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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何子衿說話,阿念自己就問老鬼,“好端端的,一個咱們這小縣城的道觀的觀主,去了帝都就能做道錄司掌教?這是視天下道人於無物麼?這裡頭要沒事兒,你信?”
老鬼實話實說,“我不信,但要說道長是什麼緣故,我是真不清楚。”
何子衿與阿念道,“你問問老鬼,知道蜀王府是怎麼回事麼?”
老鬼道,“蜀王府啊,蜀王,好幾撥皇子做過蜀王,有的死了,有的改封,現在蜀王是何名諱啊。”
阿念心下一涼,悄與何子衿說了。何子衿也嚇一跳,道,“這麼說,這花兒不能繼續養了。”要是再賣給蜀王府花兒,萬一蜀王府以後倒灶,其實跟她這賣花兒的也沒什麼關聯,可這古人會不會這樣想就不知道了。蜀王府不過是跟她買個花兒,怎麼這些人就瘋了一樣的探聽起朝雲師傅來了呢。朝雲師傅與蜀王府可有關係?一定有關聯,那個大美人就是在小王爺就藩後來的朝雲觀。可是聽老鬼的意思,日後倘朝雲師傅能去做道錄司掌教,管理天下道教,這明明絕對是勝利一方啊!
何子衿的腦袋一團亂麻,阿念很想與她分憂,何子衿想著還有老鬼,兩人一鬼的便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老鬼還在思量何子衿說的那天上有人間無的大美人的身份,如果不是何子衿故意誇大,當年帝都這種級別的美人……似乎也有幾個,是哪個呢?要不要讓何子衿畫出來。阿念已道,“既然道長是以後的勝利者,咱們只管跟著道長走就是了。蜀王府那裡不用去管,一則混亂,二則人家也瞧不上咱們。姐姐的花兒,不養也罷。這會兒想出局太遲了,雖說咱們從未入局中,可與道長走得太近,不入也入了。既如此,就跟著道長一條道走到黑吧。”
何子衿道,“也只得這樣了。”
經此事,阿念覺著與子衿姐姐親近不少。
倒是朝雲道長,還以為那天何子衿與他攤牌說開後就不再來了呢。不想隔兩日,何子衿又來了。
聞道眼中亦閃過一抹訝意,遂恢復常態,笑著引何子衿進門,“今天有上好的大螃蟹,師妹有口福。”說著就要帶何子衿去道長院裡,何子衿一直往供著三清神仙的正殿走,道,“先燒香。”迷信起來了。
何子衿過去恭恭敬敬的給三清神仙上了香,與聞道道,“師兄們沒事兒也多燒燒香,祖師爺有靈,在天上保佑咱們呢。”
聞道真是服了,瞧何師妹都快嚇死了,竟然還有膽量過來。這倒不怪何子衿膽小,小門小戶的姑娘,可見過什麼世面呢。聞道自己都不知過了今天有沒有明天,何況何子衿呢?何子衿不來正常,何子衿過來才是不正常。而且,何子衿不是不怕,她怕的要死,但是,她還來。
這就很不簡單了。
何子衿簡直是戰戰兢兢,吃螃蟹都有點兒拿不穩螃蟹腿了,朝雲道長道,“以後就別來了。”
“那不行。”何子衿現在也不裝模作樣了,她是有啥說啥,破罐子破摔了,道,“你以為我傻呢。我這會兒勤來著,那些忌憚師傅的人,斷不敢動我家一根手指。我要突然跟你斷絕關係了,那些人還不得對我家下手啊。我幹嘛不來,我以後天天來,有吃有喝的,多好。”
朝雲道長哈哈大笑,何子衿還叮囑他,“別笑了,我已經跟聞道師兄說了,讓他多燒香,師傅,你也別忘了有事兒沒事兒的給祖師爺燒燒香。”
朝雲道長笑,“趕緊吃螃蟹吧,怎地這般聒噪。”
“還有點兒緊張呢。”雖然老鬼說朝雲師傅以後會發達,可何子衿真擔心老鬼說的準不準啊,萬一給朝雲道長帶糞炕可怎麼辦啊。
何子衿吃了二斤大螃蟹,才算穩住心,以至於朝雲道長都說,“這東西性寒,你年歲小,還是少吃為好。”
“一年就重陽這幾天吃幾回,能吃多少啊。看著多,都是殼子,也不能吃飽。”合著她還沒吃飽……
何子衿先定了立場,接著她也是有謀略的。
待過了重陽節,何子衿便跟家裡說了,以後不種花兒了,何老娘先著急,“那幹嘛?”
