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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幸細看婆婆面頰,雖不可避免的在眼角眉梢留下了歲月的細紋,可較同齡人是極為細緻的,難得的是天然白晰,完全看不出是村姑出身。余幸摸著自己臉頰道,“大姐姐懷著阿昀阿晏時好像也是如此。”
“是吧。一般懷了兒子都是如此。”
余幸聽著婆婆介紹孕期經驗,也就不大在意自己臉上生斑的事了。只是,到底跟婆婆打聽了幾個去斑秘方,沈氏笑道,“哪裡有什麼秘方,我一般懷孕時就是用一些花露花油,其實它的就都不用了。待產後,自然就細緻回去了。”
余幸又問了是什麼花露,花油又是什麼,然後,聽婆婆講後,又決心待明年一定得細同大姑姐打聽一二,生兒子雖然重要,容貌的重要性,也完全不亞於生兒子啊。
待過了年,何老娘原還準備帶著孫子去沙河縣呢,不想卻是傳來阿念升任北昌府同知的消息,升遷調令自然是從吏部下的,到了北昌府時已是二月初,原本是極顯眼的升遷,卻被一樁國朝大事完全掩蓋,那就是,今上立六皇子穆梵為皇太子,已祭天祭祖,廣諭天下,接連而下的還有立太子時的大赦天下,以及諸多惠民諭令。
相對於這樁盛事,阿念這種升遷簡直絲毫不起眼。
也就是何家很為江女婿高興啦,尤其沈氏,眉開眼笑道,“這就在一處了。”又張羅著翠兒過去把東西廂都打掃出來。
余幸忙道,“我那裡就有現成的地方,那麼大個園子,就是大姐姐、三姐姐、江表哥他們一道搬過來,也住得下。”
“不用,讓你大姐姐他們住我這裡就是。你現在有了身子,別吵著你。”
余幸笑道,“哪裡怕吵來著,我現在就喜歡孩子們。反正有的是地方,我一直說讓太太和老太太過去一道住著,你們一直不肯去,這屋子,總空著也沒人氣,正該熱鬧些才好。”
沈氏也樂得小輩們在一道親近,見兒媳婦這般懂事,自是笑眯眯應了。
余幸還命人打了兩副極精緻的八寶鐲子,準備送給阿昀阿晏,其實,主要是為了給阿昀的,阿晏這個是順帶,因為,余幸覺著,是阿昀給自己帶來了好孕道。
阿念這裡升了官,余幸還回了祖母家一趟,祖母曾告訴她,祖父原是要今年致仕的,余幸雖有身孕,也是但有時間就回祖母家去看望兩位老人家的,時不時還留下來住上一二晚。如今兩個幸事降於頭頂,余幸就打算帶著丈夫到祖父祖母那裡樂呵一二。
阿冽問,“如何是兩件幸事?”
“其一,是大姐夫升官。其二,自然是立太子了。”余幸到底是大族出身,何況家裡的確是皇后娘娘近親,余幸於宮中事知道的就比尋常人要多的多,她悄與丈夫道,“今上膝下六位皇子,唯六皇子是自幼撫於皇后娘娘膝下的。”
阿冽此方明白媳婦這是高興啥的,說來媳婦還算皇后娘娘的遠房親戚來著,阿冽笑道,“說來,你還是遠房皇親哪。”
“什麼叫遠房皇親啊?真箇不會說話。”余幸道,“別人八竿子搭不著的還恨不能攀上承恩公府去結個親呢,也就是舅祖父家是書香人家,最要臉面,再不肯以外戚壓人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娘家承恩公胡家,聽說還有不少乾兒干孫的親戚呢,那才叫個沒臉沒皮。咱們本就是親的,也不是皇后娘娘做了皇后才走動的,舅祖父這一輩,就嫡親的兄妹三人,我祖母最小,結果嫁得最遠。祖父官運極坎坷,初時乃是二榜傳臚,結果,剛入翰林,就開始守孝,足足守了十年,把祖父母、父母的孝都守完了,祖父這才出仕,謀了北昌府的差使。祖母隨祖父回鄉守孝,十多年沒回帝都,待回帝都城的時候,皇后娘娘就已出嫁了。雖遠在北昌府,每年也都有來往。我爹、我姑媽都承皇后娘娘照顧,可惜娘娘無子,我們小時候,都去過五皇子府,皇后娘娘十分喜歡孩子的。”余幸雖然是個有些驕縱的,說來是個單純人,想到待她不錯的皇后娘娘因無親子,而只能將撫於膝下的六皇子扶上帝位,不由輕聲一嘆。
阿冽安慰妻子道,“如陛下皇后這樣的人物,定是神仙轉世,命數往往關乎天下蒼生,與咱們這等凡人不同的。”
余幸很有些迷信思想,聞言點頭,“你說的也在理。”
阿冽正色,“以後得叫相公了啊,不能閨女出生了,你還你啊我啊的。”
余幸白丈夫一眼,“姐姐還經常叫姐夫的名字呢。”
