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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承恩公夫人一聽說閨女病了,就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立刻進宮去。只是誥命進宮自然有規矩,得提前遞牌子申請。蘇承恩公夫人道,“娘娘一向體格兒好,千秋節見她還好著呢,如何突然病了?”
蘇夫人連忙安慰她道,“你也莫要太急,倘真是急事,阿冰她婆婆沒有不直說的。想雖有事,卻也不是太要緊的事。她又是個好心的,就讓阿冰給咱們送個信兒。”
“是啊。”蘇承恩公夫人道,“我以往進宮,娘娘也夸江太太為人好,正經的太太,為人有風骨。”只看江家與曹家不對付,蘇承恩公夫人就看何子衿很順眼了,何況江蘇兩家亦是姻親。如今看蘇太后有事,還特意令蘇冰打發人來說一聲,要不說是正經姻親呢。不然,換個冷心腸的,哪裡會多說一句。
蘇承恩公夫人與嬸子蘇夫人商量一二,第二天遞牌子進宮了。
何子衿晚上方與阿念說了宮裡的事,何子衿道,“蘇太后生病倒是小事,我看蘇太后不似病重,只是,蘇太后這一病,後宮之事就落到了曹太后手裡。”
阿念道,“宮裡的事,難道不是太皇太后做主?”
何子衿道,“太皇太后每天要與內閣議事,宮中之事,一向是蘇太后打理。”
阿念尋思一二,“按理,讓曹太后接手,也是正常。”
“是啊。”何子衿道,“曹太后一向心大,蓋個屋子都要最大的,這人,有野心。依我看,她早恨不能代掌後宮了,你沒瞧見,今兒我去慈恩宮請安,蘇太后不在,曹太后只差眉飛色舞了。”
阿念聽這話不禁道,“就是心裡喜悅,也該憋著些,叫人人都瞧出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再者,蘇太后不過小恙,將來蘇太后大安,難道她還能繼續執掌後宮?”
“曹太后不見得是故意露出喜色,怕是心裡太過喜悅,反是藏不住。”何子衿道,“我只擔心這後宮大權,於蘇太后是好放不好收啊。”雖說宮中之事與江家無干,但,畢竟江家與曹家不睦,與蘇家是姻親,何子衿於情於理,都希望看到蘇太后執掌後宮。
阿念道,“這後宮的事,到底得是太皇太后說了算。”
翌日,蘇承恩公夫人進宮請安,就曉得這裡頭的緣故。
蘇承恩公夫人先安慰了閨女,回家後沒有不與嬸子蘇夫人商議的。
蘇家更不願意看到曹太后掌後宮,真是寧可太妃太嬪代為執掌,畢竟,待蘇太后大安,自太妃太嬪那裡取回後宮之權是順理成章之事,曹太后則不一樣,這是今上親娘,一樣是太后。就如何子衿說的,這權,是好放不好收啊。
蘇承恩公夫人說起曹太后就不痛快,道,“嬸子是沒瞧見,那得色都寫臉上去了。一會兒打發人送參,一會兒打發人送燕窩,你送是一起送啊,哪裡有這剛送一樣,病人剛躺下,又打發人來送的。不曉得是顯擺她如今管著事兒,還是故意折騰咱們娘娘。咱們娘娘的性子,就是太好脾氣,要是有太皇太后一半的性子,怕也無人敢這般放肆!”太皇太后當初怎麼管仁宗皇帝後宮的,一個個的在太皇太后面前貓兒一樣,就這樣,仁宗皇帝臨終前都要為髮妻除了先帝生母。這樣一想,蘇承恩公夫人就覺著,閨女不若太皇太后有福氣。
蘇夫人道,“你有沒有好生勸一勸娘娘,就那沒眼色的奴才,你堂堂一品公爵夫人,也該訓斥了去,哪裡有這樣送東西的。咱們娘娘才是陛下嫡母,那位再折騰,也不過是個妃妾扶正。”
蘇承恩公夫人道,“內務司的人倒不是有意,送了東西並不叫打擾咱們娘娘,都是放下東西就走,只是我知道哪裡有不生氣的。如今不過是令她代掌後宮事,就這般張狂,以後還不知要如何呢。”
蘇夫人道,“必得想個法子才好。”
“是啊。”
這事兒,說是後宮內闈之事,可關係到的都是太后一級的人物了,要想個從曹太后手裡把後宮之權奪回來的法子,蘇夫人、蘇承恩公夫人還做不得主。
蘇夫人私下與丈夫商議,“不為別個,我只擔心咱們這裡一疏忽真叫曹太后坐穩了後宮之權,不說娘娘將來,恐怕曹家真要成第二個胡家了。”
“不至於。”蘇不語垂眸思量半晌,說了這仨個字。
