我一百萬兩,我也不能葬送兒子前程,你呀,你糊塗呀~”
何老娘這一席話,把胡大太太說的眼眶都有些泛紅,一則是窘迫所致,二則就是縱然這罪名是長子頂下來了,可到底怎麼回事,胡大太太難道自己不曉得?何老娘這一通話,別個還好,有一句話是直戳胡大太太的心肝兒,那就是“這可是你嫡嫡親的兒子,天下哪有你這樣坑兒子的親娘啊!’,胡大太太哪裡能不悔,就是因著後悔,方想著借幾家的勢,看能不能再為兒子謀個官職。
胡大太太到底有些年紀,很能憋著,硬是將眼淚憋了回去,重新恢復平靜。胡大奶奶不一樣,胡大奶奶的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滾了下來,既是心疼丈夫,又是心疼兒孫。
胡大太太一咬後槽牙,道,“看親家老太太說的,我一樣疼阿文的,我疼阿文更勝大郎幾個。”
何老娘將嘴一撇,將手一擺,手上三個金戒子閃閃發亮,“行啦,這謊話你也就糊弄糊弄外人。咱們多少年的交情,就別說這些不實誠的了。你以後可改改好吧,就你辦的這事兒,你婆婆慈悲,估計也就自己個兒生氣,要換了我家,有你這樣的媳婦,我早休了她!”說著,就誇起自家媳婦來,夸沈氏,“別看我家媳婦不比你出身大家主,生是旺家旺夫旺子孫,我家阿恭還有他爹他爺爺,都是單傳,到阿冽他們這一輩,小子有四個,閨女你見過的,就是我家那丫頭,也是一身的福氣,旺的不行,把阿念旺成四品官兒!”
何老娘這說話,也就遇著胡大太太這窩裡橫的,拿何老娘沒法子,不然,人家正倒霉,聽你這臭顯擺的話,心胸狹窄的該報復社會了!
好在,何老娘也不儘是顯擺自家,她雖看不上胡大太太這敗家婆娘,看胡大奶奶還不錯。與胡大奶奶道,“你婆婆糊塗,你就得多操心。這男人哪,忙外頭的事,女人,就得管好家裡。日子還長呢,只要將心放正,教導好子孫,有是後福等著你哪。”
胡大奶奶哽咽道,“我就盼著應了老太太的話才好。”
何老娘安慰她道,“你可不能灰心,你想想,就算官兒沒了,你家大爺還是正經進士出身,你家也是。我家以前,多難哪,家裡往上數十輩人沒出過一個秀才老爺。祖上十輩子傳下來的田地不過百畝,這還得精打細算,一個月吃不了兩回肉,我自從嫁了老何家,好幾十年沒穿過綢,如今,日子也好了。你要是覺著難,就想想我家以前,再難,也難不過我家了。何況,還有子孫呢。孩子哪,就是家族的希望。你婆婆乾的這昏頭的事兒,以後你也要引以為鑑,咱們都是本分人家,寧可窮些,再不能收那昧心錢的。”
看別人家的長輩這般明事理,再想想自己這禍家婆婆,胡大奶奶深覺自己命苦。
何老娘正看胡大太太不順眼,可想而知胡大太太說請何家過去吃酒,會得到何老娘怎樣的答覆,何老娘說她道,“你這還有心思吃酒呢?我都替你愁的了不得,你還是趕緊去廟裡念幾天去惡業的經文吧。我就不去吃酒了。”
胡大奶奶心中雖對這個婆婆怨念極深,不過,婆媳倆的利益是一致的。胡大奶奶也知道江何兩家如今過得不錯,何家官職還低些,江家卻已是正四品官階,何況,這兩家聯姻的都是帝都大戶人家,胡大奶奶也是想著,能不能藉助兩家之力,給丈夫再謀新缺。就與婆婆一併勸道,“家裡遭了這些事,全賴親戚們相助,我家大爺方得平安。如今誠心誠意的擺兩席薄酒,請親家老太太、太太、奶奶們過去坐坐。”
何老娘道,“有這個心就好,咱們又不是外人,哪裡還用你家擺酒了?不必如此外道。”她平生最瞧不上胡大太太這樣的敗家媳婦,哪裡願意去她家吃酒!
胡大太太、胡大奶奶婆媳一意相邀,何老娘看不上胡大太太,再不肯去的!她老人家十分機伶,拿孫媳婦當擋箭牌,道,“阿冽媳婦身子笨了,興哥兒媳婦剛有了身孕,還有俊哥兒媳婦這剛出了月子,身子正虛著,我也得照看她們,家裡可是離不得人。實在去不得。”
胡家婆媳倆見何老娘是鐵了心的不去,便邀沈氏過去,沈氏想著,畢竟姻親之家,家裡一個人都不去,這也不好,遂道,“家裡事多,母親實在離不得,要是親家太太不棄,我過去拜訪。”
胡家婆媳雖只請動一個沈氏,雖有些遺憾,但人家都給女眷尋了各種不便,胡家婆媳也只得作罷。胡大太太笑道,“咱們也有二十幾年不見了,正該好生親近一二。”
沈氏笑,“是啊。”
胡家一行又去沈家拜訪,江氏接了帖子,答應過去吃席。
何老娘還特意問了自家丫頭一回,何子衿道,“沒見胡大太太那樣兒,還在阿媛跟前擺起太婆婆的譜來,說話不陰不陽的,我刺了她幾句。”
“她那人,早就瞧不起咱家,當初你三姐姐嫁了阿文,可是沒得過她什麼好兒。”說一回舊怨,何老娘道,“要不是看在胡家老太太和胡老山長的面子上,我就得與你說,不要理她家的事兒。”
“何嘗不是如此。”可畢竟阿念阿冽小時候,都在芙蓉書院念過書的,也多承胡山長照顧。何況,胡大爺不過是被胡大太太坑了,這是胡山長的嫡長孫,實在不忍胡大爺落得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