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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秋。
何老娘特意到郊外,同自家丫頭道,“今年咱們幾家運勢不大好,我約了你外祖母、舅媽她們,還有你娘,阿幸、阿媛她們,咱們一起去西山寺燒燒青雲香。”保佑家裡男人們青雲直上才好。
結果,這香還沒燒呢,馮姑媽一家來帝都述職。
馮姑丈如今已是位在從三品參政,任期滿後,按規矩來帝都陛見,也要謀一新缺才好。
不得不說,馮姑丈來得很不是時候。不過,這也擋不住一家子團聚的高興啊。馮姑媽見面禮就備了兩車,見到弟弟家這樣的興旺,如何能不歡喜。何家宴席就擺了兩日,何子衿阿念這住郊外的也回城住了些日子。婦道人家無非是說些這些年的瑣事,馮姑媽見著阿曦生的龍鳳胎格外歡喜,還說呢,“當初就是離得太遠,音訊不便,不然,哪裡輪得到阿念,我原是想子衿來我家裡做媳婦的。”
沈氏笑道,“別說,阿翼與子衿小時候不真是合得來,阿翼每次一去就給子衿買好吃的,還有送給子衿的小木馬,子衿存了多少年。”
何子衿笑道,“現在還有呢,阿曄阿曦小時候,給他們玩兒過,待他們大些不玩兒,我就又收起來了。”
大家說些舊事,極是歡喜。主要是,馮姑媽家的日子也一直很好,馮姑丈這些年做官兒順順利利的,只是,此時來帝都,卻不是最佳時機。
如今帝都的情勢,何恭阿念先與馮姑丈說了,阿念道,“虧得姑丈如今已是從三品,謀缺之事不經吏部,主要看內閣的意思。不然,如今來帝都謀缺的人,但凡走了曹家門路,吏部那裡便極好安排。倘是不走曹家門路,便要公事公辦,再者有運道不好的,就更難說了。”
馮姑丈略有不解,道,“往常來帝都,李尚書一向公道。”
何恭道,“今日李尚書,已非往日李尚書。現在怕就是去曹家送禮,好缺也不多了,聽說前些日子,安排了一批曹姓人,或是與曹家沾親帶故的。說來可恨,各軍中都在安排曹家親信。曹家所謀非小啊。”
馮姑丈原是尋思著能再往上走一步的,聽小舅子這般說,馮姑丈道,“那我不如先試試,看能否連任。”感嘆,“我們這些外任官,久不來帝都,竟不知帝都這般情勢。”
“如今的稀奇事兒多著呢,因曹家做了陛下外家,自陛下親政以來,曹家雖仍未復爵,但陛下親近外家,曹家又與李尚書交好,現在不少人都在走曹家的門路。還有可笑的,外地來的官兒,也是姓曹,立刻巴結上去,因巴結的到位,還與帝都曹家連了宗,成了一家人。”何恭道,“如今的人,為了官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也不管祖宗願不願意。”
馮姑丈都奇怪,道,“那為什麼不直接走李尚書的門路?”
“李尚書為人,不可以常人揣度。”阿念道,“有人給李尚書送禮,李尚書轉天就把送禮的人給參了。再者,李尚書於朝中結怨頗多,現在御史台和吏部是死敵,御史台早盯著他呢。我看,都有人恨不能給李尚書送銀子,然後做個局把他弄下去。李尚書這麼些年的吏部尚書,坐得穩穩噹噹,他斷不能給人留下這種把柄的。”要是李尚書好收拾,御史台鐘御史能生吃了他。
阿念給馮姑丈出一主意,道,“內閣如今與吏部不睦,李尚書大有要力壓內閣之勢。姑丈倘去內閣那裡走動,要是遇著韋相,只管罵吏部罵曹家,便對了。要是遇著蘇相,就不要罵吏部,只罵曹家。”
馮姑丈聽得一樂,又道,“不是說吏部與曹家狼狽為jian麼,蘇相出身名門,焉會與他們為伍?”
