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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我們縣的老大夫瞧了,摸著脈象看,像是兒子。”何氏笑,“我倒是樂得要個閨女,小子太淘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弟妹要有你的本事,我得念佛。”何老娘摸摸閨女的肚子,極是欣慰。

    “娘就愛說這樣的話,弟妹比我還小几年,現在兒女雙全。我較她大,不過剛懷第二胎,我約摸是像娘你的,生阿翼時挺順利,偏生就好幾年沒動靜。幸而阿翼是個兒子,那些年相公一意苦讀功名,我婆婆才沒說啥。”說到婆婆,何氏不禁嘆了口氣。

    何老娘低聲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那婆婆得八百輩子沒吃過石榴吧,怎麼能叫石榴籽能嗆死呢。”

    “娘,看你說的,好似誰願意死似的。”何氏道,“相公極是傷心,說好容易念出功名,老太太福都沒享幾日就這般去了。”

    馮太太死都死了,何老娘只是說一句,“女婿是孝子。倒是女婿回來守孝,以後這官兒可怎麼辦呢?”

    何氏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好在相公已有功名在身,以後甭管是謀外任還是怎麼著,總算是有出身的。”  

    何老娘嘆口氣,再一次吐槽墳頭裡躺著的馮太太:真是死也不挑個時候。

    (墳里躺著的馮太太:到時你挑個時候給我看。)

    說一回死的不是時候的馮老太,何氏問,“娘,三丫頭是怎麼回事?怎麼到咱家來了?”

    何老娘將嘴一撇,“能怎麼著,短命鬼的爹短命鬼的娘,沒地方去了,就投奔了來。都是你外祖父造的孽,娶那麼個狐狸精,生個敗家子,又養一窩短命鬼!到頭來讓我做這冤大頭!”

    何氏問,“那頭兒就一個人都沒了?”

    “但凡有一個,我也不能叫你弟收留三丫頭。”何老娘嘆,“那一窩兒王八崽子,合該短命!三丫頭上頭還有兩個丫頭,給她那臭不要臉的爹娘賣了。要不是她趕得巧,又有兩分運道,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何老娘雖不喜三姑娘,也看不上賣兒賣女的王八蛋!

    “這丫頭也是命苦。”何氏有了身孕,頗有幾分慈悲心腸。

    “她能到咱家,還說不得命苦。”何老娘哼一聲。  

    何氏道,“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弟弟跟弟妹都是心善的,我看三丫頭模樣不差,將來未必不能找一門好相親。”

    “你說的容易,她有嫁妝嗎?”何老娘可是早有言在先,不會給三姑娘出半分嫁妝的,何老娘道,“看她自己造化,要是能幹,她自己就委屈不了自己。要是個廢物,我也不是菩薩,貼補不了她。”

    “三丫頭與阿翼一個年紀,這話還遠的很,且論不到呢。”知道母親素與舅家不睦,有這樣的舅家,何氏也實無語可說,便不再說三姑娘,轉而笑道,“倒是子衿,怎麼去姑媽家上學了?姑媽不是一向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何老娘笑,“這幾年你在帝都不知道,你姑媽家可是發了大財,如今也講究起來了,給大妞她們姐妹花大筆銀子請了女先生,學那些個琴棋書畫、針線女紅。我跟你姑媽是什麼交情,既是請了先生,一頭羊也是趕,兩頭羊也是放,子衿早就跟著族長家的阿洛認了許多字,看她還不算笨,我就跟你姑媽說了,叫她一併去學學。不求她有多大出息,起碼知些道理,跟著開開眼啥的。”

    何氏點頭,“娘這事兒做的好。子衿那丫頭像弟妹,打小就能瞧出機伶來,弟弟又中了秀才,子衿模樣生得好,再念些書,識些字,就跟尋常的土妞兒們不一樣了。以後定能有個好前程。”  

    何老娘笑,“子衿才幾歲,你這做姑媽的倒是想的長遠。”

    “不是我想的長遠,這孩子呀,一轉眼的事兒。”兒子漸漸長大,除了操心兒子的功課,何氏難免多想一些的。

    “多好的前程我也不叫那丫頭嫁得遠了,經著你這個,到時就在本縣給她尋個人家,一家子住在一處,來往也方便。”

    何氏嘆為觀止,“這才幾年沒見,娘你真是大變樣呀,之前嫌子衿嫌的跟什麼似的,如今怎麼又寶貝起人家來了?”

