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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江氏可不是知道了麼。
江氏知道娘家人要來,正高興呢,滿面笑意的起身讓了沈氏坐,笑道,“姐姐也知道了吧,阿仁要過來帝都了。”
“我就是為這個過來的。”沈氏笑道,“按理早該來了,要不是去歲擔心孩子小,已是讓他們過來了。阿仁那孩子,有出息。”
“也就是忙忙叨叨的到處跑。”江氏嘴裡謙虛著,面兒上可是笑意不斷,似貶明褒道,“姐姐也知道,我爹就是個守財的,我哥那是個老實頭,到孫輩,就阿仁這一個,我常說,他還不如相公呢,相公也有姐姐做伴,他那裡,不要說兄弟,姊妹都無一個。以後父祖還不得全靠他麼。也虧得他知道過日子,雖是個辛苦事兒,好在家業在他手裡是敗不了的。”
沈氏聽這話也只是笑,沈老太太是個好脾氣的,笑道,“何止是敗不了,就是親家在我面前,我也是這樣說,阿仁這孩子,最有出息不過。比他爹強,比親家也強。”
見婆婆誇她娘家侄子,江氏愈發合不攏嘴,道,“我可有什麼見識呢,母親說強,那定是強的。”
沈氏道,“我看這信上寫,阿仁說是六月中或是六月底就從老家出來,要是從六月中算,估計著也快到了。弟妹可得提前把院子收拾出來,親家太爺老太太好容易來一回,可別一到,你這做閨女的,院子沒收拾屋子沒準備,不知道的還以為女婿不歡迎呢。”
因娘家要來帝都,江氏喜都喜不過來的,什麼話都不介意,笑道,“一會兒我就讓丫環去收拾。”
江仁這信到了,大家都覺著,差不多七月中,最遲遲不過月八底,必到的。
何洛的定親禮是在八月初,結果,過了何洛的定親禮,江仁一行人還沒信兒。江氏這心裡就各種記掛,這年頭兒,人們鮮少行遠路的,江氏只怕娘家人第一次出遠門,路上出什麼事。
這麼沒消息,別說江氏,就是何家也很為江仁一行擔憂。
最後還是沈素拍板,沈素派了得力的管事帶了兩個心腹小廝,在帝都聯繫了去蜀地的鏢隊,跟著鏢隊一道去蜀中看看,倘路上能接應著,再好不過。
江氏此方稍稍心安。
何老娘出主意道,“舅太太倘是不放心,不若去西山寺燒燒香,求個簽什麼的。西山寺的簽,再靈驗不過!”
江氏眼睛一亮,連忙道,“看我,都急昏了頭。大娘你這主意好啊!可不是麼!西山寺的簽再靈驗不過的!”
見江氏要去燒香,何老娘眼珠一轉,對何子衿道,“你跟你舅媽一道去,你也去燒燒香!”
“我又不用燒香,不過,我跟舅媽去吧,我運道最旺,我跟舅媽一道,舅媽定給求個好簽!”何子衿素來嘴甜,江氏四個兒子都在念書,沈老太太上了年歲,也不是愛出門的性子。看江氏這急火火的樣兒,定是等不到書院休沐的日子的。她在家又沒事,索性跟著江氏一道,還能安慰江氏。
江氏果然高興,道,“成,那子衿就與我一道去!”立刻拍板,“咱明兒就去。”
何老娘私下叮囑自家丫頭片子,道,“傻蛋!你既跟舅太太去,別的不求可以,必要多花幾兩銀子,跟菩薩求幾個兒子!”丫頭片子這肚子總是沒動靜,可是把何老娘急的夠嗆!
何子衿:……
見丫頭片子傻乎乎的不說話,何老娘推她一把,問,“你倒是聽見沒?”
“聽見啦聽見啦!”