“他們那是自小一道長大,說來,叫了阿念哥多少年,我總改不過來。”阿冽笑,“阿念哥也是,有時都喚姐姐,子衿姐姐的。我每聽了都想笑。”
“姐姐和姐夫是不是打小就這麼好啊。”
“當然了。小時候阿念哥就特喜歡跟姐姐在一處,姐姐去山上挖野菜撿野果,他都會跟姐姐一道去的。”
“以前咱家有那麼窮麼,還挖野菜撿野果的?”不是說婆家也有好幾千畝地的麼。
阿冽道,“每年春天都要去山上挖野菜的啊,做野菜餅,野菜蒸餃,嘖嘖,你不是都特喜歡吃麼。”
說來丈夫家就一道菜很合余幸口味兒,便是野菜蒸餃,又香又鮮還帶著淡淡的一絲野菜的甜,余幸聞言道,“我還以為是沒飯吃去挖野菜呢。”
“沒飯吃說的是祖母小時候,那會兒打仗,鬧饑荒,地主家都沒的吃了。”阿冽道,“咱家雖不是大戶,吃飯也是不愁的。”說著,阿冽又道,“這北昌府春來就來得晚,這會兒野菜還沒露頭,不然叫人去郊外尋些來,你最愛那一口。”
“說得我又饞了。”
“再說讓叫你饞的,姐姐還會烙千層餅,一層一層用的油不一樣,然後,放的蔥也不一樣,這餅,就得春天烙,一層放水蔥,一層放野蔥,一層放香蔥,烙這樣的餅,不能用素油,亦不能用羊油,必要用牛油,唉喲喂,那個香喲。”
孕婦甭看吐起來天翻地覆,但,吐完之後想吃東西也是真的。余幸眼下倒是不餓,但給阿冽說的這般繪聲繪色,一時控制不住,竟吞起口水來,把阿冽笑的,直接癱炕上了。
余幸氣的又拍打他數下,令他去給自己烙餅去。
阿冽笑道,“這裡還沒見過野蔥,水蔥也沒有,就是一尺長的大蔥,烙餅也不好吃。”
“那你饞我做甚!”余幸說餓就餓,實在無法,使喚阿冽去給他端了半碗辣白菜過來,阿冽很體貼的為妻子再配了兩碟醬菜,一碗白飯,余幸瞅著這些吃的很是憂愁,嘆道,“我以往聽姐姐說,懷孕時多吃水果,孩子生出來才水靈,我就吃得下這些醃菜,萬一孩子生出來像個老白菜幫子可怎麼辦?”
阿冽遞盞茶擱妻子手邊兒,道,“怕啥,我聽太岳母說,你剛生下來時,不不如白菜幫子呢,這不現在也挺水靈麼。”
余幸又給氣笑了,小夫妻倆鬥了幾句嘴,阿冽忙服侍著媳婦吃醃菜了。
阿念那裡接到調令,倒不至於太過訝意,對於國朝立太子的事,阿念更沒半點兒感覺,憑他現在的官位,給太子殿下送禮都不夠格呢。阿念接到調令,就要先去府里拜見上官的,索性帶子衿姐姐一帶去,子衿姐姐道,“不成,阿昀阿晏還太小,都吃奶呢,哪裡離得開。”
阿念想想也是,要是斷了奶,還能托朝雲師傅幫著養幾日。於是,阿念只得一人去了府里,何子衿叮囑道,“想來不說,娘也會幫咱們留意宅子,不過,還是說一聲,最好是近些的宅子。”
阿念應了,帶著子衿姐姐給收拾的衣物,帶足了隨從,就奔北昌府去了。
余巡撫見著阿念極是高興,當頭一句就是,“東宮得立,天下大喜啊!”
阿念記得皇后娘娘是沒有親兒子的,但見余巡撫如此喜悅,阿念不禁暗道,余巡撫真乃國朝忠臣啊,這立太子也好幾天了,怎麼還這麼喜哪。此念也只是一瞬,阿念立刻想來,或者得立太子的這位皇子與謝皇后關係親厚吧。阿念並未多想,只是虛應幾句,“是啊,大喜大喜,同喜同喜。”
阿念種種神態轉換,自然逃不過老狐狸余巡撫的眼睛,余巡撫暗道,看來,他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的。
第376章 北昌行之六十四
余巡撫想到阿念竟對自己身世一無所知,但轉念再思,倒覺這也並非壞事,倘阿念真知曉一些什麼,這心怕就要長糙了。余巡撫自然看中阿念與太子殿下的關係,當初讓嫡長孫女與何家結親,未嘗沒有此間緣故。當然,這也是何家門風寬厚,阿冽也不算無才,余巡撫方能定了決心,不然,便是再看中,余巡撫也不見得就真捨得拿嫡長孫女下嫁。
關係是關係,本事是本事,這是兩樣,缺一不可,不然,想往上走也難。現成的,太皇太后娘家承恩公府胡家就是一例,家裡全仗著太皇太后,先帝在時,胡家還算興旺,畢竟,這是先帝舅家。今上一登基,胡太后升了太皇太后,可胡家的光景倒不似先帝在時了。無他,家族人才凋零,就一位有才有能的,還早早的被先帝賜府分了家的,便是老南安侯了,這位老侯爺憑軍功封侯,卻偏生是個怪胎,今上登基那年,他也不過六十幾歲,於官場上還是壯年,便官兒也不做,爵也不要,就將爵位讓給長子,自己去給先帝守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