    “你少來打趣老娘。”何老娘笑,“那丫頭可是有個刁鑽脾氣,我略多疼阿冽一點,她就不高興。我都說,見過多少孩子沒見過她這樣的。唉,有什麼法子,我是遇著命里的魔星了。”

    何氏看老娘笑呵呵的說著抱怨的話,可是沒有半點抱怨的意思,不禁笑道,“您哪,就該遇上這麼一個。”

    何老娘哈哈一笑,悄悄同閨女道,“以前我多有嫌那丫頭片子,如今不知怎地,越瞧越順眼。”  

    何氏握著母親熱熱的手掌,笑,“娘你總是這樣,一張嘴從不說好聽的話,心又不差的,要不也不能特特去姑媽那裡說叫子衿去上學的事。怎麼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不然若有不知道娘的心的,怕要誤會你。”

    何老娘將眼一番,道,“我問心無愧,管別人怎麼想?愛咋咋地!要是在乎這個,在乎那個,還能不能痛快的活了!”

    何氏又是一笑,道,“還有件事呢,娘知不知道一位寧三爺?”

    何老娘道,“這如何不知,芳姐兒可不就是嫁到寧家去了。”說到小陳氏,何老娘不禁又是嘆氣。

    何氏道,“說來險些丟醜。我在帝都,也不知道芳表妹的事。倒是碰巧寧三爺同相公是同一科的進士,兩人還同入了翰林,後來論起來,不僅是同科,還是同鄉呢,都是一個州府的,豈不親近?再細論起來,竟是親戚。我那會兒還琢磨,芳表妹如何有這般造化嫁到寧家去,後來才知道寧六郎的事。幸而沒貿然打聽寧六郎,不然豈不尷尬。”

    何老娘道,“這有什麼好打聽,你當你姑媽家為何發了這大財,都是你姑丈這鬼迷心竅的,耽擱了芳丫頭一輩子。”  

    何氏也只知道陳六郎早夭,小陳氏守了寡,再裡頭的事就不知道了,忙跟母親打聽。何老娘便將鹽引的事說了,何老娘感慨,“芳丫頭是小閨女,你姑媽最疼她,就是我,她們兄妹幾個,我也最疼芳丫頭。你姑丈這狼心狗肺的,就為著鹽引,葬送了芳丫頭一輩子。要是我,家裡再窮,只要沒要了飯,怎能賣兒賣女?再說,又不是過不下去的人家。這些年,你姑丈生意做得不賴,你姑媽也是穿金戴銀,我常說你姑媽是有福的。可誰知前些年不顯,如今才知你姑丈的嘴臉呢?賣了芳丫頭得了鹽引,又要納狐狸精做小,把你姑媽傷心的了不得。也是從這事上,我才瞧著,你弟妹心腸倒還好。雖說她跟你弟弟的事先頭我不大喜歡,可如今細瞧著,倒還是過日子的人。你姑媽多虧得她給出主意,芳丫頭如今在寧家也好過了些。”

    何氏聽得這些事,嘆道,“是啊,弟妹這樣,當真難得的很。說來以前姑媽可是沒給過弟妹好臉色,難得弟妹不記舊怨,這般為姑媽著想。”

    “你姑媽也說,不經事不知人心。”何老娘憤憤,“就是你姑丈那混帳行子,不知什麼時候天打雷霹!”

    何氏道,“以前姑丈可不是這樣的人,小時候姑丈每每做買賣回來,買兩支絹花,大娘一支,我一支。”  

    “誰說不是,跟你姑媽生了五男二女,咱們縣裡知道的,誰不說他們夫妻和睦。誰曉得怎麼後來就跟著了魔一樣,簡直要發瘋。”何老娘問閨女,“那鹽引子,真的能掙很多錢麼?”

    何氏自比何老娘有見識,輕聲道,“不要說很多錢,姑丈得了州府的鹽引,一年起碼萬把銀子,母親想一想,咱家一月也就二兩銀子的花銷。”

    “我的天哪。”何老娘直念佛,不要說一萬兩銀子,就是一千兩銀子,何老娘也沒見過哪。她倒是有田地的,不過那田地是子孫的根本,萬不能賣的。

    何氏並不以為奇,道,“為著鹽引,什麼事做不出來。我聽相公說,以前州府的紀家,也是大鹽商,有了名的富戶,銀子賺的海了去。那紀家老爺有一對龍鳳雙生子,生得俊俏極了,人人稱羨。因那巡鹽御史瞧上,紀老爺生就把這一兒一女送了那巡鹽御史,這也是嫡親的骨肉呢。”

    何老娘聽的目瞪口呆,“竟有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怎麼沒有?”

    “阿彌佗佛,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喪了良心,老天爺也不會饒的。”

    “母親說的是,那紀老爺把兒女都獻上去,原本鹽引是十拿九穩了,結果給那兒子一刀捅了個對穿。連鹽課御史都死在他手裡,這事兒可是鬨動了朝廷,州府里略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後來人們就不敢這般放肆了。”

    聽到此處,何老娘方稍覺暢快些,說,“該!都是些天打雷霹的東西,但有氣性的兒郎就該白刀進紅刀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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