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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姑媽便又勸了何老娘一番,無非是個車軲轆話,非但沒將何老娘勸好,反正令陳老娘覺著沈氏除了會迷惑男人,其餘事上一無是處,心下嫌惡更甚。

    沈氏根本不關心老姑嫂二人說什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瞧著何子衿睡了,沈氏對著天光做些針線,及至陳姑媽帶著兒女告辭,她方出門一道相送,並不失禮數。

    人皆有私心,陳姑媽與何老娘姑嫂關係不錯,何恭與小陳氏表兄妹一道長大,小陳氏對何恭又很有些個心思,姑嫂二人是樂見其成的。陳姑媽覺著何恭是娘家侄子,知根知底,性子也好,閨女嫁回娘家,起碼日子不會難過。何老娘瞧著小陳氏長大,也沒什麼不放心。而且,這年頭,姑舅做親再尋常不過。結果未料兩家尚未提親事,何恭倒給沈氏勾去三魂七魄。小陳氏一場心傷,至今未愈,陳姑媽這做親娘的,既心疼閨女,心下雖知怪不得何老娘,但如今瞧著何老娘沈氏婆媳不合,陳姑媽也是難得暢快。

    帶兒女回家的路上,陳姑媽心情很是不錯,對女兒道,“你年歲也大了,該說婆家了。”

    小陳氏難掩羞澀,擰著帕子道,“表嫂好似不大和氣。”

    “我跟你說什麼,你提那狐媚子做甚?”陳姑媽冷笑,“管她和不和氣,你也給我爭些氣,嫁個比她好八百倍的婆家才成!”娘家侄子,勝在可靠,可條件好於何恭的也不是沒有。  

    小陳氏擰著帕子不語。

    陳姑媽心下自有盤算。

    沈氏出去送走陳姑媽一家人,與何恭回房見翠兒給何子衿穿好衣裳在院裡玩兒,沈氏笑,“子衿醒了。”

    翠兒笑答,“奶奶剛去太太房裡,大姑娘就醒了,不哭不鬧的就是要穿衣裳。奴婢就服侍著大姑娘起了。”

    何恭俯身抱起何子衿,沈氏摸摸女兒的小臉兒,問,“子衿可吃蛋羹了?”何子衿半歲起,沈氏便不再讓她一味吃奶,間或餵些輔食。何家雖家境一般,雞魚蛋肉都還不缺,什麼蛋羹、果糊、肉湯啥的,一般何子衿午睡醒後會吃一些。

    翠兒道,“我說去拿來餵大姑娘,大姑娘要等奶奶回來一起吃。”

    沈氏溫柔一笑,相貌妍麗,對翠兒道,“去廚下取了來。若有白粥端一碗,有清淡小菜也配些來,若沒有,把去歲醃的醬菜配些也好的。”廚下只一個廚娘高婆子,採買燒菜都是她,周全上不敢與大戶人家相比,好在沈氏也沒啥高要求。

    翠兒領命去了,沈氏與何恭道,“看相公中午也沒吃多少,儘是鬧酒了,好歹墊補些,莫傷了脾胃。”  

    何恭亦是體貼,“娘子何嘗不是,既在服侍長輩們,還要照看子衿,就是今天的周歲宴,也是娘子提前預備了幾日方如此周全。”

    夫妻兩個輕聲細語,有說有笑,你抬我敬,那眉眼之間的情誼就甭提了,唯何子衿略無精打采:身為一個小電燈泡,被無視到她這個地步,真是電燈泡界的恥辱啊。

    第4章 不識好人心~

    ?過了周歲,何子衿深覺自己從嬰幼兒時期煎熬出來了,起碼,她拒絕吃奶沈氏也沒啥意見了,辱牙出了三四顆,十分蘇軟的魚啊肉的也能吃一些。還有,她自覺長大了,更兼多多吃飯身體倍棒,沈氏出門也喜歡帶著她。要知道,周歲前何子衿真的沒出過何家大門一步,沈氏養孩子精心,冷了熱了的,頂多是抱著何子衿在院裡曬曬太陽,外頭人多,沈氏不放心把閨女帶出去。

    現在閨女略大些,相熟穩妥的人家,沈氏都會帶著何子衿出去串門子,讓她多見些人,以免養成膽小的性子。

    沈氏並不是碧水縣人,她家是離碧水縣幾十里長水村,因緣際會嫁到何家,故此在碧水縣認識的人有限,還是嫁進這一二年,與本家的幾房女眷熟悉了些。如現在這位本家堂嫂李氏,就素與沈氏說的來。

   

    李氏丈夫何忻與何恭是同族兄弟,何忻年過四旬,頗有些家資。李氏是填房,年紀倒與李氏相仿,說起來這也不算啥,只是到底不是原配,又因李氏生得俊些,便常在人們的話里話外。李氏抱著何子衿,喜歡的了不得,命人拿了奶糕來,還細心的問沈氏,“子衿會吃這個不?”