第二日,何子衿隨江氏一道坐車去西山寺燒香求籤。
路上何子衿見江氏帕子絞成一團,勸她道,“舅媽只管放心,去年阿仁哥沒少到處跑生意,湖廣之地都是去過的。今年阿仁哥過來,也不可能不帶下人僕婢的,要是他一人出門在外,咱們還掛心,這一大家子出門,總有個照應的。”
只是,事關娘家父母兄嫂侄子的安危,又豈是容易寬慰的。江氏嘆道,“這我也知道,只是眼瞅著天就要冷了,一到中秋,過了重陽,接著就入冬了。要是在咱家冷啊熱的,總能添補替換,在外頭,事事不若家裡便宜。你舅舅當年來帝都春闈,路上還大病一場呢,要不是小瑞仁義,我都不敢想!”又說,“早知這樣,當初真不該聽你舅舅的,叫他們來帝都。還是在老家好,雖不若帝都繁庶,到底安穩。”
這話可真是……
什麼叫“當初真不當聽你舅舅的”,何子衿確定,倘不是為了讓江氏見見娘家人,估計他舅也不會想讓江家這一大家子來帝都。提攜江仁什麼的,這不為過,江仁不是外人,何子衿做生意,也是找江仁合夥呢。但,他舅想讓舅家一大家子來帝都,其實還是為了妻子高興。
哎,想來舅媽真是急昏了頭,有些遷怒了呢。
何子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又車軲轆似的說些寬慰人的話罷了。
待到了西山寺山腳下,江氏也沒有爬山的心,直接雇了滑杆,與何子衿一人一個,坐著上了西山寺。待到了西山寺,大手筆的給了知客僧十兩銀子,這既不是休沐日,又非大比之年,西山寺便是名寺,因它在城外山上,此時寺里香客也不多。倒因中元前後,很有幾家做法事的。知客僧一見十兩銀子,就知這是大主顧,連忙問江氏是要燒香還願還是要祈福消災,江氏道,“想燒柱平安香,亦想求個簽。”
知客僧忙客客氣氣的引二人進了大殿,何子衿見江氏那焦急模樣,連忙扶住她的手臂,生怕她跌了。江氏虔心十足的燒了一柱高香,因她給的銀子足,這高香是不收錢的。然後江氏接過僧人遞過的簽筒,雙手合什,祈禱片刻,方擲出一簽來。
簽擲出來,江氏卻是不敢看,與何子衿道,“子衿,你幫我看看。”
何子衿伸手去拿了,見簽上刻了一艘大船破開海浪,背後兩句詩是: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上籤,主大吉。
何子衿將簽遞與她,笑道,“舅媽,是上籤,大吉。”
江氏緊張的臉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意,此刻連接接了簽,反覆看了兩遍,笑道,“果然是上籤!”
何子衿道,“舅媽保不請大師幫著解一解簽呢。”
“很是很是。”
江氏又請問知客僧,找大師解簽。知客僧帶著江氏去了解簽的香房,那解簽的僧人仍是上次的那個,年歲已經不輕的僧人,一雙眼睛溫和透徹,問江氏,“不知女施主要問什麼?”
“問吉凶。”
僧人一笑,“此事不需再問,大吉。”
江氏臉上神色緩和,道,“只是,我那侄子算著當到帝都了,卻一直沒見人,不知何故?”
僧人一雙細緻的手摩挲著手中籤道,“乘風破浪,可見,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不過,此簽既為大吉之簽,可見,所耽擱之事,不是壞事,而是好事,正對一句,好事多磨。”
江氏臉上現出喜色,再三問,“這麼說,我家人是無事的?”
僧人溫聲道,“便是有事,也只是好事。”
江氏雙手合什,連念三聲佛。
何子衿含笑看著江氏,江氏鄭重躬身謝過大師,出去又要捐香油銀子。雖說舅家有錢,何子衿卻是個節儉的,笑對沈氏道,“今天舅媽既已在佛前許了願,不若待阿仁哥他們到了,您再來這寺里捐香油錢還願,豈不好。”
江氏一想,也是這個理,遂應了。
江氏把娘家的事都放下了,此方有了心思問何子衿,道,“子衿你沒求個簽?”
“我沒什麼好求的?”
“既來了,怎麼也要求一個的,這簽又這般的靈驗。”
江氏自己得一好簽,悄對何子衿道,“你去求一個,問問子嗣也好。”
何子衿給江氏推著,只好也去求了一簽,她擲出了一簽,江氏先取了,見上面畫的是石榴,立刻就笑了,“這簽好。”翻過來,見是個中上籤,雖不及自己這個,簽文卻也一句詩,羨他開口處,笑落盡珠璣。
石榴多子,何子衿眼下成親未久,得此簽,雖只是中上籤,也是吉兆。
江氏拉著她又去找解簽的僧人,還生怕何子衿不好意思,江氏笑道,“大師,這回我們問子嗣。”
僧人笑道,“石榴多子,且看這簽上石榴是結果之態,得此簽者,將來定是子孫綿綿,後福不盡的。”
江氏瞧著何子衿一樂,復歡喜的謝過解簽的僧人,帶著何子衿走了。
江氏與何子衿就商量著要下山去了,今得了好簽,江氏一身輕鬆,不似來時那滿心急躁,也是有說有笑的了。因時已至七月中,過了中元節,寺里賣新鮮的蓮子菱角,江氏心情大好,指了那蓮蓬道,“這比在外買現成的蓮子要新鮮,咱們買些,回家做冰碗吃或是煮蓮子羹,都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