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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曄再給他爹翻個大白眼。
小夫妻還未出房門就給寶貝們戴上了帽子,圍的嚴嚴實實的,抱在懷裡像抱著個棉糰子一般。只是,剛一出門,寶貝們哪裡還要抱啊,都扭著身子要自己走。何子衿與阿念道,“快走快走!!”
阿念很想煅煉一下孩子們,把阿曦放下了,道,“都會走了,要走就叫他們自己走唄。”還說子衿姐姐,“姐姐別太嬌慣孩子們了。”他這話聲還沒落,阿曦就腳下一嘣,叭唧摔地上去了。院子積雪厚,如今不過剛掃出個路人,還沒做大清理呢。阿念一看閨女摔了,這心疼的,連忙去扶,阿曦一向結實,人半點兒不嬌氣,根本不必她爹扶,她自己俐落的爬了起來,然後跑到雪裡,兩手一張,這回是故意的,叭唧摔雪裡去了,把阿曦樂的,她小小人生
第一回 見著雪,喜的直叫喚,“哥!!哥!!”
她一面叫喚,一面給她爹從雪地里撈了起來,阿念見閨女沾半身雪,又氣又心疼,見閨女還傻樂,阿念一面給閨女拍雪,一面絮叨,“我的傻閨女,雪地里多冷啊,你冷不冷啊,看一會兒凍著。”
阿曦嘿嘿直樂,“不冷不冷!”
阿曦也想下去跟他妹妹一樣感受一下雪的魅力,何子衿不放他,嘴裡說阿念,“叫你快些,非放她到地上。”
“我這不是不知道咱閨女這般生猛麼。”阿念把閨女身上雪拍乾淨,忙與子衿姐姐一道抱了孩子去何老娘屋裡,其間甭管閨女如何要求下地行走,阿念也不說要煅煉孩子了。
二人去了何老娘院裡,何老娘人老覺少,已是起來了。興哥兒正在院裡吭哧吭哧的“勞作”——堆雪人,見著姐姐姐夫,興哥兒就暫且放下手裡的“活”,跑過去叫“姐姐,姐夫”,阿念道,“興哥兒,冷不冷啊!”
興哥兒伸出兩隻戴著鹿皮手套的手,鼻尖兒汗晶晶的,笑道,“不冷!!”又道,“姐姐,姐夫,一會兒把阿曄阿曦給我做幫手啊!”
阿念帶著興哥兒一道進屋,道,“你也趕緊屋裡來吧,這麼跑,小心凍著,凍病了可是要吃苦藥湯子的。”
興哥兒道,“我一點兒不冷。”
何老娘見著孩子們很是高興,還說,“咱們阿曦阿曄也起來啦。”
倆人奶聲奶氣的跟何老娘問了好,阿曦的話還說不大清楚,就倆字“祖兒好。”,阿曄說話清楚,就是要一字一頓的,“曾,外,祖,母,好。”五個字說完,就叫著阿曦跟興哥兒去外頭玩兒了。
阿念忙攔著,“在屋兒里玩兒吧,一會兒就吃飯了。”
阿曦奶著小嗓子,“外頭!”
阿曄也要去外頭,何老娘道,“多穿些,去玩兒吧。”
阿念只怕孩子凍著,何老娘道,“只要穿得暖,凍不著,這養孩子,反是總在屋裡不接地氣的,容易生病。你們小時候也這樣,下場雪跟多稀奇似的。”
興哥兒帶著倆小幫手堆雪人去了。有丫環小沙小河看著,不令他們脫衣裳脫帽子,倒也無礙。待得早飯時,每個人都累的多吃半碗飯,阿念道,“可見是干力氣活了。”
吃過早飯,三人就去朝雲師傅那裡玩兒了。
前馬縣丞前妻段氏過來說話,自馬縣丞入罪,段氏那裡的生意也受了些影響,好在她時常了入縣衙,與何子衿關係好,人們見段氏在何子衿面前說得上話,也就不敢太過。段氏今天來說的是自己立女戶的事,馬縣丞倒台,段氏得有個出路,她乾脆自立了女戶,就是孩子們的事兒,這年頭兒,想把孩子落在女人的戶籍上,可不是易事。
段氏過來,專為相求此事。
何子衿因是個兩生一世的,險當口就應下,因為,何子衿骨子裡就認為,孩子爹已是不成了,監護權自然應該在母親這裡。可轉念一想,這個年代並非如此,男人縱是死了,孩子的撫養監護權也應該是在家族之中,什麼堂叔堂伯的,於監護權上,反在和離母親之上。不過,何子衿也說了,“這事兒我問一問相公吧,你反正落戶在這裡了,看能不能怎麼著把孩子落到你戶籍上。”
段氏感激不盡。
何子衿同阿念說這事時,阿念道,“段太太有沒有提閻氏生的兒女要如何?”