“難不成,就坐視曹太后這般得意?”蘇夫人出身國公府,娘家戚國公,家裡五弟娶的是謝太后的妹妹。這樣顯赫的出身,蘇夫人平日裡眼界便高,她並不是輕視寒門,不然,也不能與江家聯姻。但,蘇夫人是打心眼兒里瞧不上曹家。
蘇不語道,“你想想,以前都是咱們娘娘管著後宮,先時娘娘是先帝正宮皇后,管得是理所當然。先帝過身,娘娘是嫡母太后,繼續執掌後宮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娘娘有恙,曹太后好端端的,難道不讓曹太后代掌,反讓妃嬪接手?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一旦如此,內閣必然發難。”
蘇夫人小聲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怕也不喜歡曹氏。”
“你還是不明白,喜不喜歡對於太皇太后並不重要,太皇太后平生只做正確的決斷,她是不會給內閣這個把柄的。”蘇不語與太皇太后少年相識,相交多年,彼此之間了解極深。
“我是說,太皇太后可暫代後宮之事。”
“要是太皇太后有這個意思,就不會讓曹太后接掌了。”
蘇夫人看丈夫這閉目養神的模樣就著急,推他一記,“這就沒法子了。”
“有。”蘇不語睜開眼睛,道,“你們婦人的法子,咱家娘娘雖有恙不能理事,端寧大長公主自幼養在太皇太后身邊,今上姑媽,兩位太后的小姑子,回娘家暫代宮務,誰也挑不出錯兒來。”
“我跟侄媳婦也是這樣商議的。”
“你們哪,你們能想到的事,太皇太后只可能比你們更早想到。這法子不是不成,但太皇太后沒用。”
“我們商量的是,倘再有永福、長泰兩位大長公主,再加上端寧大長公主,一道理事,也是好的。”
“晚了,現在曹太后都接過後宮大權。”
“依你的意思,難不成,太皇太后真心用曹氏?”蘇夫人自己說著都不大信,太皇太后一向極有性情,她老人家並非沒有心胸,但依她老人家的性子,是斷不會喜歡曹氏的。
蘇不語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不在大長公主這裡,更不在曹氏這裡。”
“那在哪兒?”
“在柳家。”蘇不語提醒妻子,“你不要忘了,柳家姑娘是先帝金口玉言寫進遺旨里定下的皇后人選,不過是因著今上與柳姑娘皆年少,未到大婚禮的年紀,這大婚禮方未舉行。柳姑娘這皇后的身份,是絕無更改的。除了諸位大長公主,未來的皇后亦是主持宮務的合適人選,不是嗎?”
蘇夫人道,“柳姑娘年紀尚小,她成嗎?”
“別人斷然不成,但,想從曹太后這裡分權,必然只有柳姑娘才成。年紀小怕什麼,身份地位是有的。”
蘇夫人道,“柳姑娘的身份,自然無人敢說個‘不’字。只是你也想想,柳家也不是傻的,能讓自家閨女這個時候進宮,還不得叫曹太后記恨。以後柳姑娘進宮,豈不難做?”
“你呀你,難道曹太后就不想拉攏未來的皇后?”蘇不語淡淡道,“只有這位柳姑娘,曹太后會歡歡喜喜的接受,畢竟,這是將來鳳儀宮之主,也是曹太后以後正經兒媳婦。何況,柳家顯赫,先帝臨終都不忘指柳氏女為後,曹太后便是不喜柳氏女,這會兒也不會表現出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拉攏柳國公的機會。”
蘇夫人不禁皺眉,“原本只是後宮小事,要是真叫曹氏拉攏了柳家,可是大大不妙。”
“這話你也信,曹家要有這本事,早拉攏柳家了。柳國公要是這般容易被拉攏,也就不是柳國公了。”
蘇夫人鬆口氣,又覺著太皇太后的心思叫人揣摩不清,道,“老爺能猜到柳家不會這麼容易被拉攏,難道太皇太后看不透?那為什麼太皇太后要讓柳姑娘進宮呢?”
“太皇太后的心思,要是能叫人一眼看穿,韋相也就沒這諸多煩惱了。”蘇不語眼神晦暗不明,“便是韋相知道柳姑娘進宮,定會歡喜的。”
“依你的意思,這倒是皆大歡喜之事。”
蘇不語一嘆,“是啊,皆大歡喜。”
蘇夫人心下卻是覺著,她與太皇太后也算認識多年,怎麼想,都認為,太皇太后不是聖人哪。
雖則太皇太后不是聖人,但,太皇太后辦的事,真箇聖人都不一定辦得這樣人人歡喜。當然,這是事後,何子衿的個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