    沈氏笑,“她什麼都吃,昨兒趁我不注意,焦溜丸子塞嘴裡一個,嚇得我趕緊摳了出來。牙還沒長出三顆半,也不怕噎著。嫂子放心,糕點是無妨的。”

    何子衿強調,“四顆啦!”什麼叫三顆半啊,她已經長出四顆牙啦!何子衿天天在鏡子裡照來著,自信絕不會數錯。

    沈氏臉一板,“就知道犟嘴。”

    李氏樂得不成,笑,“你看,她似聽懂一般。”

    沈氏臉板不住,也笑了,“磨牙的很。”

    丫環捧來奶糕,李氏拿了一塊遞給何子衿,何子衿奶聲奶氣的道了謝方有模有樣的接了,小口小口的吃起來。李氏摸著何子衿頭上的羊角辮,笑,“這孩子你教的好,真是招人喜歡。”  

    “嫂子沒見她淘氣的時候。”沈氏笑謙兩句,其實心裡也覺著閨女懂事可愛。

    李氏卻是羨慕的很,道,“要是給我這麼個孩子,不要說淘氣,折我十年壽我都願意。”李氏這填房,尷尬的地方就多了。元配嫡子已經成親,因丈夫待她不錯,繼子與媳婦在她面前也恭敬,只是,到底沒自己的孩子,心下難免不安。

    沈氏勸道,“嫂子同我認識並非一日,那些勸人的車軲轆話我就不與嫂子說了。但有一件,咱們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在世上格外艱難些。就是子衿,嫂子瞧著她好,我與她爹爹心裡也疼她,只是,她再好,只因投了個女胎,便有千般好也都不好了。我如今在家的光景,瞞不過嫂子,我要認真生氣,恐怕早氣死了。我若氣死了,難道有誰來心疼我一疼?嫂子聽我的,咱們本就活的不易,若自己不疼惜自己,誰還疼惜咱們的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沈氏與何恭情分雖佳,奈何同何老娘不對盤。如李氏,上頭並沒婆婆壓著,且自己做了婆婆的人,奈何卻是填房,年紀與繼子相仿,便是做了婆婆,在繼子與繼子媳面前也略有尷尬。

    沈氏這樣說,李氏不禁一嘆,“是啊,咱們女人,就得自己疼惜自己。”  

    李氏沉默片刻,又笑了,道,“看,好容易你捨得把寶貝丫頭抱出來給我瞧瞧,又說這些掃興的話。”

    沈氏一笑,“那就罰我多吃幾塊嫂子這兒的好點心吧。”

    李氏指著她笑,“你這也是做娘的人了,仔細子衿笑你。”

    沈氏拈帕子為女兒拭去嘴角沾的奶渣,繼續與沈氏說笑。

    沈氏與李氏交好,何老娘便有許多意見,私下同兒子道,“你媳婦三不五時的就去你忻堂兄家串門子,我也不好多說。那個李氏,你看平日裡誰去她那裡說話,就你媳婦總去,也不嫌人家笑話。”

    何恭倒是很理解妻子,為妻子圓話道,“媳婦相熟的人也沒幾個,尋日裡便同忻大嫂子說得來。忻大嫂子無非是年輕些,也是同族女眷,縱有些來往也沒啥。子衿周歲,忻大嫂子還托人送了一幅項圈手腳鐲過來,很是喜歡子衿。”

    何老娘將嘴一撇,不屑,“一幅項圈手腳鐲就收買了你,你這眼皮子也忒淺了些。”

    何恭面兒上有些過不去,道,“娘這是說哪裡話,我豈是這樣的人。我是覺著,忻大嫂子因是填房,年紀輕些,人們方有些偏見。其實為人不差,娘想一想,忻大嫂子嫁進這一二年,可有什麼不好的事?只要人品可靠,又不是外人,走動些也沒啥的。何況是女眷來往,娘就放心吧,不打緊的。”  

    何老娘聽兒子這一套話,心下更是不樂,冷了臉道,“隨你們去吧,反正我給你提了醒兒。你媳婦年輕,性子活泛,不樂意陪我這老東西在家悶著,這我心裡清楚。只是,要我說,縱來往,閒了往你賢姑母那裡坐坐,學些個貞烈賢淑倒也罷了。”

    見母親不悅,何恭唯有喏喏虛應。

    何恭領了母親的訓導回房,喝過茶,便一長一短的與沈氏說了。沈氏淺笑,自有應對,“母親最是心疼咱們,母親的話,再不會錯的。我一直想著去賢姑太太那兒說說話兒,咱們闔族女子,哪個不以賢姑太太為榮呢。只是你也知道,賢姑太太最是個愛清靜的,真不好三不五時的總去。我聽說賢姑太太篤信佛事,母親的壽辰又快到了,我抽空抄了平安經,想著明兒就去賢姑太太那裡,求賢姑太太鎮在菩薩面前,給母親祈福,你說可好?”這位賢姑太太是何家有名的一位姑太太,年輕時便守瞭望門寡,自此終身未嫁,很有些貞烈的美名兒。

    何恭哪裡會說不好,只覺著自娶了沈氏簡直事事如意,再無半點不順心,渾不知婆媳已無形中交鋒一次。沈氏又取了新衫給何恭試穿,一面道,“母親做壽時的衣裳,我已托人去做了。按理母親的衣裳都該我做才是,只是有子衿這淘氣的丫頭,竟一時半刻也離不得我。再者,母親操勞了大半輩子,該是享些清福的時候了。姐姐托人給母親捎來的衣料子,多是綢子緞子,我以前也沒做過,倘或做的不好,倒糟踐了東西,何況又是姐姐著人送來的上等好料子,更得仔細。我想了又想,便尋了妙手坊的裁fèng幫忙,精精細細的做上一身,到了大壽時穿,既體面,也是咱們兒女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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