何子衿道,“閻氏生的孩子,與段太太有甚相干?”雖是姓馬的,閻氏如何嫁給馬縣丞的,後來如何抽段氏耳光的,段氏只要不是聖母附體,再不會管閻氏所出之子的。
阿念見子衿姐姐這般說,也就不提了。反正閻家已是抄了,閻典史等一干人都下了大獄,不過,閻氏身為女眷,雖是性子可惡,卻也不什麼大罪,關了幾日,就將她放出去了。閻氏所出子女,自有閻氏做主吧。阿念素不喜閻氏這等女人,她的事,自然不會多理,說來,把閻氏放出去已是寬厚。阿念想著段氏的事,既是要將段氏所出子女落於段氏戶籍上,還需馬縣丞出個自願將子女歸於前妻的文書方可。阿念就與子衿姐姐說了,何子衿道,“這事兒,我說與段氏,只要馬縣丞明白,就知道孩子跟著誰好。”
阿念亦是作這般想。
段氏根本不必再使出手段,馬縣丞最知好歹的人了,段氏去牢內看望馬縣丞,一提此事,馬縣丞立刻應了。馬縣丞形容不大好,想也知道,在大牢里,如馬縣丞這樣的罪名,如何好的了呢。一場大雪過後,幸而沙河縣的大牢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牢里有的是干糙,段氏也曾打發人給馬縣丞送些棉衣棉被,馬縣丞也沒凍著,只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一頭花白亂發,仿佛街上的老乞頭。
馬縣丞提筆之前,竟與阿念心有靈犀了,馬縣丞道,“大廈已傾,閻氏的性子,怕是養不好孩子的。”說著,露了懇切之色,“阿如,你能不能……”
“閻氏子女,與我有何相關?”段氏淡淡反問。馬縣丞嘆口氣,低聲道,“我知,終是我對不住你。”
“你是對不住我。”段氏冷冷道。
馬縣丞提筆欲寫,又道,“當初……”只說了兩個字,卻是再說不下去,待文書寫完,馬縣丞方道,“當初,你就是恨我的吧。”
段氏譏誚一笑,“我不恨你,難不成還尊你敬你不成?”
馬縣丞又是一嘆,自牢中望去,段氏仍似舊時模樣,發間一支赤金雀釵十分耀眼,馬縣丞道,“知道你還好,我就放心了。”將孩子的轉讓文書交給了段氏。
段氏接了文書,細看一遍,直接轉身離去,再未回頭。
段氏拿到文書,阿念便命簡主簿去將手續給段氏辦好了,自此,段氏所出子女從律法上就落戶在段氏的戶籍上了。由於段氏是女戶,故而,孩子們也都要改姓母姓。先時,段氏是將孩子們送到州府念書的,今邵舉人接手縣學,段氏乾脆就把兒子轉到縣學書院來念書。
至於閻氏如何,段氏並不多理會。
把孩子們的事情辦好,段氏就開始打理胭脂鋪子的生意,是的,胭脂鋪子,金家的胭脂鋪子。隨著閻典史的倒台,姻親金家也一落千丈,如金家的胭脂鋪子,就落到了段氏手裡。
段氏是個聰明人,她自己一人難以撐起這胭脂鋪子,乾脆找何子衿合夥。何子衿有些猶豫,事實上,她有些罪惡感。何子衿悄與阿念道,“馬縣丞閻典史連帶著他們那一連串的走狗,咱們辦的是為民除害的事,可不知為啥,一想到,馬家那糧鋪子現在歸阿仁哥了,段太太又找我來商量胭脂鋪子的生意,我這心裡就覺著有些個……嗯,那個。”
阿念接過子衿姐姐的話,道,“有些個像官商勾結?”
子衿姐姐道,“別說的那麼難聽。”
阿念道,“自來士紳商賈,沒有不與官府打交道的,咱們自從來了沙河縣,士紳商賈,哪個不來奉承呢。他們來孝敬,貴重的不必收,但如果什麼都不收,他們反是不心安。這說起來,算不算官商勾結?再者,沙河縣離榷場近,這裡做生意的人多,一家胭脂鋪子算什麼,在帝都,義父為餬口還得開個進士堂呢。咱們開個飯鋪子,不也得跟小唐大人合股麼。咱們只要將心放正,正正經經的做買賣也就是了。”
子衿姐姐經阿念一說,道,“我反不如你想的開。”虧得她還活兩輩子哩,竟不如阿念適應環境。子衿姐姐覺著自己天生窮命,阿念做個官,她就不好意思做生意了。
阿念笑道,“姐姐不過擔心我罷了。這也不必擔心,我手上並沒鋪子買賣。”
何子衿點頭,“這也是。”買賣都在她手上呢。說來,這也是官場常態了,像為官之人是不能做生意的,這是朝廷明文規定。故而,鋪子商號什麼的,便都是官太太們手裡。其實還不一樣麼,不過是台前台後罷了。