“蘇相與曹家不睦,不過,蘇相與李尚書是多年交情,縱李尚書今助紂為虐,蘇相仍是不願聽人說李尚書的不是。”何恭解釋道。
有小舅子在帝都為官,馮姑丈此來,雖帝都形勢不佳,但他想謀連任卻著實心裡有底,省去了許多打聽。尤其阿念給出的損招,馮姑丈有幸見著韋相,話間表示了對吏部與曹家的滿,韋相果然看他順眼,馮姑丈的連任文書很快下來。
馮姑丈這裡順利,闔家皆為馮姑丈歡喜。
馮姑丈就是不放心小舅子家裡,想著阿念與曹家是徹底翻臉了,小舅子家怕也要有幾年苦熬,馮姑丈道,“眼下外放怕無好缺,要依我說,待形勢好些,不若謀外任官。”
何恭道,“是啊,帝都雖好,事情也多,倒不若外任時清靜,能一心一意做事。縱地方寒苦些,也不懼的。”
馮姑丈既來帝都,各方面的關係也要打點一二,他尚未赴任,就親眼見到了如今帝都權利鬥爭的嚴酷。曹家嫡支,據說剛剛就任禁衛軍副將的曹氏子弟曹停,便被人發現馬上風死在了青樓的床上。
這樣的醜聞,御史台沒有不發聲的,事情尚未查出個結果,宮裡曹氏女生了皇長子。
然後,永福大長公主的孫女嫁了曹太后的侄子,兩家聯姻。
馮姑丈辦下連任的手續,準備去任上連任時,曹家又暴出一驚天大案,竟是這對聯姻的小夫妻,曹太后侄子曹廷失手殺了新婚妻子吳氏。永福大長公主一怒之下告到陛下面前,陛下命三司嚴查此案。
馮姑丈也是多年為官,卻給帝都城幾番的狂風暴雨驚得有些心率失調。馮姑丈都想著,要不要帶妻子馬上赴任,只是,又想著,與岳家這些年不見,馮姑丈還想在帝都城多留幾日。阿念與何恭卻都是勸馮姑丈立刻上任,何恭道,“姐夫趕緊帶著姐姐去吧,如今這帝都城,委實亂的不行。咱們再見面也有的是機會,我們在帝都,如今去留兩難,姐姐、姐夫莫要久留了。”
“是啊。姑丈此去,切莫與曹系官員來往太密。永福大長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嫡長女,仁宗皇帝的長姐,她定不能罷休。曹家此時卻是有皇長子在手,又是陛下外家,出事的是曹家嫡長孫,他家定要保全嫡長孫。這事,怕是要釀成宗室與外戚之間的大案,曹系根基太淺,一向不得人心,雖有吏部李尚書為援,李尚書的嫡母文康大長公主是永福大長公主嫡親的姑媽。這回,曹家定要倒霉。”馮姑丈久不在帝都,對帝都的事不若何恭阿念翁婿清楚,故而,阿念多作解釋。
馮姑丈很是欣慰,拍拍阿念的肩,道,“放心,你的話,姑丈記住了。咱們雖是要做官,也想往上走一走,卻也不能做小人。”大半輩子都過來了,馮姑丈便是為子孫前程計,也是極注意個人聲名的。
阿念笑,“姑丈自然心裡有數,我也不過白嘮叨幾句。”像吳夫子岳家曹家,那真是攔都攔不住,已與帝都曹家連宗。彼曹家不過外人,馮姑丈卻是實在親戚,阿念難免有些擔心。
馮姑丈家走後未久,江伯爵江行雲與丈夫江南海軍統率馮飛羽馮大將軍,奉陛下之命前來帝都參加長子馮烈與嘉純郡主的大婚禮,這一對東穆朝權勢赫赫的夫妻,同時帶回帝都的還有請陛下親閱的三千海兵。
第512章 帝都風雲之六四
何子衿比阿念更早接收到一個信號,那就是:江行雲侯爵與馮飛羽將軍是帶著三千海軍來朝的。
何子衿還說呢,“不是說江侯爵夫妻是奉旨回帝都給長子辦大婚禮的麼,怎麼還帶了海軍回朝?”何子衿不知為什麼,大概是上輩子劇刷多了,第一反應就是,這對夫妻怎麼帶兵回來了。
阿念卻是未甚在意,道,“聽說是陛下想檢閱海軍,頭一年親政麼,陛下興致很高。只是,陛下身在帝都,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去江南,便令馮將軍帶了些海兵回來,陛下準備親閱。”
何子衿總覺著哪裡奇怪,卻又說不出來,畢竟,這是陛下親允的,何子衿也就沒再多言。
主要是,她與阿念在郊外,阿念教書每天都有課程,何子衿這裡,隔壁吳太太病了,何子衿得去探望。
何子衿看吳太太消瘦了許多,也聽雙胞胎說了吳家的事,吳太太娘家一意要與帝都曹家連宗,吳夫子這性子,向來說一不二,又是天生的不會說好話,當下就與大舅子退了兒女親事,兩家也不復往來。吳太太心裡怎能好過?
吳太太倚在床間,臉色臘黃,何子衿忙問吃了什麼藥,請的哪位大夫,吳姑娘就在母親身邊侍疾,輕聲答了,何子衿聽說是請的聞道堂附近的竇家藥堂的大夫,也便放下心來。竇家世代行醫,如朝雲師傅身邊的竇太醫便是如今竇氏族長的親弟弟,竇家醫館在城中頗有名氣。
何子衿勸吳太太道,“竇家藥堂的大夫醫術還是好的,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
吳太太嘆道,“我恨不能一身劈作兩半。”
何子衿寬慰她道,“你這樣想就鑽牛角尖了,吳夫子什麼性子,別人不了解,妹妹還不了解,說話是硬。只是要我說,越是說話硬的人,心地就越軟。那不過一時氣話,妹妹想一想,吳夫子只是話難聽,心地其實是好意,他呀,是盼著岳家平安,方如此激烈。倘是不相干的人,或是吳夫子不在意的人,他哪裡會去多這個嘴?就是曹舅爺那裡,曹舅爺無非是想於官場上更進一步,也是為子孫前程考慮。姑舅親姑舅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哪。他說不來往就不來往了?男人一時的氣話,哪裡能信?介時大郎二郎過去喊舅舅,曹舅爺能不應?曹公子過來喊姑姑,妹妹你能不答麼?要我說,這些男人也是好笑,一時鬥氣的話竟也能當真。說到底,都是好心,卻是沒把話說好,也沒將事做好。妹妹你又是個細緻人,心細,一個是夫家,一個是娘家,最難做的,可不就是妹妹麼。只是,妹妹這裡雖難做,可調解兩家的關係,還不得靠妹妹麼。如今,妹妹你先躺下了,吳夫子正在氣頭上,豈不得多想,定是岳家不聽他勸,方把你氣壞了?曹大舅更得心疼妹妹,怕是得說,定是吳夫子不體貼,方至妹妹病倒,如此一來,他們郎舅二人,更得多些不滿呢。倒不如,妹妹養好了身子,找個中人,兩相勸上一勸,這也不是什麼解不開的仇怨,說開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