“不種花兒就沒別的事做了?”何子衿道,“我想過了,這幾年也賺了些銀子,買了那些地,一年也有好幾百兩銀子的收成,吃用足夠,剩下的就再置田買地,咱們就安安穩穩的在家裡過小日子吧。我也不想再去州府。”
何老娘還沒發表意見,何恭已道,“就這麼定了。”
何老娘張大嘴巴,半晌問,“是不是在州府出事了?”這父女怎麼跟商量好似的。甭看何老娘有些喜歡錢,這真是廢話,誰不喜歡錢啊!但總的來說,她老人家還是相當敏銳的,尤其自家孩子,瞧著長大的,有沒有事兒,她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會兒她就看出來了,肯定有事兒!
何恭道,“州府有許多人就因子衿這項手藝打聽她,如今她還小,可過兩年及笄就該說人家了。養花兒,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尚算稀罕,可有什麼花兒,能一直稀罕下去呢。早晚給人學去。此時因手藝看上咱們丫頭的人,將來等丫頭的手藝不稀奇了,這些人就會變臉。哪怕在這上頭賺錢,也要有個限度。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日我去跟忻族兄講,托他去跟芙蓉坊說一聲,明年便不去州府了。”
何老娘實在想不明白了,道,“難道出名不是好事?”別人想出還出不來呢。
“我以後就想丫頭呆咱們身邊兒,在州府出這麼大名聲,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不是咱家能惹的起的,故此,還是低調做人的好。”何恭又道,“這三年,我要用心攻讀,娘,這事就這麼定了,別叫我在這上頭分心。”
何老娘道,“這事兒根本不用你分心,我分心成不?”
“不成,兒子才是一家之主,大事聽兒子的,娘你就從子吧。”
何子衿都不知她爹還有這般鐵面的時候,何老娘硬是沒法子,一掩面,自己個兒心去了。
還是沈氏私下安慰,道,“母親也知道,相公最疼這丫頭。這回在州府,真是把相公嚇著了。回來與我說就是烏水鎮的一戶人家,說來有上千畝地,家裡也有奴婢使喚,就是姑娘出門給州府一個官兒看上了,強要了去做小妾。那官兒都六十了,人家姑娘十六都不到,我一聽這事兒,咱們也是有閨女的人家兒,真是心都碎了。”
“我也是想著,銀子賺些就夠了,咱們又不去攀那大富大貴的人家兒。過兩年,就照著咱們門當戶對的,就在咱們縣城,給丫頭求戶穩當人家兒吧。”沈氏道,“這回去州府,寧家說州府太太都打聽咱們丫頭,要不是年歲小,寧家老太太肯替遮掩,還不知如何是好呢。”沈氏半真半假的,還真把何老娘唬住了。何老娘雖然心疼銀子,也不想拿丫頭片子冒風險,何況兒子堅持,只得罷了。
何恭親去與何忻說這事兒,何忻皺眉,“這倒不難,只是未免可惜,子衿這名聲剛起來。”
何恭道,“一點兒虛名罷了,倒是要麻煩族兄。”
“這有什麼麻煩的。”何忻倒是知道何恭的性子,想了想道,“你自來最腳踏實地,不似尋常人多存攀富慕貴之心,恭弟只管放心,我定與芙蓉坊分說明白。”
待何子衿再去朝雲觀時,給三清祖師上了香,朝雲道長消息靈通道,“倒不必如此,花兒想養就養,無妨的。”
何子衿道,“沒事兒,我都給師傅記著呢,到時師傅給我損失折現。”
朝雲道長忍俊不禁,嘆,“我倒是怕連累子衿。”
何子衿已經恢復精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底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師傅或覺著自己為魚肉,可這世上,誰不是魚肉?於我,一縣之令已是刀俎,於縣令,一州長官則是刀俎。就是萬乘之尊,頭上天道。師傅怕什麼連累我,你安居朝雲觀多年,也不會突然就風雲變幻。要是哪天我出了什麼事,師傅不必猶豫,立刻自盡。”
聞道忍無可忍,道,“何師妹,你趕緊一刀捅死我吧!”這是說的人話麼!!!!
何子衿擺擺手,對聞道說,“師兄急什麼,聽我慢慢說。”
“師傅居山中多年,如今風雲變幻,我想,並不是師傅攪動風雲。”何子衿一臉正氣,“這攪動風雲的人,是拿我們作餌。我是無所謂,但是,我能給師傅做個前哨。因為倘有人要動師傅,必然先動我啊。別說什麼好死不如賴活著,其實啊,賴活著真不如好死。我向來堅信,活,就要活的好!咱們師徒,也不是那等能忍辱偷生的好漢。與其忍辱,不如早死早超生。別人都覺著死後下地獄什麼的,我跟師傅說吧,死後啥都沒有,立刻投胎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